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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25
最近，杭州一位國小校長在朋友圈裡的吐槽，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
只因他隨堂聽了一節語文課，卻發現了一個「秘密」：一篇七年前就被質疑過的「假課文」，如今竟然還被保留在國小二年級的語文課本里！
這篇文章叫《愛迪生救媽媽》：
課文主要說的是，愛迪生7歲那年，媽媽得了闌尾炎，上醫院來不及了，必須在家手術，因燈光昏暗，愛迪生想出了鏡子聚光的辦法，手術成功，媽媽得救了。
然而，無論是課本還是老師的教參中，都沒有註明文章的作者和來源。仔細研究下才發現，原來這是篇正宗的假課文：
1847年出生的愛迪生，7歲那年是1854年，而世界上第一例闌尾炎手術是1886年，而且那時電燈早就發明了，所以這個故事一定是虛構的。
早在上世紀90年代初期，這篇課文就入選國小課本了。
直到2009年，浙江幾位語文老師掀起了「課文打假」風，被批判的課文里，這篇首當其衝。
隨後，人民教育出版社在其網站上刪除了《愛迪生救媽媽》一文的電子版。
然而八年過去了，這篇假課文依舊出現在孩子們的課本中，連網站上的電子版本也恢復了。巋然不動，屹立不倒！
眾多頂尖專家學者團隊組成的教材編寫機構，面對國家未來的啟蒙讀本，對這樣一篇無中生有的假課文，去改變的擔當和勇氣都沒有？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而這篇文章也只不過是眾多經不起推敲的課文中的一篇而已。
回憶一下曾經學過的國小課文，類似的名人典故還有不少，而隨著信息時代的到來，那些故事背後的真相漸漸浮出水面：
註：文章來自越讀館郭初陽老師（著名獨立語文教師）的嚴謹考證：
國小語文教材，五年級上冊第17課《地震中的父與子》，屢經修訂，修訂的是同一個地方——地震的時間。
課文是這樣開頭的：「1989年，美國洛杉磯發生大地震，30萬人在不到四分鐘的時間裡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在混亂中，一個年輕的父親安頓好受傷的妻子，沖向他七歲兒子的學校。那個昔日充滿孩子們歡聲笑語的漂亮的三層教學樓，已變成一片廢墟……」
2002年5月、2003年5月印刷的課本都是這樣寫的，然而1989年洛杉磯沒有發生地震。
2004年6月印刷的課本，課文開頭改成了：「1994年，美國洛杉磯發生大地震，30萬人在不到四分鐘的時間裡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
事實是：1994年1月17日，美國洛杉磯的確地震了，6.6級的地震，造成62人死亡，9000多人受傷。然而地震時當地時間是凌晨4點31分，凌晨的學校，怎麼會有學生？
2005年6月印刷的課本，課文開頭改成了：「有一年，美國洛杉磯發生大地震，30萬人在不到四分鐘的時間裡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時間不符合史實，可以不斷修訂，課文內容無人指摘，也就一直不變。
裡面有些奇怪的句子，讀過之後，你就明白為什麼我們的孩子缺乏正義感、缺乏思辨心、缺乏愛的能力，因為他們從小到大就是在這樣的謊言和欺騙中長大的。
這樣一篇有一篇的豆腐渣課文，一年又一年的，保留在人教版的國小語文課本里，侮辱著教師、孩子和家長們的智力。
牛頓因被蘋果砸中而發現萬有引力？
有一種說法是，
這個故事是伏爾泰編的，
而事實上，
牛頓是受了博物學家羅伯特·胡克的啟發，
反正跟蘋果沒什麼關係。
富蘭克林雷雨天冒險做風箏實驗？
他只是敘述過風箏實驗的設計，
從沒有說過真的做了這個實驗。
如果真的試驗成功了，
他肯定被電死了。
愛因斯坦連做三個小凳子才勉強合格？
他小時候並不笨，成績也還行，
語言發育遲緩是有的，
但怎麼看，畫風也不是
「智障少年刻苦學習多年終於成功」。
有才的網友甚至為這些不靠譜的名人典故編了順口溜：「比薩妖塔伽利略，落櫻神斧華盛頓，畫蛋煞筆達芬奇，聚光魔鏡愛迪生。」
本土的故事也不能倖免。
眾所周知的「鐵杵磨成針」，
曾被用來激勵無數孩子做事要有恆心，
可這個故事，
李白所處的時代從沒有人提過，
最早出現在宋人的作品里，
看起來更像是
為了滿足作者給名人編段子的「愛好」。
其實這個「愛好」
古今中外的人都有，
我們課本中那篇著名的
告誡孩子要誠實的《華盛頓和櫻桃樹》，
就是美國人最先杜撰的，
據說在本土還廣為流傳。
有多少美國人在乎其真假？
但通過故事
他們獲得了滿滿的民族自豪感。
如果說僅僅是「愛好」驅使，
這種虛構還尚可理解，
但事實上，
國小課本中更多的假名人故事，
背後卻有特別的用意——
為了闡述一個做人道理，
編者刻意描述、掩蓋，甚至扭曲一些事，
使其更符合佐證。
這些靠不住的故事放到一起，
試圖構建整整一代人的價值觀：
勤能補拙，
學海無涯苦作舟，
只要肯努力就能成功。
是不是看著很眼熟？
這不就是朋友圈裡勵志雞湯文的套路嘛！
喝了這麼多年的毒雞湯，
等到我們長大了，
才發現人生並沒有那麼簡單。
批判國小語文教材的郭初陽老師曾說：
「語文課應致力於培養有獨立精神，自由思想，敢於表達的公民。」
2015年，都市快報《好奇心實驗室》模擬了國小課本中《烏鴉喝水》的實驗，發現實驗的成功對瓶子形狀有一定要求，如類似人教版插圖中的平底燒瓶，烏鴉就喝不到水。實驗視頻在網上引起轟動，反映出人們對科學嚴謹，獨立思考的呼喚。
只可惜這麼多年過去了，
如今的語文課本依然
充斥著描寫拙劣、破綻百出的文章，
語文課也背負了
太多的愛國主義、思想品德教育。
可是，
好的兒童讀物從不說教，
人生的道理自然蘊含其中。
比如民國時期的這本啟蒙教材
《澄衷蒙學堂啟蒙讀本》
《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
被稱作「百年語文第一書」
它是自有學校以來，
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部教科書。
也是胡適、豐子愷、梁漱溟、
茅盾、竺可楨、李四光等
一代民國學界巨擘年少時的必讀教材。
在書里，有雨雪風霜，還有天文地理，有自然現象，還有山川河嶽……
先看看書中對胡適的故鄉「安徽」的解釋。
★現代版《新華字典》這樣解釋：安徽，安徽省的簡稱；皖，安徽省的別稱。
《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則曰：安徽，安慶府與徽州府之合稱也；皖，地名，古皖國在今安徽境，故稱該省曰皖。
★《新華字典》釋「京」：「京城，國家的首都，特指首都。」
《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則曰：「首善之區曰京，北京，京都；大也，京為天子所居，故大之，國朝因前代之舊，以順天府為京師，為城三重，宮闕壯麗，居民二百萬，人煙稠密，冠絕各省。」
★《新華字典》釋「都」：「首都，全國最高領導機關所在的地方；大城市；姓。」
《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釋「都」：「天子所宮曰都，大都，都門；總也，美盛也，故以為天子所宮之名。」
若地名難以說明問題，那就不妨看看對幾個簡單的字的釋義。
★天，《新華字典》釋義有六：地面以上的高空；自然的；日；氣候；季節、時節；迷信的人指神佛仙人或他們居住的地方。
《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則曰：「至高無上曰天」，然後對十一歲以上學生這樣解釋天空——「天積氣也，氣包乎地，近地者氣濃，離地俞遠則愈薄。氣盡則空，故曰天空。」
★物，《新華字典》解釋有二：東西；「我」以外的人或環境，多指眾人。
《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釋義為，凡生天地之間者皆曰物，分動物、植物、礦物。
這四個地名，能考倒多少「滿腹經綸」？而地名背後的典籍、出處、由來、文化、歷史等等，都凝縮在了短短几句話中。
我們都希望琴棋書畫，樣樣懂一點。可是，這些樂器有什麼區別？它們長成什麼模樣？它們名字的出處是什麼？
回想一下過去學數學、幾何的樣子，是不是枯燥無味？
但這本書卻在認字過程中就普及了基本數學概念，也難怪培育出如此多的通才！
「楓」字，「楓枝弱善搖，故字從風從木，葉作三脊，霜后色丹，謂之丹楓。漢宮殿中多植楓木，稱天子所居為楓宸，蓋自此始。」
既有文學之美，又能增長歷史知識。
又如，對於電的解釋，就很有意思：「陰陽二氣薄而生熱，熱而發光曰電」，「電速三倍於光，每秒約行五十七萬英里。動植及金類多有含之者。今所用，則人造之電也」，講到了人可以發電。
雷、電
由電的概念擴大到雷：「陰陽二電摩盪空際，鼓擊而成聲者為雷。雷聲必在電後者，光行較速於聲。如施放火炮，先見火后聞聲也。避雷之法，勿近鐵器，勿著濕衣，勿倚高牆，勿開窗戶。屋高設防雷桿，可以引電入地」，為國小生提供了有用的防雷知識。
還有從光出發，一步一步解釋像和影子……
光、像、影
將大自然中相似和相關的現象，雨、露、雲合在一起，告訴孩子們。
看看書里是怎麼講日食、月食吧：
蝕：日月隱蔽曰蝕，如蟲食草木之葉也。凡月輪行至日與地球相對之間而月而月掩蔽日光或全或半謂之日蝕。地球行至日與月相對之間則地掩蔽日光，不能映射月面，謂之月蝕。
看著多麼古典、多麼優雅。
那又是如何講春夏秋冬、四季變化呢？
講各種動物：
植物：
人體：
這不僅僅是一本語文書，這簡直就是一部百科全書！書中有3291個漢字，762幅插圖，內容涵蓋天文地理、自然現象、山川河嶽、地方小志、樂器武器、花鳥魚蟲、礦物金屬、日常生活，動物植物……選材之廣博，超乎想象。
再聯想到當時學習的孩子，「不到10歲，認得三千多個字，舊學底子打得很牢」。如今的成人，又有多少能夠完整掌握三千多個漢字？
好了，回到正題。
我們再來談談今天的語文教材。
如果說，教材的改革需要時間，那麼八年還不夠？八年，有多少孩子讀了像《愛迪生救媽媽》這樣的假課文？一個人的一生有多少個八年可以被忽悠？改革教育體制、推進教育均衡這些需要時間，改一篇課文這樣的小事也需要數十年嗎？
的孩子閱讀量本來就不夠，作為孩子的主要閱讀物，作為孩子的啟蒙讀本，還充斥著諸多的假課文，真是雪上加霜。
從空氣、食物到疫苗，面對假、毒，或許我們已經習以為常，而變得麻木。但責任感告訴我們，只要涉及孩子，就應該較真！
到底什麼時候，我們的孩子才能免於粗暴的說理，在語文課堂上學會分辨、思考，體會文字本身帶來的快樂？面對這樣的假課文，作為語文老師的你該怎麼辦？作為家長的你又該怎麼辦？
如果你足夠強大，就跳過這些課文。如果不得不面對統一考試，不得不教這些課文，就把實情告訴孩子，教學時去其糟粕取其精華。同時，不斷拓展孩子們的閱讀視野，用高品質的閱讀去填補去稀釋。
本文系京博國學（ID：jingboguoxue）編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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