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之音——澄泥硯

斫雲樓藏虢州唐代

澄泥雙足風字硯

澄泥硯作為古代「四大名硯」之一，今天已然淪落到旅遊工藝品的慘淡境地，但在硯史上尤其唐宋時期它曾經極為輝煌，尤其是虢州澄泥硯，更是唐代硯林中的名品。

唐時虢州（今靈寶市）所產澄泥硯，不僅作為貢品，而且被評為硯中第一，是現存史料唯一有明確記載的唐代貢硯。筆者收藏古硯多年，所藏一方唐代虢州澄泥硯具有一定的典型性。

此硯規格碩大，長達32厘米，寬27.5厘米，高5.7厘米。外形呈「風」字狀，雙足，故稱雙足風字硯。此種風字硯又因形制類似農具簸箕，也稱箕形硯。泥色灰黃，色澤華美，質地堅密細膩。硯體土銹浸蝕，硯堂墨銹斑駁，植物根須沁於硯表，跡近鈣化。硯堂與墨池之間有月牙形攔水牆相隔。此硯為盛唐時製品。出土、傳世各有一款同類硯品可以互證。

1960年廣東省韶關市唐代名相張九齡墓中出土一硯，長20.5厘米，寬18.2厘米，高5厘米。泥陶質，色灰，形制也是雙足風字形。硯池殘存墨跡。左足有殘損，硯底部刻一「拯」字。張拯即張九齡之子。唐玄宗時張九齡曾任中書令、尚書右丞相。其《望月懷古》中的名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流傳千古。

另一例藏日本奈良東大寺正倉院，為正倉院所藏唐代文房用的名品。復旦大學歷史系韓昇教授在《正倉院》一書中介紹說，聖武天皇擁有一方足以誇耀的青斑石硯，硯台本身是陶土燒成的「風字硯」，硯體長14.7厘米，寬13.5厘米。風字硯在日本各地官衙均有發現，難得的是它被嵌在青石里。這種青石為蛇紋岩，做成六角形，專門製作了一個檀木架子，高8.2厘米，直徑30.5厘米，架腳做成橢圓形，檯面的直線與架腳的曲線相結合，剛健中蘊含柔美。紫檀木架外側鑲著綠色的鹿角、象牙、黃楊、黑柿和錫做成的木畫，十分精美。

此二例定為陶硯，雖無大謬，但準確來說應稱澄泥硯——雖然澄泥硯屬陶硯一種，但畢竟澄泥硯在燒制技術上相較陶硯有革命性的改進和質的飛躍。從這點來看，也說明二硯的不平凡之處。按古人習說，雖說唐初高祖武德年間端硯已面世，但就今天出土唐端硯甚少而泥陶唐硯較多而言，唐代尤其中前期端硯影響並不大（而另一名硯——歙硯，史載「開元中」始出世），所以盛唐時代仍是泥陶硯佔主流地位。按使用群體分，大概以帝都長安為基點，宮廷、貴族及士大夫階層以泥陶硯（包括部分瓷質硯）為主，普通百姓則以粗陶及雜石硯為主。

綜合三硯的相關信息來看，工藝都較精美，比常見形制修長的雙足箕形唐硯寬大，似非塾師、市賈輩所用之物。

還有一例，可以從另一個角度體現此種風字硯在文人心中的地位。2005年中貿聖佳拍賣公司高價拍出一幅傳為宋代人物畫大家李公麟所畫的《西園雅集圖卷》，畫中一硯，正是雙足風字硯。

西園為北宋駙馬都尉王詵之府第，當時文人墨客多雅集於此。王詵曾邀蘇軾及蘇轍、黃庭堅、米芾、李公麟、晁補之、張耒、秦觀、劉涇、陳景元、王欽臣、鄭嘉會等人遊園宴飲，史稱「西園雅集」。李公麟為此文會作圖，南宋馬遠、明代仇英等皆有摹本，清代石濤、華喦等亦多仿之，是後世畫家喜愛的創作題材。在此幅長卷中，出現了三方硯，款式各異。蘇東坡揮毫所用的是風字硯。米芾身邊童子所捧的是圓形月池硯。作畫的晁無咎使用的則是一方多足辟雍硯。蘇、晁所用兩款硯式，如以石材製作，因硯邊較狹窄，極容易破損，從出土物來看，也確實少見有石制者。可以確定，蘇東坡用的是一方澄泥製品，晁無咎用的是方瓷硯，都是典型硯品。從圖中人與物的比例來看，蘇東坡用硯尺寸應在20厘米以上，與張拯硯大小相當。鑒於西園雅集規格之盛，雅集的主人王詵所出之硯必然是其藏硯中的珍品。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氣象，一件文物見證一個時代的文明。盛唐自信、氣勢博大、赫赫雄風——雙足風字虢州澄泥硯，充分體現出了這種為後人所艷羨的「盛唐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