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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黑臉主管-老闆的特別助理 這是一個扮黑臉主管，與職場霸凌的故事。 // 我的工作是陪老闆聊天， 而且賣藝不賣身，蓋棉被純談心， 幫忙疏通情緒和任督二脈。 你說陪老闆聊天，有錢賺很好？ 那麼你得先聽聽我們老闆的神蹟， 再來考慮要不要收回這句話。 / 擔任菜鳥工程師的我，常被嚇得心驚膽跳。 他會摔椅子，拍桌子， 大吼的聲音從樓上傳到樓下。 前一秒談笑風生，下一秒暴跳如雷。 哎呀，翻臉都比翻書快。 不打緊，他可是完美主義者。 一篇報告可以給你修上二十次， 都不成問題。而且，這只是對內報告。 對外報告，他還是沒在客氣。 有哪裡錯絕不私下討論，公開批評你， 粗話髒話夾擊，讓你縮成小蝦米。 上級主管指示的下一秒，他立刻寫一大堆策略。 改善的ABC，寫不滿意直接撕掉。 什麼錯都不是他的錯，以前說的都不算數。 偶爾想抽根煙，卻被神出鬼沒的他拍張照， 說要處罰。 比鬼片還可怕，一點自由都沒有。 / 乾，這不是人待的地方。 想要離職的心意漸堅， 直到人事部的人打電話跟我說： 今天起，你的職位調動， 要擔任老闆的特別助理。 蛤？可以離職嗎？ 雖然想這麼說，但是聽到驚人的高薪， 讓我把話吞回去。 一個月十萬台幣。 相較目前工作，大概是三四個月的薪水。 咬著牙，都要撐過去。 「好啊，只是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是這一波菜鳥倖存者，多保重。」 他切斷電話，似乎不想跟我有任何牽連。 乾，被放生。 / 老闆的特助，聽前輩說一年來陣亡九個。 一個三個月，其他一個月以內走人， 而我是第十個，他不看好我， 甚至跟其他前輩打賭：我不到一個月會走。 少瞧不起人！那時的我想法很簡單， 為自己出一口氣，證明能耐。 沒想到，一做就是三年。 甚至到被強制規定不能請假的地步。 「曉特助，你快回來啦！老闆又在摔椅子了！」 放給他摔啊。雖然想輕鬆回應， 但是對方的語氣，像面臨生命威脅般。 「一小時到，堅持住。」 才第一個小時，難得的特休就泡湯了。 再看一眼美麗的日出，拍下五張照片。 / 一進辦公室，便看見散落的紙張， 被打到變形的椅子， 顫動的王經理，被撕得四不像的報告。 「你這庸才快氣死我了！*你*」 王經理低下頭，雙肩垂下，喃喃自語。 「王經理，請先印一份經營會報給我。」 他先是睜大眼睛，然後點頭回到樓下。 等到他消失，老闆便問： 「你不是在休假？怎麼回來了？」 我也不想，只是要救人一命。 「現在疫情嚴重，油價一直跌， 擔心我們的事業會受衝擊， 哪有心情休息呢？」 能正經地說出違心之論， 是好特助的條件之一。 / 他沒說話，只是啜一口咖啡。 從手背的青筋，能知道他有多麼生氣。 還記得當工程師時， 常聽說老闆的神蹟，相當害怕他。 滿嘴績效、獎懲和安全， 使大家避而遠之。 「陳主辦，你的工時日報表呢？ 已經過了一天，我還沒看到。 還有要列出轉換公式，在哪裡？」 轉換公式沒那麼快寫出來，老闆。 只看見陳主辦表面上聽， 實際上看向旁邊的牆壁。 / 「廠商沒繫安全帶？＊＊娘，開單啊， 一次30000，不然叫他明天不用再來。 監工沒有行督導責任，小過一支！」 老闆對安全的要求嚴格， 讓很多廠商聽到我們公司的工程， 直接棄包不做。 雖然要求安全很好， 但是如果柔軟一點， 會不會情況會好一些？ 更何況第一次要先勸導，不行才開罰。 / 「黃主辦，之前跟你們提示了， 什麼時候才要買新機台？ 要有規劃啊，你們腦袋有沒有帶來？ 一隻豬都比你們聰明。」 祈禱自己少跟他說話， 除了能減少許多工作量， 更重要的是：避免被掃到颱風尾。 很多時候他說得有理，想法新穎， 讓人推崇。然而他前後不一， 想法不可行，喜怒無常又情緒化， 加上強勢，為人詬病。 底下主管，偶爾受不了氣，跟他開罵。 氣氛瀰漫火藥味，椅子丟來丟去， 有次不小心被打到頭，我都想加買意外險。 / 現在了解他的個性， 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 當我貼近他身邊，才發現他看似反覆， 事實上準則不變，唯一變的是方法。 丟出去的指令多如牛毛，覆水難收。 加上他很健忘，等看到資料才想起。 情緒化，不願聽人解釋和反駁， 事實上是扮黑臉，加上喜歡順從的人， 就像一個皇帝。 / 我們不能改變別人，只能改變應對模式。 對於火爆型老闆，好特助的第二個條件， 是包容、懷柔以對及傾聽。 「這波疫情，又加速物聯網、 遠端和人工智慧的成長呢。」 聽到話題引子，老闆滔滔不絕。 他開始講到現在的處境， 股東們的期待，還有未來的規劃。 有時雖然聽不懂， 但能感受到他對疫情的重視。 / 「我們一定要轉型，同仁不僅年紀大了， 還有外籍同仁語言不通的問題。 如果能走全自動化，就能減少這些衝擊。」 老闆將雙手背負在腰際，走向窗邊來回踱步， 從百葉窗夾層裡，欣賞同仁努力身影。 從他眼裡，我看見他閃過一絲自豪和驕傲。 「將來的自動化設備，加上大數據和物聯網， 達到智能化。如此一來，減少許多人力。」 / 正想要接話時，老闆皺起眉頭： 「曉，我們不會解雇任何一人， 每位同仁都是我們的寶。」 接著他提到曾被同仁的老婆要人， 甚至被討債集團索賠， 身為主管只能從中緩頰， 也不能讓同仁被動到一絲寒毛。 「第一次聽您說這些呢，好帥氣。」 眼裡閃爍堅毅的他， 果然是經起大風大浪的人。 我們聊一整個上午，並享用豐盛的午餐。 直到手機傳來訊息，才停止話題。 「老闆，下午1:00有會議， 是防疫措施檢討會，我們出發吧。」 「上路。」他的語氣變得緩和， 看來心情好多了。 // 會後拿出自己筆記，與老闆比對。 開會只開一小時， 老闆便寫出二十項指令。 大則像分區人流、打菜改為送便當， 辦公室人員擬採遠端工作， 安排VPN連線教學。 小則像門把一天消毒四次， 每日早上下午量體溫，調查身體狀況等。 「這是長期抗戰，不能馬虎。」 從老闆語氣，嗅到業務平行展開的味道。 / 王經理拿來報表， 語意表達精準，讀來無誤解之虞。 再細看排版，讓人看得舒服。 以我而言，是份完美報表。 為什麼老闆這麼生氣？ 還是剛好怒火上？ 「王經理，那天送報表時， 老闆的心情如何？」 「嗯...還好，只是像跳針， 問你去哪裡，還連問五次。 曉特助，看來老闆不能沒有您啊！」 王經理一邊說，一邊打趣。 「哈哈，別讓人起雞皮疙瘩。」 等等被誤會怎麼辦？ / 回頭看報表，第一季的銷量， 即使不致虧損，相較上季仍減少許多。 「王經理，請問對於虧損， 你們有什麼改善策略？」 老闆重視的：不是異常， 而是我們如何解決，什麼時候完成， 還有觀察變動管理的敏感性。 「之前沒納入報表，剛剛跟老闆討論， 準備納入相關內容，謝謝曉特助指導！」 王經理漾出笑容向我鞠躬， 她走出門外，像想到什麼而走回來： 「對了！最近我們開群組， 曉特助要不要一起來？」 「好。」 那時的我，沒有想太多， 當作同事聯絡感情的媒介。 / 平常我們，如果有人生日或中獎， 都請大家喝飲料或吃點心。 不同的是：有人贊助一些錢， 拿給事務小姐Lily，存在群組的帳戶。 有一天，Lily請公出同事順手買咖啡， 結果給我們只有一杯。 一開始，以為數量少算，只好給老闆。 後來發現：事情沒那麼簡單。 每次被請咖啡，都少一杯。 探問熟稔的打掃人員，取得豐富資訊， 才知道一切是Lily搞的鬼。 連請客都能搞霸凌？ 雖然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但還是讓人於心不忍。 / 向Lily確認，她不避諱： 「我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Lily與老闆的心結眾所皆知， 簡單來說：兩人磁場不合。 她常與許多總公司主管往來， 公司或私交均非常密切。 相較總公司，老闆不過是滄海一粟。 即使她人脈廣到能搞走老闆， 還是不想搞得難堪，為他留下一些尊嚴。 一邊是我的老闆， 另一邊是叱咤風雲的Lily。 兩邊我都不想得罪， 只能祈禱老闆不要發現。 卻沒想到：沒阻止霸凌的我， 間接助長這場火。 / 有天有人把咖啡直接放在桌上。 乾，真不會挑時機。腦袋像要炸開。 「曉，人緣不錯。」 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能說： 「這是給您的！」 準備將咖啡和點心拿給老闆， 他揮揮手示意不需要。 接著他拍我肩膀，便出門吞雲吐霧。 他心情一定糟透了。 顧慮到老闆面子，立刻藏起點心和咖啡。 / 本以為沒事，安心走到樓下影印。 沒想到他走進來，發現大家都有咖啡， 只有他沒有，一團怒火上來， 向眾人咆哮：「還有會員制啊？ 這是霸凌！」 「對，只是會員沒有你。」 輕描淡寫，卻如烈火燒心。 一隻對部屬逞凶鬥狠的獅子， 在Lily前，即使再怎麼氣也不能亂來。 頂多只能稍微大聲說話，收斂許多。 他握緊雙拳，努力壓抑怒火。 「老闆，剛剛主管有新指示， 我們先上樓研討吧。」 向眾人使眼色，並藉故帶走老闆。 / 鎖上門，防止有人闖進來， 被掃到颱風尾。 他將空白紙張撒落一地，摔椅子， 大聲喘氣，撩起瀏海。 站在一旁，不發一語， 等待老闆發完脾氣。 他捶桌子，發現我桌上東西不見，便說： 「曉，你沒有選邊站的問題。」 不明白他用什麼心情，說出這句話， 只從中讀到一絲無奈。 感到自責，如果一開始阻止他們， 或許不會演變到此種局面。 可惜我的膽小，選擇成為旁觀者， 間接成為幫凶。 之前我什麼都不是，得過且過。 現在身為特助，應做好該做的事。 / 「Lily，我想找你談談。」 我們談到許多往事， 當中Lily提到老闆罵髒話，人身攻擊， 好幾個新人都被罵到離職。 除此之外，還在公開場合羞辱同事， 生氣爆丟椅子，屬於職場霸凌。 老闆愛面子，只吃軟不吃硬。 越針鋒相對，越無法解除隔閡。 「如果他生氣，只會透過吹毛求疵， 來消解怒氣。Lily，聰明如妳， 怎麼可能沒料到這點？」 / 她睜大雙眼，讓假睫毛根根分明： 「當然明白，就是看不下去！ 同仁受的委屈怎麼辦？」 「今天我請客，包含老闆的份。 至於後續改善，請給我一些時間。」 將鈔票折疊整齊，交給Lily。 接下來的事件，讓我深深學到一課。 / 「後續改善，請給我一些時間。」 自從答應Lily後，每天思考下一步。 想改變別人的個性，根本不自量力。 夜晚，我與老闆在旅館拿一手啤酒， 配些下酒菜聊天。 大家對他評價不佳，他心知肚明。 同時透過這次事件， 讓他深刻感受眾人不滿。 「大家都想當好人，我當壞人當慣了。」 兩手交叉放在背後，看向月亮。 重罰之下，許多廠商棄包，老闆堅持原則。 / 「能明白，同時覺得如果不罰， 規範無法落實，大家只是當耳邊風。」 接受不代表肯定，而是表達尊重。 「曉，如果是你，你願意當壞人嗎？」 老闆微醺，臉頰紅潤。他拿酒杯的手， 不斷搖晃，有些打趣地說。 「或許，我沒有那個勇氣。 一直希望能吃個好膽藥呢！哈哈！」 在上層主管眼裡，老闆不過是名部屬。 指令多如牛毛，是肩負上層指令， 要分擔他們的憂愁。 明明私下很親切，為了推動業務執行， 只好化身厲鬼。 / 這樣值得嗎？被大家不諒解， 又吐口水。如果是我，寧可當個好人。 老闆的意志，只能尊重。 答應Lily姐和同仁的事， 還是得完成。 要他改掉火爆脾氣，可能重新投胎， 等到下輩子。 與其改變個性，不如從行為下手。 在紙上寫下老闆暴怒習慣， 主要有拍桌子、摔椅子和罵髒話。 桌子很難換，說話很難改， 先從改變摔椅子開始。 / 「老闆，有件事想與您討論。」 拿出一張試算表，彙整去年椅子花費。 一張750元計算，買了200張， 共150,000元，老闆力氣真驚人。 「為什麼那麼多錢？」 老闆對錢敏感，即使差一塊都要計較。 拿出那天清理的椅子殘骸。 與其直球對決，這時拐彎， 讓一切不著痕跡，才能雲淡風輕。 「這種椅子不堅固，很容易壞掉。 同時太硬，坐起來不舒服。 老闆，最近是不是腰有時會痛呢？」 老闆點頭，摸鬢角表示思考。 / 「這款椅子，符合國家安全標準。 不僅堅固，更重要的是： 符合人體工學，坐起來更舒服， 而且有止滑設計，避免屁股坐空， 導致尾骨受傷。」 比起要求他改變，不如從工具著手。 講出演練十幾次的台詞， 老闆愛說理，搬出數據，才能讓他有感。 「曉特助，您瘋了嗎？ 這樣他摔不壞，豈不更容易傷人？」 一旁的同事悄悄問我， 目前不適合說話，只能微笑回應。 / 老闆一坐下，露出舒服的表情， 捨不得離開。 「這椅子，好！」 舒適加上解決老闆腰痛的問題， 讓他心甘情願掏錢。 然而買這種椅子，真正的功能是...。 「*你*草*擺！」 老闆拿起椅子想摔過去， 結果椅子動彈不得。 他低下身檢查椅子，發現止滑輪鎖上。 椅子太重，他想抬椅子，都嫌吃力。 如同拔蘿蔔，完全沒有動靜。 「呼呼…重死我。」 一旁同仁見狀，有些尷尬。 示意他們離開現場，保留緩衝時間。 / 過幾個月，老闆沒摔椅子。 對我而言，這是很大的進步。 可惜聽到的，不是對老闆的稱讚， 而是批評。 「又來了，他又開始老番癲。」 Lily翻白眼，老闆為了一張報表時效， 又跟她槓上。 才發現既定印象很難改， 只能說老闆咎由自取， 同時代表還有努力空間。 / 接下來改變講髒話， 比起買東西能解決的事， 改變說話習慣更難。 知道和做到是兩回事。 連自己都會罵髒話， 更何況要求別人呢。 「老闆，您知道有人罵神O病， 要被罰30萬欸。」 拿出罵人價目表，最高有100萬。 「曉。」老闆示意停止， 此刻時間宛如被冷凍。 「怎麼了？」 / 「我明白你希望我跟同事融洽， 大家討厭我，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誤解很深，你可別淌這渾水。」 不罵髒話又理性的老闆， 說話特別溫柔。 「即使是渾水也不要緊。」 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 跟老闆講出我對他的想法。 在我眼裡，他對公司而言， 是個好員工。幫公司省下許多錢， 零公傷是全公司第一，安全的保證， 讓同仁能安心作業。 / 對部屬而言，為了達成目標， 努力完成指令。 卻收到暴力和惡言相向，自然不滿。 雖然能帶來個人成長， 但是隨之而來的壓力和挫折感， 已經讓人無法承受。 做的不好，可以私下指導他。 做的好，讓同仁知道方向正確， 加強行為。 / 乾！不小心把心聲講出來！ 搞不好老闆超級生氣，把我炒魷魚！ 算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只能任人宰割。 「乾！」老闆一股作氣，舉起椅子， 看來非砸不可。 好險椅子很重，他舉不起來。 「那件事，讓我想很多。」 老闆講起他對霸凌的看法， 一開始感到憤恨不平，認為自己是受害者。 後來看到那張試算表，發現自己的行為， 為公司帶來損失，不合經濟效益。 果然是用數字思考的人類。 / 「我們以前，也是這樣被操的。 現在還算太鬆懈，以前我們把被罵， 當成工作的一部分。」 他不認為他錯了，只是該堅持的準則， 還是得持續，不然同仁們會鬆懈。 有種砍掉重練的感覺。 努力這麼久，還是沒什麼改變。 雖然理解他做事的來龍去脈， 一切變得情有可原， 但是還是令人很難接受。 「如果那時有人能像你一樣雞婆， 或許日子會好過一些吧？」 那時的我不懂老闆的意思， 後來才知道這句話是稱讚。 「對了，將罵人價目表寄給我吧， 我參考一下。」 // 難得的特休，坐在山上看日出，真是一大享受。 更棒的是：沒有同仁的求救電話。 請大家避免特休日送文件，果然才是根本之道。 不對，這一定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立刻起身，打電話給王經理。 「今天一切還好嗎？」 「還好，他最近沒什麼發脾氣， 謝謝曉特助啦！」 鬆一口氣，最近老闆還是會罵髒話。 只差在他只罵一個字，而不用被罰錢。 終於能好好休息了！   回開頭 #圖源：Pixabay CCO圖庫 #創作者：Free-photo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