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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東西。一部不止於懸疑劇的懸疑劇。今年5月，就在戛納先聲奪人。妮可·基德曼甘心「扮丑」，戲份，一個配角。更別提，它的故事離我們並不遙遠。胡適有句話這樣說——要看一個民族是否文明，看三件事：一看他們怎樣對待小孩，二看他們怎樣對女人，三看他們怎樣利用閑暇時間。這部劇出現的剛剛好——《謎湖之巔 第二季：女孩》Top of the Lake: China Girl《謎湖之巔》系由英美澳，再加紐西蘭，四國合拍的迷你劇（目前已出兩季，第一季7集，第二季6集）。國外近乎封神；國內仍是小眾口味。第一季2013年推出，爛番茄新鮮度 97%。懸疑劇翹楚——駭人、荒誕、罪惡、緊張，《謎湖之巔》知道怎麼吸引人。時隔四年，第二季回歸，相同主創，升級故事，爛番茄新鮮度 100%。《indieWire》喊破喉嚨：叫它電視劇也好，6小時長電影也好，不管你稱呼它什麼《謎湖之巔：女孩》可能是今年你在熒幕上看到的最迷人，最驚心動魄的劇。故事一開始就欲罷不能。地點，國際都市，悉尼。這裡正在發生一宗拋屍案。一亞裔中年女性，一名白人男性，大半夜提著一個行李箱，開車前往懸崖。行李箱很重，男人要用盡全力才能推動。看他怎麼推的——把箱子放下，趴在地上，女人在後面扯住他的雙腿（怕他掉下），用盡全力，狠狠一推……行李箱沉到海底，一串黑色毛髮飄了出來。是頭髮？是亞裔女性的頭髮。三天三夜后，行李箱浮出水面，被卷向海岸。高級探員即女主羅賓（伊麗莎白·莫斯 飾，代表作《IT狂人》《使女的故事》）接到報案，帶著普通探員米蘭達（格溫多蘭·克里斯蒂 飾，在《權游》中出演「美人布蕾妮」）前往現場。確定是屍體。亞裔女性，20歲出頭。因屍體浸泡太久，面部嚴重變形，身份不明。離奇嗎？還不夠——驗屍官暫且稱女屍為「女孩」，她脖子淤青，死因推測，窒息。解剖后更發現，女屍已懷孕17—20周，換句說，兇手涉及雙重謀殺。鑒定嬰兒DNA，查出生父，成為唯一線索。離奇嗎？還不夠——進一步化驗確認，嬰兒DNA和女孩DNA不匹配！換句話說，女孩不是嬰兒的生母。他（她）是誰的孩子？又怎麼跑到她肚子？案子如層層迷霧……好嘛，又是一個警探+怪屍的犯罪模式，《雙峰》《真探》《罪夜之奔》……不都這麼玩。但《謎湖之巔》新鮮就新鮮在——主角，是一個女警探。有必要加粗標紅。為什麼？想想看，多久沒出現一部由女人扛旗的破案劇。這麼說吧，《謎湖之巔》天生「跟男人過不去」。主角清一色女性，配角也大部分為女性。這就是一本社會各階級女性的浮世繪。金字塔頂端的，知識分子茱莉亞（妮可·基德曼 飾）；中產階級，警探羅賓；最低層的，邊緣人「女孩」。戛納電影節上，《謎湖之巔》亮相的都是齊刷刷的清一色女主創僅這一點，《謎湖之巔》就足夠大膽。看看它的導演兼編劇就明白了。簡·坎皮恩。影史重量級女性導演。1993年，她就自編自導《鋼琴課》，奧斯卡八提名，獲三獎；戛納主競賽單元兩大獎（金棕櫚獎和最佳女演員獎）。簡·坎皮恩擅長拍攝女性題材，幾乎每部作品，都把探針伸入女性幽暗的，無人知曉的精神世界，關注女性意識的覺醒和成長。《謎糊之巔》同樣如此。它以懸疑片的名義，講社會，講倫理。這，才是它真正大膽的地方。它借一宗怪屍案，牽拉出一個現代化的男權都市下，女人為了維護尊嚴，如何委曲求全，乃至鋌而走險。屍體只有一個。像屍體一樣活著的，卻不只一個女孩。羅賓，高級警探。表面風光，內里潰爛。工作因女性身份不受下屬（男警察）尊重。生活里，沒結婚，沒孩子，被弟弟趕出家門，現蝸居在警局出租屋。活成這樣，是因為16歲時，她曾被3個男人輪姦。性侵的陰影還沒走出來，又遭遇下一次企圖強姦。看到沒，羅賓，被剝奪了女性的貞操。米蘭達，普通刑警。生活同樣糟心。因為較為特殊的身高、體型，經常被男同事嘲笑——不是女人。她還是一個小三，正和自己上司搞婚外戀。她想生孩子。但，年紀太大，生不了——只能靠代孕。字幕來源FIX字幕俠看出來沒，米蘭達，被剝奪了女性的生育。茱莉亞，家庭主婦。原本生活十分幸福，丈夫疼愛，女兒乖巧。但人到中年，茱莉亞突然發現，她愛上了自己女同事。結果可想而知，20年美滿家庭沒了，親手養大的女兒視她為仇人。—我是你媽，抱你很正常—不，不正常，你是同性戀，誰知道你是不是也想*我呢看出來沒，茱莉亞，被剝奪了女性的家庭。上面的幾位慘嗎？還有更慘的。她們是一班亞裔女性。大部分20出頭，用假護照，假學生簽證，偷渡澳洲。沒有錢，沒有工作，甚至連英語都不會說。為了生存，只能獻齣子宮——當代孕媽媽；獻出身體——當妓女。是的，她們在《謎湖之巔》中的共同名字叫，女孩。這不全是虛構。1988年開始，澳大利亞的部分地區賣淫已經合法化，任何年滿18歲的人，都可以提供有償性服務。然而，未經監管的妓院數量越來越多，經2016年的調查，43%的妓女是通過學生簽證進入悉尼的亞裔女性。導演坎皮恩曾喬裝進入妓院。妓院的存在，一句合法化無法一言概之。對別人的身體擁有所有權，這是一個非常值得探討的議題。如果說白人女性們遭遇到困境，是作為女人一部分的喪失，那這些「女孩」們，則徹底被男權社會俘虜。她們甚至連身體的支配權都沒有。千萬別誤會，坎皮恩絕非想借《謎湖之巔》，向直男癌們開炮，相反，她自始至終，心平氣和。她有意去掉那些讓情感翻江倒海的憤怒套路，而靜默地呈現，當女人的權利，評判的角度掌握在其他人（不止男人）手中，她們複雜的困境，與真實的狀態。妓院奴役女性，那把妓院端掉，女性找工難，工作容易受到性別歧視的情況就能解決嗎？商業代孕容易引起倫理糾紛，那禁止商業代孕，女性因不能懷孕而遭受的恥辱，就能被洗刷嗎？《謎湖之巔》並不想做黑白分明的道德判斷，它更想借大段生活化的日常，丈量出今天女性意識覺醒與社會規範高牆之間，還有多少距離。它想問，女人何為女人，因何完整？因為貞操？因為生育？因為家庭、孩子？……導演坎皮恩是這麼談到拍攝初衷的——要真正了解、懂得當今女性的生存感受和體驗，我們還要很長的路要走。因為現在我們還沒有足夠的女性創作者、講述者。但千萬不要忘了把你的圍裙，變成斗篷。在Sir看來，女主羅賓，名字的中文翻譯，極妙。多加一個字，就是英國民間傳說中的，武藝出眾、機智勇敢，劫富濟貧、行俠仗義的綠林英雄，羅賓漢。不是「漢」的「羅賓」，如何主宰自己的生活。16歲被強姦，17歲棄女，這段人生污點一直是她的夢魘。多年來，她恥於提及，羞於尋女。為什麼？她對當一個「正常女人」，還有奢望。她選擇和青梅竹馬結婚。婚禮當天，新郎因為吸毒被捕，她不在乎，帶著公證人去監獄，堅持要馬上把自己嫁出去；直到（抱歉Sir不能劇透）……換句話說，她本以為可以通過「犧牲」，成為社會評斷女人的僥倖者，但最終卻發現，她越卑微，被掠奪的也越多。直到（抱歉Sir還是不能劇透）……還記得《鋼琴課》女主最後說了什麼嗎——人們把我當一個怪物，但我很滿足。所以，是誰把一個個女人逼成了「怪物」？本文圖片來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