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i 字媒體

原油價格在震蕩中走完了過去一年，如今原油前景在基本面上出現了新的變化。參與減產協議的產油國希望市場能在更高的價格水平上實現再平衡。（歐佩克國家及俄羅斯等產油國希望油價能穩定回升至55美元上方並保持，以平衡其預算規模，但55美元的價格也會激勵越來越多的頁岩油投產。圖/視覺）《財經》特派記者 金焱/文 發自華盛頓 王延春/編輯北京時間5月26日凌晨，歐佩克旗下的主要石油供應商宣布，此前達成的每日180萬桶的減產協議將會延期至2018年3月。這表明OPEC和非OPEC產油國收緊整體供需狀況的強烈意願。延長減產的消息一出，主要原油期貨下跌5%至接近50美元。2016年11月，歐佩克主要產油國和部分非歐佩克國家達成了一份8年來最大規模的減產協議，宣布將在2017年1月至6月減產180萬桶/日。彼時，受這一消息的強刺激，國際油價開啟了自2015年以來最快速也是最高幅度的上漲周期。擁有13個成員國、控制著全球約40％原油產量的石油輸出國組織歐佩克（OPEC）翻雲覆雨的勢頭已大不如前了。不過，不管歐佩克在石油市場上怎樣變成了紙老虎，在維也納召開的歐佩克例行會議仍被視為油價能否走上復甦之路的指路明燈。5月5日美國紐約商品交易所(NYMEX)原油期貨創出每桶43.76美元的新低后，市場情緒低落，油價一度看空至2016年11月14日每桶42.20美元的低點。在此油價一蹶不振之際，歐佩克的石油部長們也正積極謀划其石油戰略。經過痛苦的調整，市場開始看到供應過剩有所消減的跡象。國際能源署(IEA)稱，全球石油市場正在恢復平衡，供應與需求在加速變得協調一致。不過，供應過剩給油價帶來的壓力依然巨大。於是，俄羅斯和沙烏地提議將延長減產九個月，該提議獲得伊拉克支持，緊接著，墨西哥、阿曼官員也表示支持延長減產九個月，阿聯酋、厄瓜多也表示支持延期。至於其背後的動力，數位石油分析師對《財經》記者指出，歐佩克希望更多的減產行動來清空原油庫存，原油價格變為向上的曲線。當然各產油國有自己的小算盤。歐佩克領軍者沙烏地阿拉伯生產成本很低，但對油價更為敏感，油價在2018年上漲才能為其國有沙烏地阿美公司上市提供支持，而油價到目前為止尚未完全反彈到2014年價格崩跌前的水平。俄羅斯則需要石油美元。自世紀之交起，歐佩克已經歷了幾次大的減產。2008年9月金融危機全面爆發后，12月油價跌至40美元附近，促使2009年1月歐佩克開始每天減產420萬桶原油。去年11月30日，承受不住經濟放緩和財政困頓打擊的歐佩克成員國與非歐佩克產油國就石油減產達成一致。歐佩克成員國承諾，在未來六個月內逐步實現原油日產量減少120萬桶。非歐佩克產油國也與歐佩克達成諒解，決定每日減產原油60萬桶。回顧起來，上述幾次減產都發生在油價偏高而非油價處於低谷之際， 此次5月25日會議前一周，油價累計上漲超過了5％，其中布倫特原油期貨累計上漲5.2％；美國西得克薩斯中質油原油期貨（WTI）累計上漲了5.4％；布倫特原油期貨和美國原油期貨已較月初觸及的5月低點上漲了逾10％。無論此次會議對油價起到多少提振作用，至少參與減產協議之中的產油國希望市場能在更高的價格水平上實現再平衡。國際金融協會（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Finance）資深經濟學家吉亞斯·哥坎特（Giyas Gökkent）對《財經》記者說，沙烏地阿拉伯必須繼續減產，其他產油國也同樣，否則石油市場將再次崩潰。問題的關鍵在於，全球石油庫存仍高於平均水平，也許石油庫存高企的現狀結束才會表明市場接近平衡，但這也要發生在產油國繼續減產之後。庫存的羈絆如今，無論是減產協議還是類似的產油國政策出爐，其對油價施加影響的路徑多是提前放出口風，媒體隨後充分曝光，油價受重磅消息影響而大幅度變動，但由於市場消化信息速度加快，油價維持動能的時間也相對短暫。去年11月底，OPEC宣布達成減產協議成為原油價格的福音，油價驟漲6％以上，WTI原油價格跨越了每桶50美元的高階，但好景不長，幾個月後原油價格又呈下跌態勢，主要原因之一是美國API和EIA原油庫存均意外大幅增長。全球原油庫存過剩如今已成為投資者最大的擔憂。OPEC減產協議今年1月份生效后，從美國休斯頓到新加坡，石油交易商都忙於大量清空儲油罐中的原油。此前，在歐佩克發起的持續兩年的價格戰中，大約有5億桶原油和成品油進入儲油設施。不過，原油庫存規模正常化的挑戰超出了人們的想象。雖然今年以來，全球浮式儲油裝置石油庫存已大減三分之一，今年4月全美石油庫存開始下降，為1999年以來同月首次的下滑。但世界各地相關的供應數據表明，近來全球庫存減少幅度放緩，原油在重新迴流進儲油設施，庫存下降趨勢甚至遭到了逆轉。2017年1月歐佩克主導的減產正式實施后，歐佩克減產執行率達到前所未有的高位。根據歐佩克月報，包含奈及利亞和利比亞等獲得減產豁免的成員國在內的13個成員國，1月總原油日產量較去年12月減少93.2萬桶；2月13個成員國原油日產量進一步減少13.9萬桶，日產量均限制在3250萬桶之內。問題是，目前的庫存水平並未切實反映出歐佩克削減供應的影響，歐佩克減產協議使油市重歸平衡的證據並不充分。這使得人們懷疑其減產的真實性和有效性。能源諮詢機構Trifecta創使人蘇克瑞特·威加亞卡（Sukrit Vijayakar）對《財經》記者表示，歐佩克減產是真實在發生的，但如果削減產量無法維持下去，人們普遍的擔心是，庫存將會重新增加。供應過剩導致的低迷局面使庫存圖景更加複雜。於是，美國能源信息署(EIA)的周化庫存變動數據愈來愈牽動市場操作的神經。EIA數據顯示，截至5月5日當周，美國原油庫存減少524.7萬桶，連續五周下滑，降幅為去年12月30日當周以來最大。在庫存降幅創五個月新高后的隨後一周，美國原油庫存進一步減少180萬桶，為連續六周錄得下降，不過這一數據低於預估的減少240萬桶。美國石油學會(API)公布的數據顯示了同樣的趨勢：原油庫存在下降，但降幅不及預期。API數據表明：截至5月19日當周，API原油庫存下降150萬桶，分析師預估下降240萬桶。OPEC與俄羅斯等非OPEC國家此前同意在今年上半年減產180萬桶/日，希望以此降低全球的高庫存水平，顯然，減少產量與去庫存預期之間的相關性並不盡如人意。儘管原油庫存下滑，但仍大幅高於五年平均水平。有觀點甚至認為，2017年上半年石油市場並未出現很多人期待的去庫存。國際能源署(IEA)的數據指出，今年一季度經合組織國家石油庫存估計為30.25億桶，較五年均值高出約3億桶；商業石油庫存則增長了2410萬桶。人們期待OPEC減產會導致2017年下半年庫存加速下降，但原油恢復正常庫存水平要等更長的時間。位於迪拜的顧問公司Qamar Energy首席執行官羅賓·米爾斯（Robin Mills）對《財經》記者說，歐佩克延長將於6月份到期的減產協議，這一決定更多地反映了目前的現實：減產產生實際效果遠比人們預期的時間更長，庫存也沒有明顯下降的跡象，也許那些不太顯眼的庫存確實在下降，但原油庫存要恢復到所謂的正常水平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庫存的攻堅戰打得如此辛苦，也有歐佩克咎由自取的成分。在今年正式減產前歐佩克曾大幅增產。有數據顯示今年1月-4月歐佩克原油出口量與上年同期持平，說明減產後有同樣多的石油流入市場。另一個因素是，市場仍未恢復到可以消化全球很多大型儲油設施庫存的程度。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雖然一些政治事件造成了市場情緒的短期波動，大宗商品市場近期也出現了震蕩，但全球經濟整體上保持了向好的增長格局。IMF日前在《經濟展望》報告中上調了全球經濟增速預期，其中，2017年全球經濟增速為3.5％，2018年為3.6％。不過經濟活動加速的跡象仍不是普遍存在，全球金融危機以來的結構性障礙也限制了原油去庫存的速度。60美元的坎原油價格在震蕩中走完了過去的一年，如今，原油前景在基本面上出現了一些令人振奮的變化。IEA近日發表的《2017石油市場報告》指出，在主要發展中經濟體的引領下，預期石油需求的強勁增勢至少要保持到2022年。2015年-2016年，上游投資空前的減少，雖然對降低成本起到了一定作用，但若上游新項目不能儘快地落實，剩餘產能將會逐步減少，2020年之後，全球石油市場有可能進入供不應求的狀態。在原油市場企穩、波動性有所減弱之際，歐佩克延長減產協議為全球石油市場實現再平衡打了一針強化劑，加之美元大幅走弱，增強了以美元計價的石油的投資吸引力。樂觀者的看法認為，全球石油市場將在2017年底或2018年初有望實現再平衡。IEA石油市場部門主管尼爾·阿特金森（Neil Atkinson）5月24日曾表示，每桶50美元左右的價格或許將成為油價的底部。大宗商品分析師奧萊·克姆拜耶夫（Oleh Kombaiev）對《財經》記者說，油價將反彈至60美元，而且這一反彈持續的時間不會非常短暫。但原油60美元/桶的價格恰恰是頁岩油盈虧的平衡點。米爾斯認為，油價如果持續上漲超過60美元，就可能被相對疲軟的需求以及頁岩油生產的強勁反彈所阻止。5月16日的IEA月度原油報告細化了供需基本面的變化——因美國、德國和土耳其等之前消費旺盛的國家出現放緩，2017年全球原油需求增速為130萬桶/日。原油需求的確出現增長的勢頭，問題是其增速不大，且不足以對沖油價的其他掣肘因素。在供給面上，美國頁岩油的生產填補了產油國減產所帶來的供應端的相對弱化， 甚至成為全球原油供應增加的主要來源。數據顯示，2017年美國原油產量增速預期從10萬桶/日上調至51萬桶/日，預計到今年底，美國原油產出將比去年高出79萬桶/日。隨著美國輸油管線及其他基礎設施改善，正有越來越多的美國原油釋放到市場。能源服務公司貝克休斯表示，截至5月19日當周美國鑽探商增加八座活躍鑽機，為連續第18周增加，是有史以來的第二長跨度。總活躍鑽機數為720座，達到2015年4月以來最多。哥坎特指出，對石油生產商來說，他們的問題是投入花費巨大，但其支出的質量很差。而對石油輸出國組織和俄羅斯等產油國而言，頁岩油生產商在崛起，而它們已變得愈來愈高效。歐佩克國家及俄羅斯等產油國希望油價能穩定回升至55美元上方並保持，以平衡其預算規模，但55美元的價格也會激勵越來越多的頁岩油投產。美國頁岩油生產商在本次油價的短期上漲中獲利頗豐，並獲得了充裕的資金，這使他們能夠以快於世界其他地區10倍的速度擴大鑽井活動預算。延長減產的消息一出，主要原油期貨下跌5%至接近50美元。EIA也表示，美國原油產量增加將在2018年底之前限制油價升勢。（本文首刊於2017年5月29日出版的《財經》雜誌）本文為作者原創，未經授權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