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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2日，是草間彌生88歲生日。熱愛草間彌生的人們送上祝福，希望圓點婆婆能在圓點的世界里從開始直到永恆。說到草間彌生，你認識她是因為她是「圓點女王」，你認識她是因為「日本藝術天後」，你認識她是因為「精神病藝術家」。而這些，對她都不算什麼。很多時候，草間彌生只是一個可愛的、沉溺在自己世界的老太太。泰爾戈曾說世界吻我以痛，要我報之以歌。這句話用來形容草間彌生再合適不過。草間彌生於日本一個保守的資產階級家庭，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家境富足。10 歲時，草間彌生便被幻覺、幻聽所困擾。這種在醫學上被稱為「人格解體神經症」的精神類疾病伴隨了她的一生。她常常會看到河邊的鵝卵石向她襲來，看到遠處的山突然金光閃閃，聽到狗用人類的語言對她喊叫，看到紫羅蘭長著人的臉，還張開嘴巴同她說話……每次她都氣喘吁吁跑回家，把這一切畫下來。這只是開端，有時候，她覺得自己的靈魂離開軀體，被幽暗森林裡的湖水吸引，被引領著走進池中溺斃，「我的人生就這樣被迫漂流在生死之間」。每次往返現實與虛幻之間后，她都會大病一場，又因無法與別人交流，醒來便用畫畫來抵抗內心的恐懼。在藝術的許多領域裡，痛苦會轉化成靈感，缺陷會演變成天賦，精神層面上的減法，往往更能觸及靈魂深處。草間眼中的斑點，變成了細胞，種族，分子，生命這些最基本的元素。草間將斑點看成來自宇宙與自然的信號，地球也不過只是百萬個圓點中的一個。比如草間在繪畫作品《花（D.S.P.S）》中曾有下列的表達：「某日我觀看著紅色桌布上的花紋，並開始在周圍尋找是不是有同樣的花紋，從天花板、窗戶、牆壁到屋子裡的各個角落，最後是我的身體、宇宙。在尋找的過程中，我感覺自己被磨滅、被無限大的時間與絕對的空間感不停旋轉著，我變的渺小而且微不足道。」草間彌生的母親茂，是個脾氣火爆的女人，父親草間嘉門則是個風流浪蕩的人。年幼時的草間常常奉母親之命跟蹤前去與情人約會的父親，但很快就會被父親甩掉，回去后，暴躁的母親便罵她出氣。草間彌生的家鄉四周被飛驒山脈包圍，太陽很早就落山，小時候的她就說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長大后，她去京都學畫直至見到了美國畫家Georgia O『Keeffe的畫冊。她是想方設法找到Georgia O『Keeffe的通訊地址，很冒昧地寫了一封信，連同14 幅水彩畫稿一起寄給她，沒想到十幾天之後便收到歐姬芙的回信。對草間來說，歐姬芙是她一生中最敬重的恩人。1957 年，28 歲的草間帶著三百套和服和一百萬日元去了西雅圖。後來她從西雅圖輾轉到紐約，「我的飛機被大雨攪得七上八下，經過落基山脈上空，飛躍歐姬芙盛情款待過我的新墨西哥州，最後，好不容易在紐約機場降落，真的是撿回一條命。」在她後來出版的小說《中央公園的毛地黃》中，草間彌生通過描寫一名日本女孩在紐約的生活，展現了自身當時的生活狀況：孤獨潦倒，身無分文，帶著自己的畫在城市的畫廊間穿梭。由於不懂英語，這個小個子的東方女人想賣掉一張作品異常困難，但她仍然沒有打算回日本；在租住的公寓里，她半夜被凍醒，就起床一直畫畫到天亮；在街邊的垃圾箱中拾起魚頭和爛菜葉，也能熬出一鍋熱湯充饑……有時候她連續兩天滴水未進，那就空著肚子畫畫。她的朋友去看她，看她在巨大的黑色畫布上不斷重複地畫著白色的網，便問：「彌生，你沒事吧？你確定你沒事吧？」草間的一幅著名作品《無限的網》，終於在紐約布拉塔畫廊展出，並引起轟動。《紐約時報》評論這幅作品「擁有驚人的力量」，並且「令人感到迷惑」。於是在她到達紐約的第二年，紐約接納了她，就像這座城市的口號一樣：If youcan make it here，you canmake it anywhere。（ 此處功成，處處成功。）1966 年，她帶著她的裝置藝術品《那希索斯花園》參加威尼斯雙年展，這是一個由1500 顆鏡面球組成的藝術裝置。在展覽開始后，她穿著金色和服站在這些亮晶晶的鏡面球中間，將它們以每顆兩美元的價格賣給前來參觀的人，遭到了展覽方的禁止。他們不能接受這種「將藝術當熱狗和冰激凌一樣販賣的行徑」，而草間說她此舉恰恰是為了諷刺「將藝術當熱狗和冰激凌一樣販賣的行徑」。20 世紀60 年代是美國性解放時期，她在紐約創建了「裸體劇場」，希望以裸體藝術的形式解放當時人們壓抑的性觀念。她因此受到嬉皮士的擁護，身邊聚集了很多嬉皮士和同性戀者。他們混居在她的工作室，最多時有三百多人。她帶領他們在街頭、公園、美術館進行大膽的裸體演出，吸引著各路電視台記者、藝術評論家和警察的到來。紐約的媒體喜歡這個矮小的東方女藝術家，嬉皮士們也喜歡她，警察卻不，因為她的每次演出都會觸犯當地第十到第十五條法律法規，他們驅散聚集的人群，把她抓進監獄。有時候也會出現這樣的場景：有一次，在草間彌生被拘留期間，有位警察帶了一個他的朋友去，說：「我的朋友他很喜歡你，想來跟你握手。」她在紐約的行為傳回日本，被日本的媒體稱為國家之恥，人們認定草間彌生是個性混亂者。但實際恰恰相反，她的裝置藝術中大量出現男性器官卻是因為她對此懷有恐懼。她在年少時多次不小心看到長輩親熱，由此留下了心理陰影。她抗拒恐懼的方式就是，一直讓她恐懼的東西出現在她眼前，她做了無數男性器官的軟雕塑，直至對此習以為常。她與美國藝術家約瑟夫·康奈爾有一段柏拉圖式的戀情。有一次，他們幾天沒有見面，約瑟夫·康奈爾請她去見他：「我一出現，約瑟夫·康奈爾就喜極而泣，挽著我到他房間的沙發上把我壓倒。然後我們就一如既往，褪下衣服，互相寫生。」草間彌生不僅是個藝術家，還是個詩人。《我喜歡的地方》那是我喜歡的地方我給這個房子取名為草間之家它摘下飄著空中的雲朵把自己輕柔地包裹為了回報我的愛雲彩每天告訴我王道為我指引靈魂去往的地方我是一個求道的人後來人再等等我呦在歷史的長河裡希望你們留意我的光輝人生在橫亘千年的時空中懷抱著永恆的愛我要跨越世紀宇宙萬物再等等我喲我要讓你們看到我戰鬥的身姿《嗨，你好》嗨，你好青春正撲面而來你們知道了這個天大的消息嗎青春它雙手牽著生和死躡手躡腳地站到了你的身後捨棄黑暗的前生我現在重生靜靜地接受命運的安排從心底唱出讚美的歌我手中滿滿地捧著藝術的片斷嗨你好嗎它們溫柔地向我低語人世間的入口處青春的身影正在晃動它把重要的命題交到我手上這時未知的恐懼和不安開始了生死之戰今晚讓我在無盡的夢裡看清這結果吧草間的創作人生就像就像《嗨，你好》中所言：捨棄黑暗的前生 / 我現在重生 /靜靜地接受命運的安排 /從心底唱出讚美的歌…但如果提到草間，我腦子裡的第一印象仍然是——圓點，密密麻麻的圓點極其富有衝擊力，又讓人慾罷不能。草間彌生對於圓點的執念有多深？對於圓點，她是這樣解釋的：「地球也不過只是百萬個圓點中的一個，畫好了圓點，就畫好了宇宙、畫好了世態人生。」2013年，草間彌生選擇在上海舉行「我的一個夢（A Dream I Dreamed）」個人展覽。展覽全面呈現草間彌生六十年來的藝術脈絡。草間彌生標誌性的波點，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圓點分佈在繪畫作品、巨型南瓜、八爪魚觸角等雕塑作品上，以及充滿神秘感的空間裝置里。這位日本國寶級的藝術家，受過很多難以啟齒的痛，好在她的藝術終於被理解和喜愛。2012年開始，LV品牌與草間展開合作，推出一系列波點風格成衣作品。從她5歲拿起畫筆開始，她的一生，她活著的每一個日子，都與藝術有關，藝術是她溝通世界的方式，也是自我療愈的方式。她的軀體正在老去，內心裡卻依然住著那個渴望成為藝術家的小女孩。如今已是88 歲高齡的草間彌生，每天白天仍然要在工作室工作八九個小時，她說停下來就會感到頭疼，「要一直畫到累死為止」。她不用手機，不用電腦，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三十多年，她說：我獨立完成所有工作，沒有助手。一生中，我對一切艱難工作親力親為。草間彌生在個人藝術展「我永恆的靈魂」開展之前錄製了一份短視頻，被認為是草間給世界的一封信，「澎湃」把這短短兩分鐘的視頻描述為「八旬怪婆婆的靈魂追問」。面對追捧，草間彌生奶奶在鏡頭前卻謙卑甚至有些語無倫次地說：「我的生命結束之前，在那逝去了的漫長的歲月中，如果我的心曾經有過閃耀，則是我莫大的欣慰！我的努力還非常非常地不夠，我將更加心憂人生、更加敬畏人間大愛，我將廣播我的問候，繼續我的藝術家的道路。」「我永恆的靈魂」系列作品 © YAYOI KUSAMA草間在2017「我永遠的靈魂」個展開始前，和偶像團體「嵐」的隊長、大野智就作品與個展進行了對談，你會看到一位無比可愛的老奶奶。大野:「去年有很多工作，真的沒空畫畫。」草間:「跟我一樣呀，我也是每天都要接待客人，而且還有很多國外來的採訪。所以還曾經省下吃飯的時間，用來畫畫。」大野:「不吃飯可不行。」草間:「對我來說畫畫更重要。手不自覺地就動起來了。我都把朱古力呀、仙貝這些零食當飯吃。」大野:「您平時大概幾點起床呢?」草間:「6點左右起床，有時一直畫到深夜。如果睡不著的話，我會一直畫到凌晨3點半左右。」大野:「那豈不是沒睡。您更想把時間用在畫畫上?」草間:「對，那要幸福得多。我畫畫的時候非常專註。」大野:「您完成1幅作品需要多長時間呢?」草間:「小幅畫作的話有時需要1天，有時需要2天半左右。我畫畫的速度可是很快的。」大野:「您不會在用色上猶豫嗎?」草間:「不會。我的腦中會不斷浮現出要用的顏色。」大野:「您不曾遇到靈感枯竭的時候嗎?」草間:「完全不會，靈感要多少有多少。你的作品也很棒，我覺得非常出色。又會唱歌又會跳舞，我覺得很少有人能這麼全能。」大野:「不不，您過獎了。老師今後有什麼規劃嗎?」草間:「我想努力創作出即便在我死後也能讓年輕人感動的畫作。」大野:「您至今為止創作了多少件作品呢?」草間:「我覺得有幾萬件了。因為我從小時候就開始畫畫了。這次的個展上也會展出我小時候的畫。」大野:「原來您還保留著小時候的畫呢。我雖然看過好幾次老師的作品，但這次似乎又能以不同的感受方式去解讀，我非常期待。」草間:「很高興今天能見到你。人生的美妙之處便在於，能夠再次與人相會。」草間彌生曾寫下過「永不停歇，求道的事業，是連星光也會迷失的路途，而我在地上暗愚的泥濘中，即便笨拙，也只能忍受痛苦，勇往直前，直至死神來臨」「我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所以我每天都要作畫。」可愛的老奶奶，請一定加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