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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馮唐母校協和醫學院組織我們幾個畢業十多年的學生返校座談，自由提問的時候，一個男生問：「我們最想知道的不是醫改、醫德、醫技，而是你們畢業這麼多年，現在最想告訴我們的是什麼？」當時，我想到了十點。第一，我信命。麥肯錫在合伙人中做了一個調查：你晉陞為合伙人的最大因素是什麼？80%的人第一個說到的是運氣。老天賞飯，你身上的能量是借給你的，人都會死的，「法尚應舍，何況非法」。第二，我信邪。我信精神的力量、人的潛能、怪、力、亂、神。往大里看，地球就是一個彈球，往小里看，芝麻就是一個宇宙，未知的永遠比已知的多太多。第三，我信簡單的快樂。肉手在鍵盤上敲小說，小魚、小蝦在屏幕上跳，又兇殺，又色情。凍了很久的玻璃杯子，涼啤酒，清風，明月，二十米外的大屏幕上有足球，二十米內有熱褲和漫長的白腿。馬路牙子上坐著，蚊子和蔓草，酒精上頭，偶爾有詩。壺在手，茶在口，看五百頁的報告，歸納出三點，世界立刻清晰了，去洗手間小便，膀胱松爽，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志。第四，我相信當下。不要一本教科書背5遍了。去打打球，享受身體，10年後你的身體一定和現在不一樣。去陪陪你現在的女友，10年之後，她很可能早就跟別人跑了。通常來講，父母比我們要早走，先抓緊看活人，他們走了之後再看照片。第五，我相信常識。剪鼻毛比穿名牌西裝重要，國小應用題遠比大學微積分重要，知道一張從香港到北京的機票多少錢遠比知道朱元璋是哪年死的重要。第六，我相信真我。真我不是自我，自我是長歪了的盆景。108個現代老大開會，每個人都看手機、發簡訊，心裡想著：我，我，我……這些是自戀的、長歪了的自我，墜阿鼻地獄，離佛千萬里。第七，我相信傳承。我相信手藝能夠接續，幾乎斷了的文脈也能復興。第八，我相信創造。我相信自由精神、獨立思考。第九，我相信中庸。過猶不及，給別人留有餘地。第十，我相信「不二」。有一天，車過無名山丘，我忽然意識到：山就是山，它不知道你叫它什麼。不管你在山頂蓋豪宅，還是在山腳下蓋便利店，它都不增一寸，不減一分。本一，不二。但是這一瞬間，山笑了笑，無比嫵媚，艷冠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