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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的世界：真實，涼薄，又不乏溫情作者：陳家萍01.斷舍離張愛玲告訴炎櫻，胡蘭成愛上別人：武漢護士小周。《小團圓》透露一細節，張愛玲問胡蘭成，有沒有和小周發生關係。素來不隱瞞的胡蘭成承認，臨分別時，用強了。胡蘭成以寄存的名義，把所有的財物都丟給小周。張愛玲有強烈的針刺感。——對萍水相逢的小周，胡蘭成給予了妻子般的信任。這信任值得嗎？在《小團圓》中補白：胡蘭成曾想接小周到日本，寄信寄錢，小周來信，表示抱歉，財物沒保管好……明眼人都知道，其實是被小周自己私吞了。小周就是這麼一位市井女子。偏偏胡蘭成把最純最真的感情都給了她。告訴胡蘭成移情別戀的消息，張愛玲對炎櫻苦笑道：「難道他要我送他一枚獎章不成？」——他有種無恥的天真。一直在她面前說小周。事無巨細，一一彙報。他將和小周相識相戀的書稿寄給張愛玲看。追問寫得如何。張愛玲表示：看不進去。——她以生命來愛他。怎麼能若無其事地看他和別的女子卿卿我我！而他，竟然勃然大怒！他當真以為，自己是神，她愛他，連他的情人也一道愛？他到底有多自信，或者有多愚蠢，才會這樣干！想當初，他多聰明啊。張愛玲曾盛讚他，「你怎麼這麼聰明，上海話是敲敲頭頂，腳底板會響」。一位男子，在自己所愛的女子面前，是笨拙的，羞澀的。表現得足夠聰明，只能說明，他愛得有限。愛得不夠。聰明男人胡蘭成，在最要緊的事上，如此糊塗。只能說，他倆的愛早已彈盡糧絕。緣分盡了。張愛玲在港大時期的畫作02.闖天下1949年後，炎櫻一家先離開上海。張愛玲來送別。出門時風很大，炎櫻媽媽拿了一條紅紗巾給她：「圍住圍住。」午夜。她們家床鋪全拆了，睡旅館。張愛玲剛走幾步，炎櫻媽媽又追出來，將一隻大紅蘋果塞到她手上。——這樣人情味濃郁的母愛，是張愛玲不曾擁有的。1952年，張愛玲以在港大恢復學業為由來港，九月註冊入學，等待港大承諾的千元獎學金，遲遲未有迴音。她只能打工，好不艱辛！張愛玲惦念好友炎櫻，便以牙牌叩其近況。「問炎櫻事，時不知彼已乘船赴日」。——當然更不知有位船主向炎櫻求婚事。不久，炎櫻來信，表示可以替張愛玲在日本找工作。炎櫻一如既往地意氣風發，她在信中彙報，憑著蹩腳日文而做過幾Billions（數以十億）的生意。張愛玲表示明了。她對平生第二知己、宋淇夫人鄺文美說：假如我處在她的位置，我也會同她一式一樣——所以看見一兩個把金錢看得不太重的人，我總覺得詫異，而且非常佩服。但，張愛玲可以放下身子投身世俗生活。未必有炎櫻的好身手，能玩得轉生活啊！張愛玲決定在炎櫻定居美國之前赴日。之前，起課問吉凶：中下、下下、中……「求人不如求己。他鄉何似故鄉。驀地起波瀾。紆迴蜀道難。黃金能解危。八九得平安。「解曰：人情更比秋雲薄。蜀道何如友道崎。故園荒徑猶堪念。何必風霜訪故知。「斷曰：積雪為山。囊螢作燈。小者有用。大恐不勝。臨深履薄。戰戰兢兢。三數俱卑。宜小不宜大。臨履戰兢。占者當如是也。」預示張愛玲在日本求職會無功而還。1952年11月，張愛玲赴日本。除了炎櫻代找工作的希望，張愛玲將赴日當成「赴美快捷方式」。但，張愛玲畢竟不是炎櫻。無法想象張愛玲會像現代職業女性那樣拋頭露面，和男人一樣打拚。即使她願意吃苦，她在社交上的無力，註定不能融入到集體中，更不能成為團隊作戰中的中堅分子。3個月後，張愛玲乘船由日本返港。晚年張愛玲的最後亮相03.創世紀1955年，張愛玲離港赴美。11月，張愛玲到紐約不久，和炎櫻一同去見胡適。此前張愛玲曾將自己的作品《秧歌》寄給胡適，胡適讀後十分欣賞。胡適夫婦都很喜歡炎櫻。問她是哪裡人，炎櫻用國語回答，不過她離開上海久了，不大會說了。不擅交際的張愛玲一言不發，胡適和她閑聊起大陸情況，對政治無感亦無一句答語。胡適的臉沉了下來。幸有炎櫻活躍氣氛。胡適夫人江冬秀端茶給她們喝，並拿出一碟茶葉蛋招待。炎櫻咯咯咯地笑著：「這個真香，聞著就香，濃濃的茶葉香氣，我吃兩個。」胡適熱情勸客：「這蛋很小的，你應該吃三個，或者五個。」炎櫻一聲驚叫：「不可以，這個吃多了會放屁的。」胡適被逗笑了：「是的，不過沒關係。」炎櫻像個包打聽，四處打聽胡適的消息，對張愛玲道：「喂，你那位胡博士不大有人知道，沒有林語堂出名。」典型的炎櫻語錄。這裡，炎櫻將胡適「賜」給張愛玲。張愛玲轉述原話，潛意識裡是否有著孜孜的歡喜？感恩節，炎櫻拉張愛玲到一美國女人家裡吃烤鴨——炎櫻在美國一定得心應手吧。她能較快融入到陌生環境。對她來說，上海、香港，日本、美國，沒有什麼質的區別。此中有我，則現世安穩。張愛玲通炎櫻入住救世軍辦的救濟貧民的職業婦宿舍。——她從來不生活在幻象中。從來不端著架子。她有著寫實的底子。可以妥協。決不讓步。1958年，張愛玲申請到南加州哈特福基金會去住半年，張愛玲寫信請胡適作保——是炎櫻出的主意么？張愛玲與第二任丈夫賴雅：他的痴愛打動了她04.讓生命以最莊嚴的方式落幕在創作營，張愛玲結識年長30歲的第二任丈夫賴雅——一位過氣的美國作家。張愛玲並沒昏了頭。在給友人的信中，她坦陳，賴雅年紀大，比自己更沒有前途。為什麼選擇賴雅？用炎櫻的話來說，賴雅啟動的「痴愛」模式，打動了張愛玲。——撇開才華不談，張愛玲不過是奉愛情為宗教的痴情女。炎櫻在美的日子，從1993年來信看，應該是富足的吧，至少在情感上如此，70多歲，還是愛人眼中一美少女。意外懷孕的張愛玲徵求賴雅意見后，讓炎櫻幫忙找人墮胎。一位男嬰。炎櫻似乎沒有幫襯張愛玲？或許遵循的是美國人的處世原則，或許自顧不暇，或許這是她倆一貫的相處之道：只有友誼，不涉經濟。1966年，在夏志清的努力下，台灣出版了《張愛玲全集》。張愛玲從此再無衣食之憂。但賴雅婚後不久即癱瘓，為照顧賴雅，張愛玲與外界基本斷了聯繫。八十年代，久未通音訊的炎櫻來信問候，張愛玲將其與夏志清的信一起原封不動收起來。張愛玲太多的時間都用於頻繁搬家和疾病上了。第一看帳目，第二看業務信函，親友來信，都排排后。夏志清的來信，她三年後才拆閱，炎櫻的估計也延遲很久才拆閱。1993年炎櫻來信之前，張愛玲想必有遲到的信給炎櫻，否則，炎櫻不會有這種熟稔的口氣。炎櫻道：「Eileen，我知道你一定很有名氣，但我不能夠為此而高興，因為我不能夠請你寫的。那有什麼辦法呢？我惟有去學中文吧。」原信是英文，翻譯成中文總是有些「隔」，媚眼試著用自己三腳貓功夫的英文底子將這段英翻漢，看到了老年炎櫻滿是皺紋的嘴角撅起，是興沖沖的抱怨。炎櫻估摸著張愛玲掙出了自己期望的名氣——畢竟，她最了解張愛玲，但她認為自己不能享受因這種「名氣」帶來的樂趣，非但不能像四十年代那樣，與張一道出席文藝集會，不能主動地打入對方的生活圈、文友圈，甚至連張愛玲的回信已日漸稀少了。所以，她很無奈，甚至動了重新學中文的念頭——實則，中文來信，張愛玲也是不願多回的。炎櫻道：「很懷念從前與你一起度過的生活。」這句話好不令人傷心。是作結了。友誼和生命一樣長。真好。炎櫻曾給張愛玲寫過好幾封信，她抱怨道：「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莫名其妙不再理我？」可張愛玲始終未回。對張愛玲而言，不必回信，炎櫻永遠在那裡的。1995年，司馬新打電話給炎櫻，說有個壞消息要告訴她。炎櫻馬上就猜到了：張愛玲去世了。「當下在電話那端飲泣起來」。幾個月後，炎櫻告訴司馬新，她又結婚了，並用中文稱自己「好厲害」。她有理由替自己驕傲：76歲還有機會做美美的新娘子！無愧「」世俗棟樑」這一驕人桂冠。1997年10月，炎櫻去世。微信公眾號媚眼觀史（whjcjpwhjcjp）｜微信號媚眼觀史(whjcjp)碎片化信息充斥當下，國學式微？與其杞人憂天，不如行動起來。煮一壺寂寞，釀一盅清涼，以文會友，結伴同行。本文為作者原創，未經授權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