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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贇，北京大學南亞學系本來，是打算寫寫《薄伽梵歌》的。但是，昨晚好不容易翻開書，看了三頁就睡著了。索性，聊點又黃又污的故事好了。本文可能會造成感官不適，想象力過於豐富者慎入。本文可能會造成信仰困惑，印度教信徒尤其小心。 題圖是我自己見過的最大的林迦雕像，在亨比照的，據傳是濕婆散落在世界的 1001 塊林迦碎片之一。印度神話里，我最喜歡濕婆的故事，不像毗濕奴諸多化身老那麼端著，又不像薩克蒂系列過於粗放。濕婆林迦（Lingam）應該是濕婆崇拜里最典型的符號，直觀感受上，靈迦在神廟中出現的頻率，遠高於濕婆本尊。那麼，林迦是什麼呢？好奇地去查了一下英文里如何解釋，先考一下大家的英文能力：最普通的林迦大概長這樣，這是濕婆與女神性器的結合，上部凸起是林迦，下面是約尼。至於這個造型，令我困惑多年，為什麼林迦是凸起在上呢？直到有一天，我大學同學到我家擼貓，看到了我書桌上的林迦像，為我解答了疑惑：因為這是一個從女陰內部觀察的視角啊！開篇才幾句話就有點重口了，我還是把重點拉回到神話上來吧。神話里，對林迦崇拜的解釋有許多不同的版本，先挑一個濕婆派的故事：故事的題目是，濕婆為什麼要撕碎他的丁丁？濕婆又一次毀滅了世界，然後閉上眼睛進入了沉思。梵天與毗濕奴找到了他：摩訶提婆濕婆殿下，你毀滅了萬物，不如這個輪迴的創世就由你來負責吧。好的，但是你們得等著。濕婆頭都沒抬。這樣等了數千年，毗濕奴不耐煩了，他對梵天說你也是有創世能力的造物主啊，不如，這個輪迴還是交給你來設計吧。語罷，梵天用熟悉的套路創造出了世界。又過了幾千年，濕婆醒了。入定了數千年產生的熱力從他周體散發出來，他準備創世之時，卻發現，工作已經被完成了。他生氣了，暴脾氣的濕婆要把世界燒成灰，原地回爐重鑄。梵天跪拜在濕婆面前，祈求濕婆的原諒與寬慰：毀滅之王呀，請原諒我的擅自妄為，在你入定的時候，從上個輪迴的毀滅中飄蕩下來的靈魂已經在虛空中孤獨了太久，請不要再次讓這些精靈遭受毀滅與死亡，請讓他們繁衍生息，讓宇宙繼續生長吧。那，我這渾身的熱力怎麼辦？梵天更加恭敬地回答：請把能量全部送給太陽吧。成為陽光，成為溫度與明亮的源泉，維繫萬物的生命。當你的能量成為了太陽，你就是世界的創造者、守護者與毀滅者。濕婆很開心的答應了，世界度過一劫。誒，是不是少了點什麼？哦，濕婆的林迦還沒出場。是這樣的，濕婆修行了那麼久準備用來創造世界的「精華」，你們猜都儲存在哪裡。當他全部的熱力都贈與了太陽之後，性格豪爽果敢的濕婆，想想自己的造物工具林迦忽然沒什麼用了。於是，順手把神物從身上取了下來，甩向了人間。記住，梵天與你所造之物；膜拜我的林迦，如我本人降世；記住，我本可用它創造出更美好的一切，卻為了你們而棄之不用；記住，它是創造之源，庇佑你們生生不息。林迦從九天之上墜落人間，化成了 1001 個碎片，散佈於婆羅多洲。當然，林迦這種明顯帶有生殖崇拜的象徵，在正統印度教里（或者說在六派哲學、吠陀文獻）略顯不入流。仙人們就不拜林迦，甚至因此瞧不上蠻神濕婆。婆力古（Bhrigu）便是一例，他是上古七大仙人之一，天文占星術的祖師。打開往世書，有能力蔽雲遮日，單挑因陀羅等天界諸神的大仙比比皆是，能手撕梵天、挑戰吠陀的也不少，但是，膽敢與毗濕奴或者濕婆一戰的，絕對屈指可數。掰開手指數出來的第一位就是婆力古大仙。一日，人間之王摩奴（Manu）召請諸仙人法會，舉行盛大祭祀。可是主祭壇上應當供奉哪位大神呢？在迅速排除了因陀羅與梵天後，大仙們在濕婆與毗濕奴中各自站隊。婆力古是眾仙中的長者，他決定到天界拜訪幾位大神，實地考察一番再做定奪。他首先御風而行來到了岡仁波齊山上（沒錯，是在境內），來到雪山頂上的濕婆隱居所外。濕婆的坐騎大公牛南迪正守護在外，攔著不讓婆力古進院子：不好意思，大仙，我家主人此刻不便見客，您再等等吧。喲喂，你去通傳，大仙婆力古至此，麻溜的開門跪迎。不行，我家主人正在與帕爾瓦蒂夫人行交好之事，按照我對他們的習慣估計，您可能得 200 年後再來。神牛南迪倒沒有誇張，上次濕婆與帕爾瓦蒂為了生下戰神，曾經瘋狂地魚水嬉戲了數千年。印度古代最偉大的詩人迦梨陀娑用生動的筆觸記錄了那次膠合：無日無夜，濕婆縱情歡愛之中，一百個季節宛如一個夜晚，而他對愛欲的渴求未曾滿足，如同海底的火焰從未被海水熄滅。濕婆的非雅利安特點體現得淋漓盡致，他行事永遠偏激到癲狂，要麼禁慾到萬籟俱寂，要麼縱慾到宇宙爆炸，從沒有中道平庸。但這在名門高貴的婆羅門大仙眼裡，卻是不可原諒的罪孽——當然，真正不可原諒的可能是濕婆傲慢得懶得出來見他。在轉身離開岡仁波齊峰頂時，他死死盯著濕婆隱修所緊閉的大門，惡狠狠地撒下詛咒：你本該是萬人敬仰的神，卻沉浸在淫慾之中。因慾望而昏了頭腦，竟怠慢本大仙。從此以後，你在人間將再也得不到合乎禮儀的祭拜，既然你如此沉迷性事，那你就永遠以林迦和約尼的面貌示人吧！而你的信眾，身上抹滿屍灰，掛著骷髏項鏈，永墮不潔！這番詛咒簡直任性，從來沒有任何仙、人、神、魔，敢在濕婆面前擺個臭臉，而他婆力古一口氣把濕婆和他的信徒全都打上了羞恥的印記。濕婆猛地一個激靈，這詛咒狠狠地，力拔山兮氣蓋世，熊熊燃燒的濕婆睜開了毀滅一切的第三隻眼，步步走向婆力古。但，夫人帕爾瓦蒂勸住了他：你本就不是他們的一員，又何必遵守他們的規則呢？低頭看看人間，看看信徒們匍匐在被詛咒的林迦面前的樣子，你真的在乎他的詛咒么？婆力古逃過一劫。他起身前往毗濕奴的宮殿，途中遇到了梵天。他向梵天訴說了濕婆的冷漠，不料一向和稀泥的梵天大老爺卻為濕婆辯護：仙人啊，三界本就因欲而生。完美的宇宙本就不是潔白無瑕的，喜、幽、暗同在其中啊。如果濕婆不是亦正亦邪，世界又怎會如此多彩呢？（這算不算印度教古樸的神義論？）婆力古在梵天這也沒討到好果子，悶悶不樂的走了。滿心渴望著見到正法的化身，完美無缺的毗濕奴。他來到了毗濕奴的居所，見到了躺在無盡乳海蛇床上的那羅延天。然而，毗濕奴也在做羞羞的事情啊！吉祥天女正在給他的夫君毗濕奴捏腳，而滿臉歡愉的大神顯然很享受這一刻的曖昧。婆力古的認知崩塌了：難道頂禮膜拜的三大神全都是激情與愛欲的奴隸？那眾仙人究竟該向誰祈願呢？憤怒的婆力古一腳踩在了毗濕奴的前胸上，但毗濕奴的反應卻不像濕婆那麼暴躁，他笑著回答說：偉大的仙人，感謝您用足底的塵埃為我賜福，您的光臨另我與妻子無比榮耀。毗濕奴向仙人獻上了花環，拿出了祭品供仙人享用。婆力古顯然很滿意這種待遇，配得上他婆羅門之首的地位。他吃飽喝足離開了乳海，回到人間的祭場，用無比堅定的聲音昭告世間：毗濕奴應當成為祭祀的主角，甚至，他應是人間唯一的真神。濕婆耽於情慾，梵天迷惑不清，只有毗濕奴是平衡與純潔。呵呵。故事完了，多說幾句。這兩則林迦傳說的教派立場十分明顯，這也是印度神話中常有的事情，貶低其他教派的主神，抬高本派的信仰。我的敘述語氣大概也能體現本人的立場，我既不反感濕婆，也不敵視毗濕奴，但是人間之神婆羅門祭司們，你們都是神棍咧！印度著名的歷史學家高善必（kosambi）在《印度古代文化與文明史綱》中用「滿嘴油膩」、「目不識丁」、「社會蛀蟲」來形容種姓社會中的婆羅門；印度魯迅，普列姆昌德（Premchand）先生最著名的長篇小說《戈丹》中描繪的婆羅門為了索取獻禮榨乾農民的每一滴血；印度電影「P.K.」與「O.M.G」里矯揉造作的祭司形象則更有衝擊力。（眉心的那道「U」型紋是毗濕奴教派的標誌吶）千百年來，印度教的發展越來越呈現兩個極端：一端是精英的印度教，逐漸成為了哲學家們的思維遊戲；一端是草根的印度教，神的創造者與代理人把它變成了生意，無知脆弱的信徒們被捲入了信仰的交易。這不是黑印度，只是把讀過的神話再講一遍。在選擇信仰這麼要緊的關頭，一定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守衛智商，遠離神棍。客官，這篇文章有意思嗎？好玩！下載 App 接著看 (๑•ㅂ•) ✧再逛逛吧 ˊ_>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