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i 字媒體

北方粽子的口味相對單一，主料糯米外，輔料或大棗或豆沙或八寶或白糖，總之多是甜口。記得多年前，有次和同事出差南下，綠皮車到嘉興，趁中間停站，下去買了一堆粽子。價格忘了，只記得回車上一吃，是肉粽。幾個同事嫌其咸膩，不愛吃，我倒覺得還好，美美地吃到飽。金庸是浙江人，江南正是出產美味粽子之處，他筆下的粽子便口味多樣。《神鵰俠侶》中，程英給楊過包的粽子有兩種口味——當晚那少女果然裹了幾隻粽子給他作點心，甜的是豬油豆沙，鹹的是火腿鮮肉，端的是美味無比，楊過一面吃，一面喝采不迭。程英聽楊過要吃粽子，便芳心大動，她以為楊過猜到了她的身世，「我家鄉江南的粽子天下馳名，你不說旁的，偏偏要吃粽子。」所以，她包粽子時，定是滿身心的柔情蜜意，那粽子吃來必也是香甜美味。不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楊過要吃粽子，不過是好奇程英在寫什麼字，乘她不注意，用黏米粘了紙團來看。一看才知，紙上寫的是「既見君子，雲胡不喜」八個字。那是「詩經」中的兩句，意思是：「既然見到了這男子，怎麼我還會不快活？」至此，程英愛慕楊過之心表露無遺，開始了她「一見楊過誤終身」的命運。想她的一生，定也如所包粽子一樣，有甜，有咸，甚至有苦。除了心靈手巧、溫柔賢惠的程英，金庸筆下還有個女子會包粽子，那就是岳靈珊。《笑傲江湖》中，令狐沖思過崖面壁時，有天小師妹就給他送來粽子——岳靈珊道：「昨兒我幫媽裹了一日粽子，心裡想，我要拿幾隻粽子來給你吃就好啦。哪知道今日媽沒等我開口，便說：『這籃粽子，你拿去給沖兒吃。』當真意想不到。」令狐沖喉頭一酸，心想：「師娘待我真好。」岳靈珊道：「粽子剛煮好，還是熱的，我剝兩隻給你吃。」提著粽子走進石洞，解開粽繩，剝開了粽箬。令狐沖聞到一陣清香，見岳靈珊將剝開了的粽子遞過來，便接過咬了一口。粽子雖是素餡，但草菇、香菌、腐衣、蓮子、豆瓣等物混在一起，滋味鮮美。華山派規矩，面壁期間不能吃葷，所以令狐沖吃到的粽子是素餡。但我奇怪的是，粽子居然可以是「草菇、香菌、腐衣、蓮子、豆瓣」餡？另，腐衣是啥？根據這幾樣餡料看，這粽子像是鹹味的。其實，不管粽子是什麼口味，令狐沖吃來定都香甜，因為這是小師妹親手所包並送上山來的。可惜對他來說，這樣甜蜜的日子沒幾天可過了，因為隨同粽子送上山的，還有這樣一個信息——岳靈珊道：「這草菇，小林子和我前日一起去采來的……」令狐沖問：「小林子？」岳靈珊笑了笑，道：「啊，是林師弟，最近我一直叫他小林子。」從那時起，英雄洒脫的華山派掌門大弟子令狐沖開始陷入失戀的泥淖之中，不可自拔。那滋味鮮美的草菇腐衣粽子，只怕他再也吃不到了——即便到後來有了任盈盈，他也吃不到，因為任大小姐不像個會包粽子的。看日月神教的端午節怎麼過——向問天道：「就是東方不敗發難那一年，端午節晚上大宴，小姐在席上說過一句話，教主還記得么？」任我行搔了搔頭，道：「端午節？那小姑娘說過甚麼話啊？那有甚麼干係？我可全不記得了。」向問天道：「教主別說小姐是小孩子。她聰明伶俐，心思之巧，實不輸於大人。那一年小姐是七歲罷？她在席上點點人數，忽然問你：『爹爹，怎麼咱們每年端午節喝酒，一年總是少一個人？』你一怔，問道，『甚麼一年少一個人？』小姐說道：『我記得去年有十一個人，前年有十二個。今年一、二、三、四、五……咱們只剩下了十個。』」日月神教的端午宴上，定也有粽子，但那粽子什麼樣、什麼口味，卻無人注意，因為席間充滿詭異和不祥——東方不敗已開始其篡權奪位準備。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從這樣的教主大宴看，貴為天下第一邪教教主女兒的任大小姐，自小過的都是榮寵生活。別說包粽子這樣的技術活，連烤個青蛙，盈盈同學都能次次烤焦。好在，令狐沖對此並不在乎——令狐沖道：「如此火候，才恰到好處，甜中帶苦，苦盡甘來，世上更無這般美味。」盈盈給他逗得格格而笑，也吃了起來。令狐沖搶著將最焦的蛙肉自己吃了，把並不甚焦的部分都留了給她。對令狐衝來說，青蛙是否焦糊並不影響美味，因為他是和盈盈一起烤一起吃。其實粽子也是如此，是咸是甜無甚大的分別，能是一家老小圍坐一起包來、煮來，熱熱地吃來，便是最為美味香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