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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7-25T20:27:27+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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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連續施暴兩天三夜之後,吳靜不知道自己從第幾次昏死中再一次醒過來。她好像被換了一層皮,烏青、潰爛,大片大片地褪去了肉色,身體則腫脹到平時的一倍,兩條大腿上散落的豆大般的血色圓點,是煙頭灼燒留下來的痕迹。在25年的婚姻里,她一直忍受著,從沒想過反抗或者離婚。直到8月12日早上,姜峰發了狠話:「這一片沒有攝像頭,今天晚上回來,打死你扔到荒郊野外,也沒人會知道。」事後,她對記者說,她是被恐懼怔醒的。「再不逃跑,他真的會把我給弄死」。根據全國婦聯2011年的調查,有24.7%的女性在婚姻中遭受過不同形式的家庭暴力,有7.8%的農村婦女明確表示受過配偶的毆打。在這個3.3億的龐大群體中,許多人都像吳靜一樣,常年生活在家庭暴力的恐懼中。△ 天津的住處,丈夫姜峰出門后都會把吳靜鎖在屋裡逃離逃離之路從房間到倉庫鐵門有10米,需要從4級的台階翻滾下來,接著爬上14級的樓梯,到達約3米高的牆頂后,再摔到牆外面8月10日晚8點,吳靜說那天夜裡的挨打一點徵兆也沒有。他們出行剛回到家,一路上氛圍平靜,兩人沒怎麼說話。進門后,姜峰把門一鎖,拿起旁邊棍棒向自己砸來。吳靜來不及閃躲,被一棒子打在了地上,接著又挨了第二棒。姜峰的硬底皮鞋開始在她身上到處亂踹,之後,她看見丈夫把沒有抽完的煙頭在自己的大腿上抿,一根接著一根。「一點也不疼,真的,整個人都是麻木的」,吳靜說。吳靜覺得時間在屋裡停滯了,自己漸漸失去了意識,卻被姜峰一把拉起,「裝死是吧」。那天晚上,家裡的木棍、掃把棍幾乎被用了個遍,「打斷了就換新的」,床邊上的痒痒撓也變成了施暴的工具。中途,吳靜向丈夫求過繞:「20多年了,看在孩子的面上,放我一條生路吧。」「你還想活啊?」姜峰逼著吳靜承認在外不檢點,同時用手機錄下視頻,「不說就繼續打」。吳靜蜷在底板上,僵了似的不敢動。「那天晚上,他也沒睡,就這麼看著我,只要一動彈,就會動手摺磨我。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懷疑我有外遇」次日天亮,姜峰出門,臨行前帶走了吳靜的手機,把屋門和倉庫外鐵門都上了鎖。吳靜被留在家裡,等清醒一點之後,她從地面爬到床上,歪躺了一天。晚上聽見姜峰車子回來的聲音,心裡害怕起來,不敢吭聲。沒想到,丈夫進門以後,又開始重複頭天晚上的暴行。在意識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后,吳靜決定要逃走。12號早上,丈夫忘了鎖門,這讓逃離成為可能。無法站立的吳靜開始一點點往外爬。從房間到倉庫鐵門有10米,需要從4級的台階翻滾下來,接著爬上14級的樓梯,到達約3米高的牆頂后,再摔到牆外面,向南爬去離家最近的路口。這段不到百米的路程,吳靜不知爬了多久。終於爬到路口中間,吳靜攔下了一輛白色小轎車。「快救,快救救我!」女司機最終打開了車門,把她拉到車裡。一路上,女司機不時喊著「大姐」,吳靜擺擺手作為回應,示意自己還有生命體征。逃回200公里以外的老家,吳靜去派出所報了案。早在三年前,她就曾向派出所求助過,但當時被認為是一般夫妻矛盾,被以現場調和的方式來處理。8月17日,吳靜被家暴的圖片出現在自媒體上,被公之於眾,引來輿論一片嘩然。當地婦聯、公安、法院部門迅速行動,為吳靜申請了人身保護令,並將案件移交至天津警方。8月23日凌晨,姜峰在河北老家被逮捕。△ 姜峰留在屋裡燙過吳靜的煙頭限制今年7月,姜峰把外遇帶回了自己的家。吳靜不敢聲張,在同一個屋檐下,她只是默默為這個女人洗衣做飯,看著她和丈夫天天酗酒時隔半個多月,吳靜身上的烏青漸漸隱去,被燙過的血色圓點褪成白色,潰爛的皮膚表層也已換新。沒有痊癒的地方是骨頭,只要用力一咳,左邊胸腔的肋骨還會刺疼,右腳也瘸著。洗碗時,她的背難以弓成90度,使不上力氣的左手大拇指和右手無名指,經常讓碗掉到水池裡。更讓家人擔心的是,垮塌的精神遠沒那麼容易重新燃起。「話少,幾乎不笑」是親戚、鄰居對吳靜的印象,蒼白、下陷的面頰常常不掛表情。吳家弟媳說,原本吳靜能夠識一些字,但現今這些字在她的意識里正在褪去。2013年,吳靜隨姜峰外出打工,從那以後,她的自由受到了限制。大部分時間裡,吳靜活動的地點只限於工地和出租房,「早上4點多送去,晚上到點去接」。回家近乎一種奢望。前兩年,父親的右腿從大腳趾一直往裡頭爛,面臨截肢危險,手術住院六個月,她都沒能回去看一眼,一顆心在外地懸了半年。沒收手機成為一種常態,尤其是在被打之後。「不許我對孩子講。」少言寡語成為吳靜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說了之後只能是被打得更慘。」在吳靜眼裡,姜峰像是顆不定時的炸彈,隨時會爆發。喝酒會打,不喝酒也會打,如意會打,不如意的時候下手更重。在天津的第二年,姜峰在外面受了氣,回家之後開始挑毛病。「盛麵條的時候有幾根掛在了碗沿外面,也被破口大罵。」一天夜裡11點,他拉著吳靜出去,把車子開得很遠,在一個沒人的橋洞處停下,拽著妻子就打,之後留她一個人在那兒,自己開車走了。「周圍一片黑,一個人也沒有,很害怕」,吳靜是摸著道兒走回去的。沒有錢,沒有去處,她只能重新回到施暴者身邊。當忍耐與退讓成為一種習慣,就會讓人看不到苦難的盡頭。今年7月,姜峰把外遇帶回了自己的家。「不許對外人說,不許告訴孩子,誰知道了我就弄死誰。」吳靜不敢聲張,她不懂法律,更沒想過用法律來保護自己。在同一個屋檐下,她只是默默為這個女人洗衣做飯,看著她和丈夫天天酗酒,互稱夫妻。即便如此,她還得把自己的表情管理得很好,才不會挨罵。每天凌晨4點多,天還沒擦亮,吳靜照常出工。只有在工地上,她心情才會好一點兒,「看不見,就不會覺得那麼苦了」。「說出來不好看,兩個孩子都沒有成家,以後等他年齡大了會慢慢變好的。」抓著這一點念想,吳靜忍受著。△ 出逃需要從4級台階爬下,再爬上14級的樓梯暴力女兒姜怡印象深刻的一次發生在大年三十,她去阻止,立馬挨了一耳光。那一次,媽媽被打得眼底出血。如果不是這次被打得這麼嚴重,吳靜可能還不會選擇離婚。為了孩子,她一直想維持一個「圓滿」的家庭。2002年,姜峰因搶劫罪被判入獄,讓吳靜長期的家暴生活有了一段時間的逃離。頻繁的打罵變成了探監時的一月一次,「只是背上挨幾下,扇幾個嘴巴子而已」。從此,吳靜生活的重心落在了撫育子女上。她記得,丈夫進去的時候家裡一共20塊錢,女兒8歲,兒子11歲。但實際上,女兒姜怡告訴記者,當年自己上國小四年級,應該是10歲,母親的有些記憶已經錯亂了。為了維持家裡的生計,她和女兒一起南下,在食品廠里做活。每天的工作從7點開始,干滿12個小時后結束,即便辛苦,但她覺得那是自己過得最幸福的一段時光。她沒料到,姜峰出獄兩天後就開始對自己施暴,而且打得比以前更狠。女兒姜怡印象深刻的一次發生在大年三十,當時她在房間里看春晚,隔壁傳來吵鬧的聲音,過去一看,爸爸正拿著板子往吳靜身上砸,之後揪著頭髮往地上磕出「砰砰砰」的聲響。她去阻止,立馬挨了一耳光。吳靜讓孩子快點出去喊人,親戚來了以後才把姜峰拉住。那一次,媽媽眼底出血。爸爸打人,這並不是姜怡最深的記憶,她抹不去的,是內心的那份恐懼。最初朦朧的印象是自己4歲的時候,當天夜裡,外面下著雨,媽媽把自己抱回了姥姥家,她記得姥姥姥爺在家裡正剝玉米棒子。「別的孩子希望爸媽打電話關心,但我最害怕他們給我打電話,因為不是向我要錢,就是他們感情又出了問題。」姜怡22歲,但7年的打工經歷使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加成熟。最凶的一次是去年5月份,父親對母親大打出手,連自己也沒有放過。「我們打他不過,開始往屋子外面跑。他追上來,把我們打倒在地上,兩隻手分別揪著我和媽媽的頭髮往屋子裡面拽,大概拖了兩百米,衣服全都磨爛了。」之後,父親沒收了母女倆的手機,離家去了天津。他要求,中午12點,兩人必須站在家裡的攝像頭下,拍滿3分鐘視頻讓他看到,否則回來繼續施暴。直到這件事後,她知道勸和已毫無用處。第一次,她建議媽媽離婚。家裡親戚知道了,紛紛責備姜怡,說哪有孩子這麼不懂事,勸自己的父母離婚。哥哥也反對父母因家暴離婚,傳出去會對自己將來找對象造成很不好的影響。姜怡質問哥哥:「怎麼這麼自私,咱媽都被打成這樣了,還想著自己。」姜怡不忍心看著媽媽一直受折磨,但在離婚這件事上,她和母親變得孤立無援。△ 早年姜峰家人轉交的保證書選擇吳靜含著淚說,如果當初沒有選擇這個男人,或者自己能早一點反抗,或許一切會變得不一樣在女兒姜怡的手機里,存放著一張照片:媽媽的雙手環繞在爸爸的胳膊上,頭側靠著肩膀,身子的三分之一都依偎在他懷裡。在旁人看來,那是一份樸實簡單的幸福。但沒人知道,這張照片卻是姜峰的外遇拍的,和諧的氣氛是為了表演給女兒看。這段婚姻始於1992年,22歲的吳靜嫁給了姜峰。與村子里以往的婚嫁不同,這門親事並不是由父母包辦。選擇姜峰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富裕。事實上,吳靜的家境比姜峰要好很多,一輛嶄新的拖拉機不知道讓村子里的人羨慕了多久,而姜峰的父親去世很早,兄弟幾個和母親合住在一間平房裡,逢雨就漏個不停。但姜峰有著理髮的好手藝,干起活來漂亮利索。好幾個人算不清的賬,他腦子一轉就清楚了。用吳靜的話說,「頭腦好用,聰明到家了」。因此,在嫁過去之後,當發現家裡的傢具都是姜峰從四處借來時,她也沒有多想,「只要兩個人合力過日子,再掙回來就好了」。但生活並沒有向她展現出美好的一面,姜峰賭博、嗜酒的惡習漸漸顯現,打人也是在婚後的幾個月開始的。每次姜峰打牌輸了錢,喝了酒,就會發酒瘋拿她撒氣。「他的疑心很重,總是懷疑我在外面有人,罵完了就動手打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臨盆前三天。姜峰賭輸了錢,回家發現沒有熟飯,沒有熱水,開始大發脾氣,拳頭巴掌落在吳靜身上,絲毫沒有顧及肚子里的胎兒。每次挨了打,吳靜的處理方式就是,回娘家。哭過之後,家裡雙親總會勸她,兩個娃娃還小,回去好好過日子吧。「他們沒勸過我離婚,離婚在我們這裡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婆家親戚帶著姜峰也來說好話,一個有威望的長輩寫了保證書,「姜峰再不能出現家庭暴力」。然而,保證書並沒有姜峰的簽名。時隔多年,再加上被打的次數太多了,許多記憶會在吳靜的腦子裡混為一團,至於第一次挨打具體是在什麼時候,因為什麼事情,早已不能記清。回憶了許久,她才記起自己曾經買過一瓶農藥,想要自殺,但看著沒滿十歲的一雙兒女,始終沒忍心喝下去。後來這葯被姜峰發現,倒了。沒人知道,她的日子有多煎熬。吳靜老家屋裡的老式掛鐘在整點敲擊出沉悶的聲響。吳老漢坐在不遠處,聽著女兒陳述著這一切。他很少說話,一張愁苦的臉埋在吐出的香煙濃霧裡。被名譽、孩子捆綁的婚姻,付出的代價是吳靜一輩子的幸福。吳靜的眼裡也開始滲淚,她說,如果當初沒有選擇這個男人,或者自己能早一點反抗,或許一切會變得不一樣。8月29日晚,吳靜的傷情鑒定出了結果,輕傷二級。根據《刑法》規定,「家庭暴力」致人輕傷的,可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應受訪者要求,文中人物為化名)編輯:朱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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