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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連尊嚴都可以被隨便忽視的民族，是很難有高貴的臉的。 ——國館君「憑國人現在的素質，共享經濟，我們還玩不起。」有網友斷言。最近，微信上有很多關於共享腳踏車的熱文，這些投放在大街小巷，供我們隨時隨地使用的共享腳踏車，彷彿集中被人蓄意毀壞。本來這些腳踏車應該整整齊齊地停放在路邊，卻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馬路中央、河裡、樹枝上、垃圾堆，而且殘缺不全，遍體鱗傷。有網友總結了摧殘共享腳踏車的幾大類「作案手法」：• 強行上鎖，或者噴漆改變腳踏車顏色，或者是直接把腳踏車搬回家，總之，想盡一切辦法，將腳踏車據為己有。· 強行給腳踏車上鎖· 改變噴漆顏色· 直接把腳踏車搬回家，腳踏車就是我的啦• 莫名其妙地把腳踏車大卸八塊，拆得腳踏車殘缺不全· 一輛好好的腳踏車，被拆掉一個軲轆了· 兩個軲轆連同座椅，都不見了• 用完腳踏車之後，直接把腳踏車像扔垃圾一樣扔了· 一輛摩拜被扔在了半路荒地上· 兩輛腳踏車直接被扔進河裡• 用完腳踏車之後，亂停亂放· 居然能把車停到馬路中央去· 用完車，隨便把車一扔就完事。 • 被當成廢品強行拉走· 共享腳踏車堆積成山· 共享腳踏車都堆成一堆小山了 • 成為某些人犯罪的工具· 你咋一看，以為是一條划痕，其實是有人在座椅上插了一根針，而且針對著的方向，剛好是你的蛋蛋（男性）· 有人直接把自己的二維碼貼上去，你掃二維碼付錢，錢直接匯到他賬戶上，以此詐騙很多人說，共享腳踏車就彷彿一面照妖鏡，將國人醜陋、素質低下的一面全部展示了出來：自私自利、貪圖小便宜、毫無公德心、毫無自律精神。與此同時，媒體也大肆報道相關新聞：《碩博連讀大學生偷共享腳踏車》、《月薪過萬研究所噴漆私占共享腳踏車》等等，彷彿這些旁人眼中的社會精英，其實也是人模狗樣地活著：月薪過萬又如何？博士畢業又如何？還不是干這些偷雞摸狗的事情。在創業邦峰會的演講上，有媒體嘲笑摩拜腳踏車創始人胡煒煒：「你們的腳踏車會被偷光的，你太高估人的素質了。」事實真是如此嗎？❶ 圖片來源於「Crdsa」❷ 圖片來源於「37-22-35」諸大建是同濟大學教授，也是共享腳踏車的忠實冬粉，他和他團隊曾對上海市的共享腳踏車使用情況進行過調查，他們問了一千多名市民：「你身邊的共享腳踏車都是怎麼使用的？」有人說：「在大街上亂停亂放。」有人說：「停到了小區裡面。」有人說：「停到了草坪上。」但都沒有人見過惡意毀壞共享腳踏車的，更不用說在座椅上插針了，那就不叫惡意毀壞了，那叫犯罪。新華社記者花了一個多月時間，走訪北京、上海、武漢、長沙很多城市，被採訪的人都說，見過亂停亂放的，但是，微信里提到的那種把共享腳踏車掛在樹上、扔進河裡、刷漆私自佔有、亂貼二維碼的，都沒有見過。摩拜公司也派人去查看過，他們說：「我們沒有發現往座椅上扎針，或者說在原二維碼上再貼一層二維碼騙錢的情況。」即使是目前公認為最容易被毀壞的小黃車，損壞率也是在1%，其實並不算高。而且，整體的毀壞率在下降。當然，亂停亂放是確實存在的。小孫是北京CBD一棟寫字樓的物業保安，他每天早上都能看到大批人騎著共享腳踏車從捷運站過來上班，然後有很多人把腳踏車隨便停到大樓門口，導致廣場秩序混亂，小孫的工作，就是每天把那些亂停的腳踏車，放到路邊白線專用來停放腳踏車的地方去。新華社記者問他：「那你有沒有見過把共享腳踏車停到馬路中央去的？」小孫：「沒有，誰這麼無聊，還特意停到馬路中央去。」諸大建說：「亂停亂放肯定是有的，惡意毀壞是極個別現象，但你不能把極個別現象上升成一種普遍的社會現象，動不動就拿國民素質說事兒，這和國民素質有什麼關係？」極個別人的惡性行為，根本就不夠國民這個字的高度。就好比有幾個犯罪，你不能說整個國家都是罪犯吧。而很多媒體把惡意毀壞共享腳踏車的事情集中報道，其實也是為了博人眼球。當一件個別惡性事件被集中無限放大時，人們就會認為整個社會都是惡的。但這並不是事實。圖片來源於網路劉先生曾經有過這種別人痛罵「素質低下」的經歷，2014年，他帶著妻子和4歲的女兒去香港旅遊，在香港旺角一帶，女兒突然想上廁所，但是他們初來乍到，對香港公廁分佈不熟悉，匆匆找了很長時間，沒有找到，這時女兒憋不住都快哭了，妻子只好讓她當街大便，並用餐巾紙罩在大便上，事後，拾掇起來，扔進垃圾桶。這一幕剛好被遊客拍到，發到網上，一時間，罵聲如潮湧。什麼難聽的都有，「大陸國民素低下，竟然在香港當街大便」、「不要臉，大陸人竟然在香港當街大便」、「沒素質，竟然縱容自己的孩子在街上大便」。 劉先生對此表示很委屈：「我女兒本來就是個4歲孩子，孩子的生理自控能力比較差，她憋不住了，我們又找不到廁所，總不能就讓她拉褲襠里吧，而且我們在事後，也清理了街道，這事兒說到底是我們沒事先查清楚香港公廁的分佈位置，和素質有什麼關係呀？我們也不想讓孩子當街大便啊。」很多網路所言的「國人素質低下」的事例，其實背後，都有可以諒解的原因，女廁所要排很長隊，男廁所沒人，情急之下只好跑進男廁所，這自然不能算素質不好，腳踏車線棚都已經停滿了，將車停到外面去，自然也不算素質不好。2月中旬，有媒體曝出，在福建莆田運營的一家名為KALA腳踏車的共享腳踏車企業，投了667輛共享腳踏車，19天之內，失蹤了510輛，團隊跑遍全城，只找回了157輛，丟失率高達76.5%，投資人嚇得果斷撤資。後來這件事情經過當地媒體報道，很多人主動把車子歸還，因為他們是第一次見到共享腳踏車，不知道這種車不可以騎回家，也不知道停到哪裡才算合規，又沒有腳踏車樁，真不是想要偷車。KALA創始人林斌感慨地說：「總的來說，還是我們自己的管理和宣傳不到位，不能因此就說我們三四線小城市人的素質低。」我似乎感覺，人的臉，變成了某種非常廉價一文不值的東西，只要有需要，扣上一頂「國民素質不行」的帽子，無人敢反駁。國人的體面、尊嚴被踐踏得體無完膚。❶ 圖片來源於「小羅同學」❷ 圖片來源於網路連岳老師在《我喜歡這愛排隊的一代人》中說：相較於過去，我們的國民素質已經極大提高了，現在隨處可見的給老人讓座、愛排隊、遵守交通規則，都是我們這個民族最好的宣傳。但總有人喜歡吹毛求疵，抓著某些個別污點不放，高談闊論人國民素質低下，給大家造成一種人真的國民素質低下的假象。我想起馮驥才先生在一篇雜文里說的話：「人自從近代之後，就像一個隨意可以捏的軟柿子，無論什麼事，也無論是什麼原因，只要你說他國民素質不好，隨便例舉一個例子，他就覺得人真是國民素質不好。」時至今日，我們應該有足夠的自信去說，我們已經有了很大進步，也許還的確有個別不文明現象，也許還達不到「禮儀之邦」的稱號，但也不是隨便哪個人，就可以給我們扣帽子，說人國民素質低下的。而在我看來，如今的人，比素質低下更可怕的是，默認了別人「人素質低下」的說法，哪怕這種說法毫無依據，因為我們無法反駁，不敢反駁。於是偏見變成了事實，個別事例變成了社會現象。長此以往，我們的體面何存？尊嚴何在？一個總是忽視體面和尊嚴的民族，又如何會有高貴的臉面。圖片來源於「叫他土豆」◎本文由國館原創，轉載請註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