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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7-25T20:27:27+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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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子:急需更多的雞蛋去碰石頭 很多年前的一個夏天,一幫寫詩的兄弟去湖北宜昌的楊家溪參加一場以詩歌之名組織起來的旅遊觀光活動,席間,一個自稱「毛子」的當地詩人端著酒杯過來敬酒,那應該是我們的初次見面,記憶中他是一個寡言少語的人。現在回想起來,那次活動或許算得上是新世紀之初湖北詩人的第一次大規模集結:老中青、傳統與現代、官方和民間……各路詩人都匯聚到了當年國軍曾殊死抵抗日軍西進的關隘(石牌),儘管活動的內容已經相當模糊,但其象徵意味在日後越來越明顯起來。此後,湖北整體的詩歌格局、面貌都發生了轉變,傳統意義上的鄉村敘事詩人和政治抒情詩人逐漸被現代主義詩人所取代,一大批年輕的、民間的和潛在的優秀詩人陸續浮出水面。毛子就是這批新銳詩人群體中的重要代表之一。「我視寫作為切割/我把說出的,重新放入/沉默之中」。在一首題為《那些配得上不說的事物》的詩里,毛子以一種沉痛的口吻說出了他對眼下這個時代的隔膜和鄙夷,儘管他深感「說,是多麼輕佻的事啊」,但在沉默與說出之間,他仍然選擇了後者。一個詩人,當他清醒地意識到言說的無力感后,怎麼說就成了一件頗費思量的事情。毛子是一個本真的詩人,長期掙扎在生活底層,青春期的叛逆導致了他整個青年時代的不順,讓他被迫徘徊在社會的邊緣。我曾聽他在酒後給我們講述過那一段時期的顛沛經歷,從小縣城一路狂奔至內蒙草原,最終躑躅在新疆的大漠邊陲,在下等酒館和盲流人群中盤桓穿梭多年。這些經歷後來對他的寫作產生了至關深遠的影響。沉痛是毛子詩歌寫作中一貫的主題,罪感,羞恥感,以及由此帶來的自省和批判意識,在他的每一首作品都有不同程度的顯現。我很少讀到過毛子愜意平和的詩句,他的語言充滿了與世界的對峙和緊張關係,以及在與生活的牴牾和摩擦中發出的撕裂撞擊之聲,即便是在他早期描述童年經驗的《捕獐記》中,也能看到詩人一心向善,卻不得不惡中取善的願望。當代詩歌寫作最為人詬病的一點是,對所謂「現實的關注」不夠,缺乏處理所謂「重大題材」的能力。姑且不論這種攻訐是否合理,有一點是顯而易見的:持這種論調的人大多數是不讀當代詩歌的,起碼是對當代詩歌缺乏整體了解和鑒賞力的人。事實上,毛子(以及毛子們)的寫作一直就緊貼著現實,吸引他的注意力的從來不是風花雪月,而是被寒風刮傷的人臉,被雪花淹埋的骨骸……他感興趣的是,所有表象之下潛在的真實:被漠視,被遺忘,被凌辱,被踐踏的各種存在。所以他才會發出這樣的太息:「什麼時候月亮變成詩詞的月亮、鄉愁的月亮/和卿卿我我的月亮/什麼時候我抓骨頭的前爪,變成/握豪筆的雙手 /寫啊寫,可我的脊柱/不再與大地平行 」 (《月亮》)。這樣的嘆息長久迴旋在毛子的內心深處,以致於讓他成了一個看上去有些鬱鬱寡歡的人。詩歌究竟該如何表現「文學現實」?當代詩人們其實都有自己的選擇,但所有的選擇必須有一個共同的前提,即,它首先應該是詩歌的。毛子的優秀之處就在於,他已經具備了化解生活現實的能力,並且還具備將之轉化為詩歌現實的能力。這種能力不是站在道德高處俯瞰幾眼人間指點幾下江山就可以完成的,它依賴於詩人對生活持久地關注,從中培育出一種人之為人的普遍情感。在一首獻給詩人朵漁的詩中,毛子寫道:「就像一根火柴,未曾划亮/它在光明的一邊,也在黑暗的一邊//而最大的惡,終將被/最高的善抱起 」(《致朵漁》)。在這裡,「划」就是選擇,燃燒,照亮,直至灰燼。在與毛子斷斷續續的交往過程中,我發現,他對語言的潔癖體現在「非如此不可」上,也就是說,他的這種「以少勝多」的寫作並非出於詩藝方面的考量,而是源自於他內心深處對言說本能的不信任感,這種惶恐一邊擠壓著他一邊催逼著他,因此,他的很多作品都使用了非常急促甚至多少有點氣喘吁吁的語氣,譬如《急需品》,譬如《詠嘆調》等。每次閱讀毛子的這一類作品時,我都彷彿看見了一個從鄉村暗夜裡急匆匆跑來的報喪人,在廣闊的夜色里,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在跳蕩。毛子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沿途拍打著沉睡的門扉,告訴我們:這個世界已經遍體鱗傷,急需我們去為她療傷。而療傷的手段是善,也是隱忍:「我有一個拍紀錄片的朋友/他去了一趟西藏,呆了數月,卻始終沒有打開鏡頭 /他說,哪怕打開一點點,就是冒犯,是不敬/是譫妄中的不誠實//謝謝這樣膽小的人,持齋戒的人。/謝謝他們在一個二流的時代/保留著一顆失敗之心 」(《失敗之心》)。謝謝毛子,這個穿越了黑夜的報信人;謝謝他用自己的作品回應了我在《詩說》一文里對「同道者」的判斷:「被我視為同道的作家,應該是這樣一種人:他心懷絕望卻永不甘心;他把每一次寫作都當作一次受孕,並調動起全部的情感來期待這一刻的來臨;他是生活的受迫者,同時還有能力成為自己的助產師。這樣的寫作者最終可以從宿命從出發,抵達不知命運忘其命運的境界。」 毛子,湖北宜都人,生於上世紀60年代。有作品散見於《詩刊》、《詩歌月刊》、《揚子江詩刊》、《漢詩》、《詩探索》、《人民文學》、等雜誌。作品入選多種年度選本,曾獲2013年楊子江詩刊「年度詩人獎」、第七屆聞一多詩歌獎等獎項。 現供職三峽文學雜誌社。附:毛子詩選 捕獐記 夜裡沒有事情發生大早醒來,南邊的叢林有了動靜溜煙地跑過去,昨天設下的陷阱里一隻灰獐蜷起受傷的前肢 多麼興奮啊,我想抱起它發抖的身子當四目相視,它眼裡的乞求和無辜讓我力氣全無 只能說,是它眸子里的善救了它接下來的幾天,它養傷我也在慢慢恢復心裡某種柔和的東西山上的日子是默契的我變得清心寡欲 一個月亮爬上來的晚上,我打開籠子它遲疑了片刻,猛地揚起如風的蹄子多麼單純的灰獐啊,它甚至沒有回頭它善良到還不知道什麼叫感激 急需品 急需一對馬蹄鐵急需一付軛急需一根老扁擔 急需警報急需鹽急需雞蛋,急需更多的雞蛋去碰石頭 急需紗布,急需手帕急需一塊跪下來的毯子 多麼緊缺的清單而我需要它們來建設需要像一台報廢的發報機慢慢消化來自禁閉室的聲音 賭石人 在大理的旅館,一個往返雲南與緬甸的采玉人 和我聊起他在緬北猛拱一帶賭石的經歷—— 一塊石頭押上去,或傾家蕩產或一夜暴富 當他聊起這些,雲南的月亮已升起在洱海 它微涼、淡黃,像古代的器物我指著它說:你能賭一賭天上的這塊石頭嗎? 這個黝黑的楚雄人,並不搭理 在用過幾道普洱之後,他起身告辭 他拍拍我的肩說:朋友 我們彝族人從不和天上的事物打賭 致朵漁 隕石坑並不說話駱駝也不急於走出沙漠足夠的深淵,我們有如此的語言和它促膝長談嗎?就像一根火柴,未曾划亮它在光明的一邊,也在黑暗的一邊而最大的惡,終將被最高的善抱起難怪卡夫卡低語:惡是善的星空難怪一個穿越星際的人說我來自擁有淚水的星球在農夫面前,和凍僵的蛇一起羞愧吧夜深人靜時,想想彎腰的耶穌給門徒洗腳而時代終會像失聯的航班,無影無蹤就這樣,一隻黑匣子 找到了我們的寫作 祖 父 我的祖父兩次遇到了哈雷彗星。這不算奇聞,也是幸事。想想當初一起觀望它的人,都不在了,他獨自垂淚。而我那信耶穌的嬸嬸,把這看成上帝的啟示。她在亮光出現的時刻,大聲地為我們誦念傳道書:——「我們若信耶穌死而復活,那已經在耶穌里睡了的人,神也必將他與耶穌一同帶來……」 彗星帶來了什麼? 上次祖父見到它,是宣統二年。那一年,霍元甲去世,汪精衛刺殺了載灃, 我的祖父也在私塾里蒙學……當彗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劃過天幕私塾先生長嘆:大清的氣數盡矣! 下一次彗星出現,要等到公元2062年。這意味著,我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它。看來,能像我祖父那樣幸運的人真的很少。彷彿他一生就是在等待它回來。當它在1986年回來又揚長而去翌年,我的祖父也在睡夢中撒手歸西…… 樹 木 它們不使用我們的語言,也不佔用我們的智慧它們在枯榮里開花、結果它們各有其土,各有其名它們跑到高山之上,平原之上在夜裡,它們會跑的更遠…… 它們砍下做棟樑,就成了人間的部分做十字架,成信仰的部分做棺材,成死亡的部分做桌子、椅子,成生活的部分 我們成不了這些,我們只能成灰,成泥土在泥土裡,我們碰到了一起所以,那麼多的樹,都是身體之樹那麼多的人,都是無用之人…… 失敗書 扎西說,詩,還是少寫為宜。是的,寫來寫去,無非是小天賦,小感覺。無非生米做成熟飯,無非巧婦做無米之炊。 月亮在天上,寫不寫它就是古代的漢語。它爬進雲層,就像王維進了空山山,在他那裡,就是不見人。 我有一個拍紀錄片的朋友他去了一趟西藏,呆了數月,卻始終沒有打開鏡頭。他說,哪怕打開一點點,就是冒犯,是不敬。是譫妄中的不誠實。 謝謝這樣膽小的人,持齋戒的人。謝謝他們在一個二流的時代保留著一顆失敗之心……張執浩,1965年生人,武漢市文聯專業作家,《漢詩》執行主編。著有詩集小說集多部。曾獲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詩人獎等多種獎項。插圖/Jim de Block編輯/Alastor《神的家裡全是人》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出版(2017年5月第1版)轉載請聯繫原作者除了寫作課,我們什麼也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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