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i 字媒體

宣稱「消費全額返還」，號稱上過「年鑒」，這就是廣東雲聯惠網路科技有限公司（下稱「雲聯惠」）的營銷之術。但天上真會掉餡餅嗎？當記者以「雲聯惠」為關鍵詞搜索時，「非法集資」、「龐氏騙局」等關聯詞跳入眼帘。「雲聯惠」究竟是一家怎樣的公司？為深入了解這家公司，《國際金融報》記者以意向商家身份實地探訪了雲聯惠上海總部。返還一萬元至少等25年為何有人會對雲聯惠如此著迷？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免費」二字。該電商平台承諾凡是在加盟店裡消費的顧客，其消費金額將被全部返還。當然，雲聯惠有其返還規則。根據云聯惠網路商學院教學視頻《返還原理》以及該平台客服人員介紹，消費1元等於100個白積分。假設某消費者在該平台消費了100元，這100元將會以10000個白積分的形式存在，只有超過10000個白積分后才會轉換成紅積分，紅積分=現金價值。雲聯惠會以每天0.05%左右的額度返還給消費者，直至返還完。對商家來說，則需要向平台繳納一定金額的傭金——每筆交易額的16%，不過之後平台也會以每天0.05%左右的比例進行返還。這其中，值得注意的有三點：首先，雲聯惠返還採取積分形式，每10000白積分為1個單元，不足10000積分不參與返還，不足100元不能提現。同時，提現必須收取13%的手續費。其次，客服人員明確對記者表示，實際返還速度為每日0.03%至0.06%，具體根據平台每日收益調整，最終返還時間無法確認。根據規則，每天返還的額度是在總額的基礎上減去已返還的金額，再乘以萬分之五左右。也就是說，每天返還的金額會越來越少，返還的期限會變長。粗略計算，以10000元消費為例，5年返60%，10年返84%，需要25年才能返99%，最後的1%無法返還。最後，返還可行的前提條件是雲聯惠的存在，如果某一天公司關門了，那麼應該返還的錢也難追回。代理商價格炒至「天價」《國際金融報》記者通過廣東雲聯惠總部得到了上海雲聯惠負責人陸女士（化名）的聯繫方式，並以意向商家身份實地探訪雲聯惠上海總部。記者聊天中發現，在這些參與者眼中，雲聯惠平台似乎無所不能。在現場，一位LP（有限合伙人）對記者透露，目前雲聯惠在上海的辦公地點屬於聯合辦公，連這種辦公模式也可以通過雲聯惠平台返還。當記者談到自己正有買房需求時，該LP叫來了主管韓先生（化名）。該主管舉例稱，以一套4200萬元、貸款30年的房子為例，他表示，如果通過雲聯惠的平台走，記者首先支付首付1000多萬元，剩下的本息將均由雲聯惠平台負責。只需要買200多萬的雲聯惠白積分，他們會通過一定的手段將積分保持在某一水平，使得每個月平台都會持續返還近18萬元，可以用於償還本息。要成為這樣「全能型」平台的代理商，價格著實不低。在諮詢過程中，記者談到希望成為代理人或者高級代理商。據陸女士介紹：「雲聯惠共有8級代理商，但目前一級代理商已全部被買完。成為上海區的一級代理下面需要有199個人，其中19個是參與公司管理的GP（一般合伙人），另外180個是LP（有限合伙人）。現在上海地區還僅有一個GP位置，價格在45萬元左右。因為從架構上說這個位置非常關鍵，所以任命需要董事長的同意。而且LP的數量目前也不多，價格在15萬元左右。而其餘幾個等級代理商的價格也被炒得很高。「賺錢模式」漏洞百出《國際金融報》記者翻看了網路上多個關於講解雲聯惠商業模式的視頻，基本都是同一套路，講師們慷慨激昂、口若懸河。雲聯惠靠什麼賺錢？根據講師們的說法，主要通過現金流、大數據、廣告費、上市等方式賺錢。但這樣的商業模式，存在多處硬傷，比如私設資金池、疑似傳銷等。疑似傳銷模式據了解，雲聯惠共有三級：免費的普通會員、交99.9元的普通商家會員（金鑽）和交999元的創業商家會員（鉑鑽）。會員級別越高，享受的許可權越高。比起免費會員，金鑽會員和鉑鑽會員除了享受消費積分返還，還有推薦權（發展下線）即每推薦一個人就能拿到一筆提成。如果被推薦人是消費者，推薦人可以獲得消費金額的5%；如果被推薦人是商家，推薦人可獲得銷售金額的2.5%。上述LP對記者表示，作為商家並不能只看到自己的產品如何盈利，還要通過社群營銷，發動更多消費者到雲聯惠平台消費的方式獲得財富自由。她還向記者展示了有240多位成員的雲聯惠上海分部微信群，其中除了有賣香煙、乾貝等商品的還有賣油卡、汽車甚至房子的。她表示，購買這些東西都可以通過雲聯惠返現，買得越多返的越多。所以如果作為邀請人，你邀請的客戶越多，你能得到的返還也就越多。對於這一平台的商業模式，反傳銷第一人李旭曾表示，「借舊還新讓雲聯惠持續進賬，但是細水管進寬水管出，資金鏈早晚會斷裂。雲聯惠用規則延緩崩盤的速度，從靜態來說是龐氏騙局；從動態來看，其通過招加盟商拉人頭髮展下線，涉嫌傳銷。」在視頻中，講師們在談及雲聯惠賺錢方式時，多會重點提及「現金流」。就這一點而言也存在不小的問題，這裡面牽涉到私設資金池的情況。根據平台規則，如果某商戶賣了100元的東西，收到100元現金后，立刻就要給雲聯惠16元。據記者從雲聯惠客服處獲得的信息，目前全國共有5萬名參與商戶。這意味著，每天有大量的16%注入資金池，形成一筆數額不菲的沉澱資金。7月24日，《國際金融報》記者以潛在客戶身份撥打雲聯惠客服電話，客服人員表示，目前雲聯惠確實沒有對接存管銀行，但是正在與工商銀行接洽資金存管事項。中央財經大學法學院教授黃震表示，「現金流和資金池是關鍵的問題，雲聯惠沒有經過事前審批沒有獲取金融牌照，向不特定公眾吸收資金，可以初步認定為非法吸收公眾存款；另外，也沒有第三方做存管，捲款逃跑的風險很大。」北京市安理律師事務所律師鄭傳凱此前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按照從重原則，非法集資比組織傳銷罪名更重。至於其聲稱的上市也不僅僅是虛假宣傳，已經涉及到虛構事實，不單是民事問題了。即使撇開法律問題不談，人民大學法學院副院長、互聯網金融法律專家楊東認為，雲聯惠宣稱的「消費資本論」是不合理的，沒有穩定的收益不可能做到持續。「目前雖然沒有明確證據表明其是龐氏騙局，但是會朝著這個方向發展，平台做大后要想維持這麼高成本的運營幾乎不可能，必然會走向犯罪」。就和所有的財富神話一樣，雲聯惠也要說一個上市的故事。2014年11月，廣東雲聯惠網路科技有限公司在廣州股權交易中心掛牌。但因存在《廣州股權交易中心有限責任公司股權轉讓業務管理暫行辦法》第五十四條的相關終止掛牌的情形，於2015年9月被摘牌。此前還有不少受害人向相關監管部門發送了檢舉信。之後，雲聯惠對外宣布，其通過收購美國環球電商城在美國「上市」。根據云聯惠官網消息，廣東雲聯惠網路科技有限公司在廣州雲系股權出資有限公司的教導與協助下，於2015年12月15日正式完結對美國環球電商城（上市代碼OTCBB：WMAL）的收買，並與2015年12月21日向美國證監會正式提交股權改變布告。但記者發現，其於美國股票交易市場OTC Markets掛牌。OTC指場外交易市場，是指為達不到上市條件的企業提供股權交易的平台。UBS分析師秦天（化名）對《國際金融報》記者表示，在美國場外櫃檯交易系統（Over the Counter Bulletin Board，OTCBB）上市和在納斯達克上市的公司完全是兩個級別。OTCBB帶有典型的第三層次市場的特徵：零散、小規模、簡單的上市程序和低費用。實際上，在雲聯惠接盤后，這家美國公司看上去經營也並不樂觀。據美國證監會（SEC）在財務報表中反映，截至2016年9月30日，公司累積了大量赤字。在報告所述期間，因公司在經營活動中產生凈損失和現金流吃緊問題。這些因素將給公司是否繼續擁有持續經營的能力帶來疑問。品牌運作「套路」多註冊資金10億元、獲獎無數、上過年鑒，這樣的品牌「光環」讓投資者深信不疑地加入雲聯惠隊列。但記者調查發現，這一切有點「虛」。1實繳資金未到位雲聯惠官網資料顯示，其由廣東本土民營企業家黃明先生投資創建，於2014年1月在廣州工商局註冊成立（目前註冊資金為100001萬元）、2015年4月正式上線運營，是一家以經營消費資源（消費商）為主要內容的創新型電商平台公司。然而，記者查詢天眼查發現，其所謂的10億元註冊資金並未到位。2山寨機構頒獎在雲聯惠的官網中可以看到，其曾多次獲得「榮譽」，但是細究這些所謂的「榮譽」可能也存在不少問題。首先，記者查到，這張「科技創新型企業」榮譽證書是由民族產業發展論壇組織委員會頒發的。而根據公開信息，民族產業發展論壇由民族產業聯合會和國際經濟技術合作促進會聯合主辦。但是問題來了，2016年7月，民政部民間組織管理局主管的社會組織網曝光第九批「離岸社團」「山寨社團」名單，民族產業聯合會在名單中。而由國際經濟發展研究中心頒發的榮譽證書水分就更大了。根據百度百科資料，國際經濟發展研究中心（國際專業組織）於2002年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首席行政長官簽署行政令的形式頒布成立，是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組織法組建的非贏利性國際專業組織，隸屬於國際發展研究促進會。但是記者查找發現，首先，在發展簡報的NGO名錄中並沒有國際經濟發展研究中心；其次，其所說的國際發展研究促進會也並不存在。這似乎就是一個由幾個聽起來抬頭很大的無證機構給企業做「信用背書」的故事。3「傍上」年鑒記者注意到，網路上關於雲聯惠入刊《中華人民共和國年鑒》的消息鋪天蓋地。一位爆料人告訴《國際金融報》記者，他的一個朋友向雲聯惠投了不少錢，他多次勸這個朋友都無濟於事。朋友一口咬定這家企業沒問題，理由是連2016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年鑒》都對其做了介紹。這本書真有介紹嗎？記者上孔夫子舊書網找書，發現這本年鑒很搶手，不過賣家都加了句備註：裡面無雲數貿，無雲聯惠。4徵信記錄很難看雖然其創始人黃明希望能打造更加「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個人IP，比如在雲聯惠網路商學院將自己包裝成一位「兢兢業業的教師、銳意先鋒的商人」。但事實上，以黃明為法人代表的廣東所羅門實業有限公司除了拖欠租金，還疑似假造合同證據。根據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出具的《廣東所羅門實業有限公司與廣州市同溢實業有限公司租賃合同糾紛再審審查民事裁定書》。「所羅門公司（一審被告、反訴原告、二審上訴人）持有的租賃合同中同溢公司（一審原告、反訴被告、二審被上訴人）在騎縫處上的公章和合同末尾的公章從肉眼可見『溢』和『實』之間的字距不一樣，且租賃合同的首頁和尾頁文字肉眼識別不是同一時間列印形成；同溢公司持有的租賃合同原件首頁和尾頁文字肉眼識別一致，且是所羅門公司自己提交給工商管理局備案的合同。二審法院綜合上述分析，認定所羅門公司提供的證據原件真實性存疑……」此外，雲聯惠還曾兩次在工商局抽查檢查中顯示未在登記住所從事經營活動或通過等級的住所（經營場所）無法聯繫；因註冊登記行為違法和廣告法違法而被工商局罰款；兩次被工商局列入經營異常名錄公示。在記者談到雲聯惠的負面時，上述LP對記者說：「有好有壞，很正常。」只是，這樣問題繁多的平台受到熱捧，真的正常嗎？國際金融報∣解鎖更多精彩內容長按，識別二維碼，加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