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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有一個朋友，章林，最近春風得意。春節前剛在上海買上了房子，三月又換了新工作。四月是他老婆阿眉四十歲的大生日，他熱情高漲，一心想搞個大驚喜。他背著阿眉拉了個群，把我們都拉進去，一起準備生日派對。驚喜的重頭戲，是他託人在法國買的Chaumet鑲鑽Lien系列的戒指。他說，無論何時何地，只要走到Chaumet櫃檯，阿眉總是流連忘返。這次見到戒指，她一定會高興得落淚。生日會頭一天晚上，章林如臨大敵的在群里，確認每一個細節。有人去取蛋糕，有人去取花，有人負責把阿眉引到生日現場，更有幾個負責攝影跟拍……面面俱到，樣樣精細。我不知道群里其他的老婆有何反應，反正討論結束之後，我噼里啪啦地把盧中瀚提攜一通。他自知理虧，一味看電視，背過身去不理我。為了渲染氣氛，他把戒指包了幾層盒子，拿出來的是一個類似字典那麼大的盒子。在大家的見證下，阿眉開始拆禮物，一層又一層。拆到第三層的時候，已經可以判斷出，裡面是個小小的珠寶盒。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阿眉的眼睛里，附上一層失望的霧氣。最後拆出來那枚戒指，在眾人的鼓掌，歡笑和尖叫里，章林把戒指帶到了阿眉手上，可是阿眉不但沒有流下幸福的淚水，而且表情還有點木，看了看周圍朋友，勉強的擠出一些笑容。這時候，旁邊有服務生砰的一聲開了香檳，大家都去喝香檳，吃蛋糕。快節奏的音樂響起來，全場都開始跳舞。站了一晚上，我坐在沙發上休息。一會兒，阿眉也過來休息。干坐著有點尷尬，我開口打破寂寞：「阿眉，戒指真的好漂亮啊，我也喜歡很久了，一直都捨不得買。」她說：「花這麼多錢買個戒指，再不漂亮，真要撞死了。」哎，這話音不對呀？聽著好像不高興。我問：「怎麼啦？不喜歡嗎？章林說你最愛Chaumet了。」女人和男人不同，女人需要通過傾訴排解自己的情緒。我這一問，勾出了阿眉的話匣子。阿美給我講，她的確很喜歡Chaumet的戒指。可是他們為了買房子，把所有的積蓄，貸款並且把爹媽的錢都用上了。現在終於，鑰匙拿到了，他們要趕快裝修，搬進去。裝修又是一大筆錢，拖一個月就是一個月的房租。每月的房租加房貸，真心壓得喘不過氣來。她苦笑著說：「哪個女人不喜歡奢侈品啊？一年前，或者幾年後，他送我這隻戒指，我都會高興死了。可是現在，我寧願用這幾萬塊錢去鋪地板。」我說：「你怎麼沒給他說呢？」阿眉說：「我們兩兒一起過日子，家裡的情況，他也很清楚啊。還用我說嗎？」我只能囫圇地安慰她說：「章林真的花了好大的精力，組織生日會，還買這麼貴的戒指送給你，那都是因為他真心愛你，想讓你高興，別辜負了他的好意。」阿眉在暗影中轉著她的戒指，半響不語，然後長長得嘆了口氣。我也從心裡往外嘆了口氣，這不就是現實版《麥琪的禮物》嗎？歐亨利僅僅寫了個短片，就戛然而止。留下了五分的遺憾，五分的憧憬，和對愛情十分的讚美。可問題在於，在現實中，生活總還要繼續。摘下玫瑰色的眼鏡，才發現世界原來斑斑駁駁，蒼夷遍野。如果我是個幻想愛情的女孩子，我一定覺得悲哀，阿眉也忒俗氣了？一個永生永世的愛情信物，怎麼能和鋪地板相提並論呢？人生總要有些形而上的東西，值得去追尋！可是我是拉著兩個孩子的家庭婦女，我打心眼兒里明白，她心裡的焦慮和壓力。結婚為了一輩子，在連氣都喘不勻的歲月里，那些華而不實的確幸，都可以暫時忽略不計。這就是愛情與麵包的距離，我們可以不服氣。以卵擊石，可是最後破碎得總是自己的婚姻，雞毛滿地。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情，我們家盧中瀚也做過。就別說送禮物，這等檢驗情商的大事了。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兩個人也常常是雞同鴨講，不停地碰壁。譬如出門吃飯，我問他：「你想吃中餐還是吃披薩？」他說：「我想吃披薩」。我會失望，他明明知道我不愛吃披薩的。這個男人有點自私！譬如買衣服，我問他：「我穿綠色的好看，還是白色好看？」他說：「綠色顯得老，白色的好看。」真可恨，我是想讓他說：「兩條都買，你換著穿！」這個男人有點吝嗇！譬如我抱怨：「我們很久沒有出去了。我每天都悶在家寫文章，看孩子，吃粗茶淡飯，日子過的真沒勁！」他會說，「我們周日吃披薩，上周二還去吃了日料，哪有天天呆在家裡？」真討厭，我當然還沒有老到失憶，我只是想讓他說：「老婆大人辛苦了，過來抱抱。」讓他給我五分鐘的私密時間。有一次，我又問他：「你想吃中餐還是吃披薩？」他又說：「披薩」。我忍無可忍：「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吃披薩，你為什麼總是選披薩？」他一臉不解地說：「你問我，我想吃什麼？你又沒有問我，你喜歡吃什麼？」盧先生記性不錯，從此我再問他：「你想吃中餐還是吃披薩？」他會說：「我想吃披薩。你想吃什麼？」我發現，我回答問題，我會想到他的喜好，我的意願，孩子們的要求……把所有的條件加減乘除之後，得到一個我自己覺得在情在理的答案。然而他回答問題，就回答那個問題。他從來不會去聯想到其他問題。全天下的女人，都有一個共性的心思，叫做：「我不說，我偏不說，你愛我，你就該知道！」如果你不知道，那是你根本沒有把我放在心裡，根本沒有花時間，也沒有花精力，仔仔細細去研考。一個不肯用心的男人，還留著做什麼？一個不肯用心的男人，就是壓根沒有愛過我。我們想到一萬，總有個沒有想到的萬一。那個萬一就是：讓一個男人「用心」猜出女人的七竅玲瓏心，和讓一個女人「坦白」講出自己的意願，難度係數等同。婚姻是兩個人綁在一起過河，每個人都需要再教育！在日復一日的婚姻中，比愛情更重要的是溝通。比溝通更重要的是，溝通的方式。話是開心鎖，關鍵是要找對那一把正確的鑰匙！現在我給盧先生的說話方式是這樣的，沒有寒暄，無需解釋，直接發布：我吃中餐！我想買那兩條裙子！我要你陪著我！我喜歡某樣東西，可以做禮物！不浪漫，不矜持，不扭捏，簡單，粗暴，言簡意賅。但也不吵架，增加效率。這個世界上最可悲的婚姻，根本不是出軌、出櫃，分孩子、分財產，看著昔日的愛情漸漸死了，變成路人。而是我全心全意的愛著你，我傾其所有，用盡全力，我給了你全世界，然而卻沒有一樣可你心的東西。我們面對面，我們拚命的喊，我們都聽得清清楚楚，但是我們聽不懂你的意圖。婚姻幸福，語言是一種最關鍵的能力。不是英語，法語，義大利語或者納西語，而是自家的方言土語。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聽得懂你。作者簡介：盧璐，簡書籤約作者，有兩個女兒的留法服裝碩士。行走在東西方文化差異裂縫中間的優雅女性。微博@盧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