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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7-25T20:27:27+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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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郵差》是一部關於詩人聶魯達的電影,這是它的劇照。有時候我們會把詩形容成生命的一種特寫。有些詩人能充分展現這點,但丁就是一例:他可以把普世皆同的事物變得風格獨具,為想象力描繪出輪廓,並將生硬的歷史素材轉變成美麗的事物。但詩也會令人生厭,更常有人對詩不屑一顧,直接承認」我不喜歡詩「。一些比較世故的人則會說:」不好意思,我真的不喜歡詩。「何況有些人也只是說說,並非真心覺得不好意思。另外一種可能,則是像聽完現代爵士的反應一樣,會若有所思地說:」其實我挺喜歡詩,但從沒搞懂過。「會這樣想,通常就是認為詩沒什麼用處,連詩人奧登也寫過」Poetry makes nothing happen「。但事實真的如此嗎?其實剛剛的那句話,如果改變語調的抑揚頓挫,便會產生不同的讀法。試試看用音調分別去突顯poetry、nothing、happen 等詞,這才是詩人所謂讀詩的方法。我猜奧登那一句話的意思是說,在物質世界中無所用的詩,在物質世界以外卻大有可為。我先前也已經指出,詩可以活化心智,並充分利用語言的靈活性。詩也可以將原本難以言說的情感具體表達出來。詩甚至能夠帶來宗教儀式般的慰藉。所以詩人常常會擔任發言人--事實上,他們要成為歷史學家、藝人、魔術師、治療師、教育工作者、宣傳家和惑眾者,也不是不可能。真的非得談詩嗎?我們往往只有在和詩人交談時才會聊到詩--但除非你自己就是詩人,否則哪有機會和詩人打交道?要了解詩人得先知道以下三點:第一,詩人滿腦子都在等待靈感,因為靈光乍現的那一刻,他們會突然頓悟自己和過去的關係、與某地的關係、跟某人的緣分。此外,詩人的心靈都飽受創傷,只能藉由創作來療傷。第三點,套個老掉牙的笑話,就是會開車的詩人,寫的詩一定有問題。但其實還有一種情況會聊到詩,而且還更常見,那就是和自己對話。一件小品創作便可能十分雋永,我記得自己十幾歲時就發現這件事了。一段詩句可供人細細品嘗、反覆推敲、再三思量,那感覺就像含在嘴裡的一顆糖果,散發出了久久不退的好滋味,超乎想象。隨意挑一首詩句來品嘗,便足以讓你玩味良久。丁尼生寫的無韻詩《尤利西斯》最後幾行詩句如下,這些句子不是取材自荷馬史詩,而是脫胎於《神曲》的《煉獄篇》:That which we are, we are;One equal temper of heroic hearts,Made weak by time and fate, but strong in willTo strive, to seek, to find, and not to yield.我們仍是我們,英雄的心儘管被時間消磨,被命運削弱,我們的意志堅強如故,堅持著奮鬥、探索、尋求,而不屈服。(引用飛白的譯文)最後一句聽起來信心昂揚, 然而克里斯托弗· 里克斯(Christopher Ricks)這位當今詩評大師卻表示:」末句暗藏著另一層解讀,它大聲疾呼卻被刻意壓抑,意即『奮鬥、探索,然後屈服,不再尋求』,這與原句貌似相同,實則大異其趣。「雖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這個說法,但由此可見,一句詩可能包含兩種力量:一是原先的韻律,二是韻律產生的反作用力。而正是這種反作用力,使詩即便複雜,仍能滿足人心。詩最受讀者喜愛之處,在於音律、結構,以語言產生的火花。詩中常有豐富的辭藻,能使人愉悅,併產生力量。詩人艾略特曾寫道,一首詩能在讀者理解之前就先打動讀者,而他自己的詩作便是很好的佐證。就學術觀點而言,艾略特的詩作充滿神秘,而他又善於用古怪的角色敘事,因此讀者常看得一頭霧水。但他那些最晦澀難懂的詩句,卻也常常為人引用。舉一個比較極端的例子,我本身只略懂德文,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但我照樣可以欣賞奧地利詩人里爾克(Rainer Maria Rilke)的詩句,像是」Befiehl den letzten Früchten voll zu sein「,或德國詩人布萊希特(Bertolt Brecht)寫的」Sieh den Nagel in der Wand, den du eingeschlagen hast 」。雖然翻譯之後,這兩句就沒原來漂亮了--分別是「命令這些剩下的果實成熟」,以及「望望那牆上的釘子,那被你敲進去的釘子」。順便介紹一下布萊希特,他是著名的劇作家、劇場理論學者,但在德國,他最受到推崇的則是詩作。還有一點我一定要補充:蘇格蘭作家歐文·威爾遜的《猜火車》,主角馬克在火車上就是憑著大談布萊希特,讓在場幾個婦女另眼相看。實在令人佩服!詩如何影響讀者?詩能做到的,便是重塑過往經驗,讓人更了解原本熟知的事物。詩教導讀者如何看得更仔細(所以詹姆斯·喬伊斯算是位詩人)。維多利亞時代詩人霍普金斯1借用了中世紀哲學家鄧斯·司各脫的觀點,也就是「此」(thisness)的概念,以突顯物體獨一無二的個體性。例如,注視著一朵花時,霍普金斯會非常清楚他看的是這朵花,而不是其他花。他的詩作中,隨處可見他對個體的專註,所以他觀察到猶如「絲綢袋子」織成的雲、彷彿「發光市鎮」的滿天星斗、辛勤農夫「濕透的腰際」。同樣地,腦袋中裝有幾句詩,聊天的時候才能妙語如珠。我有個朋友,就我所知只念過一首詩,但只要有機會一定會秀個兩句。這首詩還不算短,是艾略特的《 荒原》,他從頭到尾讀了好幾遍,但投資報酬率高得不得了。我要是在倫敦市區走著,聽到有人當街背誦整首《荒原》,可能會對那個人的記憶力佩服萬分,但更可能覺得這個人怪怪的。然而,若有人能引用《荒原》中的一小段名言警句,就算是故意,只要沒有矯情賣弄,還是會讓人覺得很厲害的。姑且把這位朋友叫亞當,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就能接上一句艾略特的詩,就好像蒙提· 派森的冬粉一定老是要提到《死鸚鵡》那個橋段。有人玩撲克牌的時候不小心打了噴嚏,亞當就會說:」索索翠絲夫人,知名的千里眼/患了重感冒,但依舊/是全歐洲最有智慧的女人,/且擁有一副邪門的紙牌。「知道有人被女友甩了,他就順口接上:」可愛的女士若做了蠢事又/在房裡來回踱步,孤獨一人,/她會順手撫平頭髮,/再拿張唱100片放上留聲機。「對亞當來說,這首詩早成了聊天的萬靈丹。讀詩就像是一種順勢療法,藉由攝取微量致病藥物,便能抵禦病毒,基本上就是」以毒攻毒「的概念。(這種方法在醫界尚未有足夠的科學根據,比較適用於讀詩上。)這個觀點早已不新奇了。作家喬治·普登漢姆(George Puttenham)在四百多年前發表的一篇論文中,把詩人比作」醫生「。」若能從容地悲傷,也是件樂事「,難過的時候,」悲傷本身「也有助於」治癒心病「。如果別人聊到某詩人,你覺得不太自在,結束掉這話題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說:」這詩人在我落魄的時候拉了我一把。「若對方不是英國人,一定會想聽聽到底發生過什麼事,那機會就來了,可以藉此大聊特聊自己的事;如果對方是英國人,而且還是男性同胞,一想到可能要聽人吐露真心話,絕對會反胃,所以聊天內容會自動跳到比較不悶的事情上。文學批評家哈羅德·布魯姆提出,詩是」幻想文學的皇冠「,因為詩」給我們當頭棒喝……使我們從醉生夢死中驚醒,看到生命有多寬廣「。詩不但讓我們用不同角度看熟悉的事物,更讓陌生的事物看起來平易近人。蘇格蘭詩人羅伯·彭斯宣告他的愛(指戀愛的感覺和所愛的人),」就像鮮紅欲滴的玫瑰/於六月初綻「,傳達出他情感的生命力和清新,以及初綻玫瑰的生氣。約翰· 彌爾頓描述撒旦被逐出天堂的那段紊亂情節,寫上帝把撒旦」從天界奮力丟下一團火焰/帶著可憎的墮落之軀燃燒墜落/直入無底地獄,永不翻身/身系堅不可摧的枷鎖並受永刑之火「。這幾句詩描繪出撒旦的墮落,全身燃燒墜入地獄之火。念念看,是否彷彿可以聽到他落下的聲音?我認為,這裡關鍵在於從」燃燒「(combustion)接到」墜落「(down),難免會停頓一下,所以」墜落「一詞和原句脫離,讀者必須立即接到下一句,以得知撒旦墮落過程全貌。某位滿懷教學熱誠的國小英文老師,在講解這一點給六年級學生聽的時候,發現有些孩子一臉不以為然,好像在說:」老師,你不覺得這樣好像分析過頭了嗎?這個彌爾頓,對啦,他腦袋很好,但你哪知道他希望我們這樣讀。「現在我們先設身處地幫這位老師想想要怎麼回答。可以這麼答:」文本的意義不是在字裡行間等著我們去找出來,而是在我們心裡,在讀者心裡。「或是說:」只要看得出意義來,就代表有意義存在。「例如,威廉· 華茲華斯在作品《邊界人》(The Borderers)中,嘗試效仿莎士比亞的悲劇手法,寫道:Action is transitory - a step, a blow,The motion of a muscle - this way or that -『Tis done, and in the after-vacancyWe wonder at ourselves like men betrayed:Suffering is permanent, obscure and dark,And shares the nature of infinity.行動稍縱即逝,可能是一步,可能是一擊,牽動某寸肌肉,不論何處,就這麼結束,事後茫然空虛不解自己所為,如遭人背叛:煎熬只會永遠持續,是不為人知的黑暗,且無限擴展。在我看來,這首詩很具有現代感。當然現代英文不太用』Tis 這縮寫,但其他都不陌生。特別注意在詩句末端的」after-vacancy 」(事後茫然空虛),後面沒有任何句讀,這樣讀下來,尤其是念出聲時,我們能感受到這樣的空白,也就是作者所謂行動后的「空虛」。這份空虛立即由作者所謂的「不解」所佔據。順道一提,我覺得華茲華斯這首悲劇詩其實很值得一提的,因為一般人常覺得他「不過」是個詩人。況且,多知道一些較不知名的佳作,遲早會派上用場。所以托爾斯泰、喬伊斯、奧斯汀的代表作固然重要,不妨也找找這些作家的其他小品。哲學家能在政治與道德思想的語言上另闢蹊徑,詩人最重要的是在情感語言上別出心裁。這說來容易,但要展現出來才算數。先來看幾個例子:丁尼生在他的長詩《公主》(The Princess)中寫道,「The dark dissolving human heart」(黑暗的人心漸漸溶解)。我第一個反應是,是心在溶解東西,還是心本身正逐漸溶解?模稜兩可能引發諸多聯想。另外,心之所以黑暗,是因為藏有秘密,還是因為包藏禍心?這兩種解讀可不能混為一談。如果完全不管上下文,這句詩本身就道出了人心而值得玩味。丁尼生也善於運用情感中的音樂性,在他另一首長詩《悼念集》(InMemoriam))里,他回到了已故友人阿瑟( Arthur Henry Hallam)家中,面對著「Doors, where my heart was used to beat / So quickly,waiting for a hand.」(一扇扇門,我的心曾在此跳動得/飛快,等待著一隻手出現。)這首詩乍看之下要抽掉「was」才符合現在語法。但這不代表此詩寫得不好,注意在第一個逗點后,詩句節奏瞬間加快,呼應了丁尼生以前一想到即將見面的友人便高興到心跳加速的情境。阿瑟在他心頭揮之不去。詩中未點明是誰的「一隻手」,因而更顯凄涼。另外「beat」(心跳)和前一句的最後一個詞押韻(Here in the long unlovely street,在這條又長又可厭的街道),造成語氣先產生小小的停頓,才接到「飛快」的張力。這樣的效果,能使讀者更體認心跳如鼓之感。舉一個不同的例子, 美國詩人羅伯特· 洛威爾(RobertLowell)的詩中曾說,「The Lord survives the rainbow of His will」(象徵他意志的彩虹即便消逝,主仍存留於世)。彩虹一般可解釋為神不再降洪水之承諾,但在這裡的意思卻不太明確,甚至帶有死亡的意味;而這句的關鍵詞在「存留」(survive)。這整句(特別是動詞的使用)讓人有「這好怪」的反應,而這正是大多數經典之作的共通點。詩句的含義不明,需詳加揣摩,其意義多是取決於字詞的選取和順序。約翰· 鄧恩為讚揚自己的情人,寫道:」She is all states, and all princes I, / Nothing else is.「(她是全部的國土,我是唯一擁有國土的王子,/其餘的什麼都不是。)最後的」其餘什麼都不是「感覺有點姍姍來遲且刻意,但這正是戀愛中人會用的誇飾,而且簡潔到過頭了。至於窗外射進的陽光,作者描寫為」since thy duties be / To warm the world, that『s done inwarming us. / Shine here to us, and thou art everywhere; / This bedthy centre is, these walls thy sphere.「(既然汝之職責/為溫暖世界,亦已溫暖了我倆。/照亮我倆,汝光芒即遍及八方;/此床為汝中心,四壁為汝之疆界。)陽光穿越窗帘,斜入房內,照亮了房間和床鋪。」其餘的什麼都不是「,的確,現在詩人成了太陽系的中心。此外,雖然約翰· 鄧恩主宰一切(王子),但沒有他愛的女子(國土),握有權力也只是枉然。乍看之下,鄧恩描繪的意象顯露出他的傲慢,但仔細思量之後,方能發現他對自己所愛有多麼依戀。進一步看,便能了解君主的絕對權力,不過滿口空話、誇大不實的一場秀。詩如何傳達其」真實面「?馬克思主義評論家特里· 伊格爾頓(Terry Eagleton)認為,所有文學形式中,就屬詩」最為隔絕在歷史洪流之外「,我想這裡的隔絕指的是自成一格。他也覺得,詩是對於」語言本身的探究「,而詩的」字詞和其意義的關係,比日常語言更加緊密「,且」字詞的意義為何,與我們過去的經驗息息相關「。除此之外,詩在理性思維和」危險誘人的不理智情感「之間,搭起一座橋樑。詩」追求深層含義「,讓我們心靈的韻律、意象、念頭,都藉由詩精確又生動的文字發聲。」精確又生動的文字「說來好聽,但有時詩所蘊含的曖昧才是樂趣所在。詩人或許會想讓作品讀來清楚明白,但若寫得模稜兩可,仍然能具有相當的張力。伊格爾頓不怎麼欣賞的菲利普· 拉金, 有一首詩的開頭為」The trees are coming into leaf /Like something almost being said「(樹梢快吐新葉了/像話語差點脫口而出),這會讓人不禁想問」差點要脫口而出的是什麼「這個吞回去的話,我們大概猜得到是」again「(再次),所以原來或許是」The trees are coming into leaf again「(樹梢快吐新葉了,周而復始)。這裡看得到希望,卻有點吞吞吐吐、猶疑不定。那是怎麼了呢?將冒出的新葉是否帶有淡淡的悲傷?這裡的比喻其實很模糊,因為」差點脫口的話「可能最後還是說出口,但也許就此未說出口,而樹梢是確定會長新葉的。儘管如此,這一句詩讀起來仍如此真實。就如同拉金所透露的,千言萬語可能就藏在文字背後。這樣的概念雖然不太精確也不生動,卻真實傳達了生命」表層以下「的部分。最後,來看一下阿根廷詩人盧貢內斯(Leopoldo Lugones)寫的:」Iba el silencio andando como un largo lebrel 」(寂靜正在移動,好似長型灰狗),為什麼是長型灰狗?為什麼偏偏是灰狗?寂靜真的會動嗎?動的了嗎?我雖然斷章取句,但詩句就是這樣,常被大家挪用。不然讓大家多認識作者一些:盧貢內斯度假期間服毒(氰化物)自殺,而且他在文學生涯中,先是信奉社會主義,轉而相信法西斯主義。但知道這兩件事有助理解詩句嗎?或許有,但我們不需要知道這些事,因為單單詩句本身就很有意思了,我願意花時間費心研究一番,看看音調在這詩句中有何效用。任何詩句都可以玩一個遊戲,就是試著改動其中一個字詞,看看整句的語氣和意義改變多少。前面列出了一些詩的開頭,想象一下要是有一個字詞不一樣,效果會如何:」How do I love thee? Let me state the ways 」(我如何愛汝?且讓我一一陳述);「I met a traveler from a distant land 」(我遇見了來自遙遠國度的旅人);「My heart aches, and a dozy numbness pains / My sense 」(我心在痛,欲睡的麻痹刺痛著感官)。這些更動大大削弱了原句的力量,且只要抽掉或替換掉一個字,便有傷詩的結構、詩的用意,以及詩原有的真實感。本文選自《如何讀懂經典》。[英] 亨利·希金斯 / 林步升 / 中信出版集團/楚塵文化 / 2017-6-10 / 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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