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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活中，你可能時常看到這樣的事或者新聞。「不就是碰了他的車嗎？對方這麼可憐，他這麼有錢，怎麼還要賠！」這話的意思難道是，誰窮誰有理嗎？「哎呀，他就是開開玩笑而已，就算有點過分，也不至於翻臉吧？兩個人互相讓一讓，事情不就解決了嗎？」明明受傷的是我，憑什麼反而要我去原諒他，而不是他給我道歉？「沒事的不用擔心，鄧小平抽了一輩子煙，不也活了90多歲？」幾年前我爸明白了煙的危害，於是下定決心戒煙，幾個鄉親友善地「安慰」他。……生活中永遠不缺乏這種現象，用自己的道德觀強加到別人身上，不考慮後果，這就是低智商的善意。 「我家裡有一堆廢紙箱，你和我去四樓拿吧？看你挺不容易的，家裡的廢報紙也都給你，真可憐。」一大媽對正在翻垃圾桶的他說。「謝謝，不過不用了。」小伙拖著自己半瘸的腿默默走向了下一個垃圾桶。在前幾天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早上，我目睹了事情的全程。記得王小波曾在《我看老三屆》里表達了一個觀點：對殘疾人的最大尊重，就是不把他當成殘疾人。我想，這個大媽也許永遠不明白，對一個殘疾人表示出強烈的同情，其實會讓他們內心很不是滋味。何況，人家腿不方便，還讓他跟著你去四樓拿一堆紙箱，你所謂的善意，已經傷害了一個人。看到這裡，你也許打心裡會討厭這位大媽。可是在實際生活中，這樣的現象就是屢見不鮮。比如有人追一個女孩子，自以為做了很多事情，點蠟燭，課堂表白，宿舍樓下唱歌……很多時候，到頭來卻只能感動你自己，因為那些事情，根本不是女生想要看到的，甚至是讓她難堪的。而你，卻只覺得我做了這麼多事，把自己都感動了，這女生卻無動於衷，太絕情了。在表達善意時，道理也是如此。我們拒絕不考慮他人感受，強加到他人身上的善意。 說起低智商的善意，就不得不提起我國小班導。當時我讀五年級，班上有個家庭條件非常差的同學，由於成績優異，學校基本全免了他的學費，平時老師對他也是格外照顧。還記得那兩年，四驅兄弟佔據了我們的童年時光，我和小夥伴們做夢都想擁有一輛四驅車，經過和老爸老媽的多次交涉，他們終於答應給我買一台，前提是我要在一個月後的期中考試進入前十名。也許是四驅車的魅力太大，讓一個平時徘徊在三十名的我，真的在期中考到了第七名，拿到四驅車的那一瞬間，幸福和滿足感無以言表。可是，就在三天後，我的四驅車被他摔壞了。我親眼看到，他從三樓把我的四驅車扔下了一樓，事後卻跟我說不小心弄壞了。我生氣極了，於是和他大打了一架，讓他賠我，兩個人被班導叫到了辦公室。 「他這麼聽話，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也許人家只是不小心摔壞了，而且人家家庭條件不好，你就不能原諒他，不讓他賠嗎？話說回來，這次突然考到了第七名，抄誰的呀？！」我想那一刻我是絕望的，回家跟爸媽說了這事，慶幸的是，爸媽對我深信不疑，第二年默默幫我轉學了。後來即使漸漸長大，想起這件事，我偶爾也會憤怒，我憤怒，不是因為那個同學的惡毒，而是因為那個班導的低智商善意和用有色眼鏡看人。憑什麼成績好就說明人品好？憑什麼一個人家庭條件不好，因為你所謂的同情心和善意，就有理由將他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還有，我覺得所有為人師的，都應該好好反省反省自己，是不是帶著有色眼鏡看人。我們拒絕以他人痛苦為代價的善意。 記得在2015年時看到過這麼一條新聞：「深圳鹽田海灘有男童被放生的海鰻、石鱸咬傷，雙腿縫了100多針。」這讓我想起了哈耶克在《通往奴隸之路》上寫過的一句話：「通往地獄之路，往往都是由善意鋪就的。」放生，顧名思義是要放動物一條生路。然而那些低智商的善意，不顧環境污染，不管動物死活、不惜作秀過場，將淡水龜往海里扔，將「放生」視為形式和營銷手段的人，不但積不了功德，反而是在結下孽債。據農業部統計，目前外來入侵物種在500種以上，全球最具威脅的外來生物中，已有50餘種，成為遭受外來入侵生物危害最嚴重的國家之一，而放生，就是外來物種入侵的主要途徑之一。放生活動弊端叢生，令人詬病，真正的慈悲，源於內心，而非流於形式。 說起不考慮後果的「善意」，讓我想起曾有一期情感節目，女主人公從小被拐賣到窮鄉僻壤當了童養媳，後來終於找機會逃出來了，他丈夫委託節目來幫忙尋找，說家裡有孩子，不能沒有媽媽。顛覆我三觀的是，沒有多少人關注她從小是被拐賣進大山的，更多的人聽了丈夫的描繪，感動得稀里嘩啦，說這個女人不應該狠心拋下孩子，應該儘可能現身，然後和丈夫回家，盡一個母親的義務。幾十年了，她背井離鄉，一旦有逃跑的跡象必定是一頓毒打，好不容易跑出來了，你們居然出於「善意」地想讓她回去？我們拒絕所有不考慮後果的「善意」。 也許每個人都明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但是很少人明白，己所欲也應慎施於人。不考慮他人情緒的「幫助」，不考慮後果的「慈悲」，往往適得其反。我們拒絕所有低智商的善意。 作者：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