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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了好幾個關於愛人之間「死別」的故事。其實啊，「死別」是一個特別沉重的話題。可是，也不得不面對。為什麼會想在看起來很平靜的當時當下，來說這看起來似乎有些遙遠、有些避諱、有些不那麼招人喜歡的話題呢？因為啊，我們終將離別。-01-第一個故事，是正在熱戀的台灣情侶梁聖岳和劉辰君。他們在2月底赴尼泊爾喜馬拉雅山區登山，3月初遭遇暴雪迷路。57天後獲救，男方暴瘦30公斤幸得保命，女方卻在被發現前3天捱不住去世。梁聖岳在接受採訪時說，受困到最後，女友甚至主動和他相約：兩人誰先死去，還沒死的那個人，就要「吃對方的肉活下去」。女孩去世的那天，口中一直喊著「爸爸、媽媽、姑姑、嶽嶽」，後來就再也沒講話了。他親眼看著愛人的生命一點點消失，也並未曾動過吃肉的念頭。旁人，除了嘆息，再想不出任何詞語。-02-第二個故事，是一對結婚5年的年輕夫妻。女孩叫吳婷。她在論壇壇發帖《給老公找個媳婦》，為丈夫蘆凱徵婚，希望找個能照顧他、陪伴他走完今生的女人。她說，不知道這個世界還能留給自己多少時間，「我什麼都可以放下，唯獨他。」她患有惡性腫瘤，打掉了孩子、失去了一條腿，治療了3年花了幾十萬，病情依然沒有得到很好的控制。他們是高中同學，三年同窗。2007年，蘆凱考入大學，吳婷落榜后工作。但是，他們並沒有被現實的差距分開，而是在2012年結束愛情長跑結了婚。當然也會有爭吵，還有意外。生活本身就是這樣，小吵小鬧，小磨小擦，小災小難，漸漸的，從小少年到青年到中年再到「老頭子老婆子」。這是很多人所經歷的普通但有無數小確幸的愛情。只是，「大難」比明天先來了。2014年，懷孕幾個月的吳婷被診斷為惡性骨巨細胞瘤，蘆凱並沒有「逃跑」。他一邊上班一邊帶她看病，有機會就帶著她出去旅遊，「疼痛，我幫不了你，但我想讓你每天開心。」我採訪過不少重病的求助。那些堅強積極的人，大都是因為有著愛人和整個家庭的支持。而有些頹廢絕望的，是因為愛人先放棄了。吳婷也很積極，只是必須面對的是生命不知何時會戛然而止。她覺得，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大事，是找個愛他的人陪伴，「至少我可以證明，我老公是個好人，而且我婆婆家人都特別好。」她是感性的妻子，而他始終是理性的丈夫。令人感動的是，妻子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發下徵婚啟事，他沒有在面對採訪時感動得涕淚橫流，也沒有私下裡怪罪她太過張揚。他只是說：「她這病我們治療三年了，見得也多了。所以，不管她（能活）多長時間，只要她病痛減少一些，我就高興了。要不然，她受病痛折磨，我看著心裡受不了。其他的事情，只要她高興就好，不用太當真。」不是海誓山盟，也不是情話纏綿，只是實實在在的感受，樸實得一如他們一起經過的每一個日常的日子。-03-第三個故事，是一對耄耋老人，79歲的瓊瑤和她90歲的丈夫平鑫濤。平鑫濤正在「失智」。他們的愛情始於「使君有婦，羅敷有夫」之時。糾葛十年之後，瓊瑤41歲時和平鑫濤結婚。當時年輕，願意為了愛拋家棄子，即使鬧得沸沸揚揚也不在乎；在一起后，攜手共進，38年相伴成就了彼此的聲名以及靈魂相伴；到老了，他們也還是得和普通人一樣，面對生死。當初溫文儒雅、意氣風發的平鑫濤住進了醫院，插上了鼻胃管，逐漸失去意識。他的書法很好，可他的右手開始發抖，寫的字越來越丑。他被稱為「電影瘋子」，每晚12點都要拉著瓊瑤看電影，可現在他卻糊塗地連「前面演了什麼」都看不懂。他是一個很幽默很可愛的人，可突然卻越來越沉默，憂鬱地說「我覺得不快樂」。他多情浪漫，鮮花情話，從不吝惜「愛」的表達，可現在，他會慢慢忘記身邊的每一個人，陷入自己一個人的世界，沉默而無奈。瓊瑤說，她只希望平鑫濤最後一個忘記的人是她。她說「我生命里的強人，將逐漸退化成嬰兒。」「那個深愛著我的人，正在一步步離我遠去。用遺忘我的方式離我遠去。」是啊，我們再難接受，可那個深愛的人，那個曾經共度快樂和悲傷的人，那個曾經和你爭吵、和你冷戰、也給你溫暖、讓你心疼的人，那個和你一起從青蔥歲月走到兩鬢斑白的人，那個和你一起見證著人生無數個瞬間的人，那個你已經習慣到像是左右手的人——終將會離你遠去。小時候，大人們總是這麼向我們解釋：「死，就是你再也看不到這個人了。」對啊，是再也看不到這個人了。看不到TA的笑容和憤怒，聽不到TA的安慰或叫罵，聞不到TA的氣味，觸不到TA的溫度。TA不是去某個地方出差，TA不在世界的任何一個可到達的角落。TA的衣物會和TA的氣息一樣，慢慢消失在你們曾經那麼熟悉的地方，然後有一天連你自己都回憶不起TA的氣味了。這就是「死別」。-03-看《奇葩說》，有個辯題，「遇到危險，伴侶手刀逃跑，該原諒嗎？」遇到危險的時候，你的伴侶「嗖」一下就跑了，根本不管你的死活，你會原諒嗎？原諒和不原諒都有理由，可蔡康永的一句「來日大難，口燥唇乾；今日相樂，皆當喜歡」卻讓人紅了眼睛。來日，我們總要面對大難的，比如死別。一想到這個，我就覺得焦慮不安，特別難過。那麼，現在我們每一天的開心快樂，都應當高興啊。真的愛一個人，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詩經》里說「死生契闊，與子成說。」生命本身就是一段不可逆的旅途。無論是沿路風景再美，還是暴風驟雨，日子總是在向前，生命的目的地一直是死亡，從未變化。悲觀一點說，生命旅途總在指向終點。看著你枕邊的那個人，你有沒有哪個瞬間曾經想過：還能陪他走多久呢？如果突然，你們中的一個發生了意外，你會怎麼辦？如果突然，今天的早安就是你們今生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你又會怎麼辦？不能細想，不敢細想。可這是人人都可能會面對的，「來日大難，口燥唇乾」。是要無休止地臆想這不知何時會來的「大難」，然後悶悶不樂、焦慮不已嗎？不！一直很推崇「積極的悲觀主義者」。就是理解人生的意外和苦難，接受這場單程票的終點站，然後享受過程中的每時每刻。他忘記了我的生日又怎麼樣呢？只要我們都還能如平常一樣共進晚餐，就是幸福。我們暫時還買不起更好的房、車又怎麼樣呢？只要我們都健康相愛，有掙得更好生活的機會和能力。我們今早又大吵了一架又怎麼樣呢？只要晚上下班后，我們依然是往同一個家的方向走。我們的生活充滿了各種壓力和麻煩，又怎麼樣呢？只要我們所在乎的所愛的，依然是同一批人、類似的事物。我們的未來充滿了各種不確定，又怎麼樣呢？只要我們能確定當下的心安與小確幸。中學時學古文，有一篇歸有光的《項脊軒志》，有句話提到亡妻：「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其中感情，當時不懂，現在懂了。今日相樂，皆當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