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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北極和南極加一起的錢，也就是北上廣一衛生間。文｜新京報記者王佳慧實習生王雙興編輯｜蘇曉明校對｜郭利琴►本文全文共4790字，閱讀全文約需9分鐘老極，本名徐承華，背包探險、拍紀錄片，在杭州千島湖做水上俱樂部。酷愛各種極限運動，漂河登峰，客旅各地，被叫做「老極」。這個名字陪他從痴迷西部文化的長發小伙兒，到5歲兒子的老爸。他和妻子小豬給兒子起名「辛巴」，同名於《獅子王》里勇敢堅強的小獅子。辛巴幾個月大時，喜歡戶外旅行的夫妻倆，就抱著他徒步、划船、露營。辛巴一歲半的時候，老極帶他到新疆額爾齊斯河獨木舟旅行，看天鵝駱駝，與胡楊葉子，在野外露營八天。2014年，辛巴兩歲，想看北極熊。11月，一家人就駕著三輪機車從西雙版納到寮國、柬埔寨、泰國、緬甸、馬來西亞……土耳其、俄羅斯，歷經12國曆時180多天，抵達北極。旅程並未停止，2年後，老極一家又從南美洲厄瓜多一路南下，見到了南極企鵝。老極希望，在辛巴上國小之前，帶他去三極——北極、南極、珠穆朗瑪峰。「我們給辛巴準備了兩個美麗的禮物，第一件是他的生命，第二件就是帶他去看這個美麗世界。」老極說。在東南亞最大的孔瀑布巨石上攀岩，在安達曼的海浪中划皮艇，在卡帕多奇亞的天空中與幾十個熱氣球漂浮空中，在北極開著大雪撬摩托在冰原上狂飆，在喬治亞的卡茲別克雪山與狗一起滑雪……辛巴漸漸長大，有了更多獨立思想，老極欣於看到這些變化。「童年裡開心最重要，旅行不該是功利的。」老極希望，自己和妻子的做法，能給更多家長一種教育與生活方式的借鑒：「孩子長大，就要越來越遠了，應該放下很多東西用心去陪伴他們。」南極之旅，始於《百年孤獨》中描繪的南美洲。2016年11月，老極和小豬還沒來得及欣賞基多風貌，辛巴就在倒時差的幾天里生了病。他騎在老極的脖子上，無精打采，眉毛微微蹙著，看媽媽舉起的鏡頭：「我生病了，我要去醫院看一下醫生。」因為西班牙語不好，老極有些發愁，暗想與醫生的溝通會經歷「一頓雞同鴨講」。小辛巴反倒很樂觀，笑著伸手摸醫院房頂的天花板。檢查口腔時，木棍按在舌頭上，辛巴一陣噁心。最痛的打針來了，一針扎在手臂，老極跟辛巴做著鬼臉，「不管怎麼痛，但是我們不害怕，因為我們是什麼？」辛巴回答：「男子漢。」看到辛巴發燒生病，老極和小豬很心疼，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理念：孩子在旅行的路上會生病，難道在家裡就不會生病了嗎？「所有的孩子都是在咳嗽、發燒、感冒、肚子痛中，一點一點長大。」帶辛巴去北極前，老極和小豬跑到國際醫院學校里學了幾天護理，購買醫療保險，帶著各種藥物，事先查詢好了當地醫院電話。辛巴想吃榴槤，兩隻手扣緊榴槤裡面，眼淚鼻涕混著吃了下去。前往亞馬遜時，老極一家打了黃熱、瘧疾疫苗，時刻噴防蟲葯，可辛巴依然遭遇了多種叫不上名的蟲子，四肢被叮起了很多包，嘗試塗抹各種藥物都無濟於事，辛巴煩躁到大哭。老極問辛巴想回家嗎？他說不，因為自己還沒有釣到亞馬遜河裡的食人魚。旅程中，5歲的辛巴慢慢成長為一個小男子漢。在過弔橋的時候，他會拉著媽媽的手說：「不要踩到這個縫。」要想登上巴西利亞大教堂頂部，需攀爬很多看上去和地面呈足夠70度角的樓梯。在爸爸的示範下，辛巴抓著鐵欄杆開始爬樓梯。上山容易下山難，面對下行的樓梯，小辛巴開始犯怵。俯視著路上渺小的房屋和行人，辛巴抓著手邊的欄杆，撇了撇嘴，哭了。鼓足勇氣嘗試著下了兩個台階，又小心翼翼地爬了回去。最終老極把辛巴掛在自己脖子前，一步一步爬了下去。「別說他害怕，我都有點害怕。」老極鼓勵辛巴勇敢嘗試旅行中富有挑戰的活動，但他對勇敢與魯莽有著較為理性的判斷。「不是不讓孩子去嘗試危險而是讓他懂得怎麼去識別危險，不應該莽撞去做任何事情。應該理性地去看待危險，不是逞能。」有著國際登山與漂流證書的老極，經歷過很多極限運動，每次辛巴嘗試前，他都要對安全係數與措施進行評估。一向敢於嘗試的老極，卻被辛巴將了一軍。厄瓜多的巴尼奧斯，山谷雲霧繚繞，瀑布磅礴。跨越峽谷有溜索、高空纜車兩種方式。辛巴沒做決定，在旁邊觀看兩者的不同，直到他看見一位歐洲小夥子溜索劃下后又開心又尖叫，他跟老極說，「爸爸我要滑溜索。」老極回憶起當時的自己，只有倆字：懵了。臨出發前老極很緊張，他雙手緊緊把著欄杆，心一橫飛了出去。風迎面撲來，他聽見辛巴在喊：「我飛啦我飛啦。」到終點后，辛巴意猶未盡要求再飛回去。沒成想，飛到三分之二時，溜索竟停在了半空。深淵和瀑布喚起了老極的恐懼，但他逗著辛巴「看媽媽在那，向媽媽揮揮手。」最終他們被工作人員「解救」了回去。「直到我腳落地的那一刻，我的心才咽到了肚子里。」老極回憶道。辛巴則笑著和爸爸擊掌，和媽媽描述「像飛的感覺」。從美洲到南極，老極覺得辛巴長大了，有了對環境很強的適應能力。霍頓平原的天像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起初還一派晴朗，沒多久就落起了雨。老極給小辛巴披上了厚厚的衣帽。天放晴，辛巴也在老極的懷裡睡著了。小豬解釋「到時間他就睡，不管在哪兒。」老極樂了「任你外面洪水滔天，還是驚雷萬丈，他巍然不動呼呼呼。」幾年中，辛巴開始具有獨立的思考意識。去北極時，兩三歲的小辛巴只是「坑」他爸一點兒錢，把芒果扔到床上、亦或打碎酒店的大花瓶，老極都得硬著頭皮賠錢。而前往南極的旅行，老極笑稱，辛巴開始「坑命」了。他陪著辛巴坐滑索、釣食人魚，因為這些都是辛巴的獨立決定。「我尊重他個人的選擇，我願意陪著他去做。孩子是獨立的，父母不能用強權去統治孩子。」老極和小豬，欣於看到辛巴的成長。辛巴想看鯊魚，一家人在加拉帕戈斯群島報名了浮潛。萬事俱備，但在跳進水裡的一瞬間，辛巴以最快的速度緊緊地抱住老極，把頭放進水裡看了一眼馬上出來說：「爸爸我看到鯊魚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隨後，抓著爸爸的潛水服，哭鬧著說要回家，老極只好抱著他早早上岸。「小孩子在路上旅行會很乖嗎，顯然不會，因為他們是孩子，他們就像從火星過來的外星人一樣，身上充滿了無窮的能量，他們每天總是變著法，出現很多很多讓你想不到的事情，有的時候讓你很開心，有的時候會讓你很懊惱。」像小魔頭一樣的辛巴，常常讓老極和小豬哭笑不得。前往北極，源於辛巴看繪本時的一個願望——這個夢想支撐了他180多天。但到達北極后，老極發現：「我天啊，北極熊太難找了。」他們十天中每天騎著大摩托在冰山雪地上走，就是找不到北極熊。辛巴越來越懊惱。留在北極的最後一天，小豬帶著辛巴在冰沿上走，辛巴一轉頭，看到一隻北極熊慢慢朝他走來，他很驚訝，問小豬：「媽媽這是北極熊嗎？」那頭北極熊向辛巴伸出了熊掌，辛巴也下意識地伸出手，小手與熊掌握在了一起。看著辛巴的小臉，套在之前買好的卡通北極熊衣服里的老極哭了，他直立起來，捧起一抔雪往辛巴身上潑，在雪地上給辛巴跳小熊舞。「辛巴幸福完成夢想那種感覺，我看的特別清楚。我覺得作為父母最大的幸福就是自己孩子開心。」老極說。以下內容為老極口述。再好的學區房都不如一間書房我和小豬帶著辛巴去旅行，是我們認可、崇尚在路上的教育。但我不想過分拔高旅行的意義。辛巴只是一個孩子、一個個體，我沒法兒說我們對他的培養方式就是完全正確的，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該去南極北極。我把我們旅行中的記錄下來，做成紀錄片、寫成書，除了記錄，也想讓更多父母看到，孩子的一路成長，給更多人一種啟發。我覺得父母在孩子成長中起到的作用是很大的，家庭是更大的一所學校。學校教育很重要，老師很重要，但父母對孩子精神和行為上的引導才是更重要的。孩子從剛剛記事情開始，耳濡目染地模仿爸爸媽媽的一切。如果家長每天在那裡玩手機刷朋友圈，放下手機十分鐘就很焦慮，這些孩子都會看在眼裡，他會跟著學。在很長時間裡，我們總是習慣了把更多的教育完全拋給學校、老師、社會，不去重視家庭。父母常教育孩子要多去閱讀多看書，但是孩子反而會去看你，爸爸媽媽你們每天忙著喝酒、刷手機、刷淘寶，你們在看書嗎？小豬她是一個要在朋友提醒下才更新微信朋友圈的人，個人的時間裡她會去閱讀。有了辛巴以後，她和我說，生完了孩子更得去看書，科學系統地了解孩子每個成長階段的個性、心理、生理變化。辛巴現在5歲了，幾乎每天晚上，小豬會為他讀一個半小時的書，辛巴特別喜歡那個安靜的時刻。我會用ipad給辛巴講鱷魚、講各種魚類，用影像來讓他認知。在我們家的環境里到處都是書，在我看來再好的學區房都不如一間書房。孩子眼中的光我在紀錄片里展示出來的是比較陽光那一面，其實路上的辛酸苦辣有很多。去北極的時候我們爬格魯蒂亞的雪山，在雪山上徒步，很冷。辛巴自己走著，雪到他膝蓋，但他一直緊緊跟著我們，嘴裡跟自己說「我不會放棄的」，那時候他才三歲。馬上到北極時簽證出了問題，我們得在邊界等待辦理。說實話，我和小豬很焦慮。辛巴感覺到了，反而安慰我倆：「爸爸媽媽我們肯定會到北極的，你們放心！」我們曾在秘魯騎機車，在海拔3800多米的時候下起了雨，辛巴身上雖然穿著雨衣，但雨衣上的水都流到他的褲子和鞋裡面，3800多米的地方風一吹，特冷。他坐在我後面一直緊緊抱住我說「爸爸我好冷啊」，也不撒嬌發脾氣，一直堅持到目的地。我們在土耳其卡帕多西亞坐熱氣球，小辛巴在上熱氣球之前都是睡著的狀態。當我們的熱氣球飛到高空之後，清晨太陽的光從天際上一點點跳起來，金色的光照著大地，小辛巴就在那一刻睜開了眼睛，我看到他眼睛里閃著光：太陽升起，大地蘇醒，一百多個各種各樣彩色的熱氣球飄在他眼前。在他的世界，那一幕是震撼的，完全就是童話，就是宮崎駿說的天空之城。別說小孩子，連大人也震撼，到今天我都無法用詞語去形容。辛巴看完之後嘴裡一直在重複fantastic，fantastic。其實像辛巴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他們剛剛開始認知世界，知道什麼叫大象、美洲虎、含羞草、北極光……在家裡從電視機上看，繪本上看，書上看，和在路上真的完全不一樣。大象就在我們手邊經過，北極光綠色藍色的光在天空中飛來飛去，所有的一切是最真實的，孩子可以用他的雙眼、雙手、耳朵去觸碰眼前這個美麗的世界。觸碰的一瞬間給他造成的影響和感受是任何詞語、任何圖案都無法到達的。陪伴是最好的親子教育好多人問我，孩子在路上會學到什麼？旅行對他有什麼用？這邏輯太功利了，總是認為做事情得有用才行。童年，孩子就該開心。如果真要我總結，辛巴收穫了什麼，那應該是路上辛巴想和各個國家的小孩玩，他因此學會了一些簡單的英語和西班牙語，雖然不是那麼流利，但能簡單交流。他總是很仔細地觀察鯊魚、象龜、企鵝等動物，認真地學習它們的知識，在他心中也自然而然形成了保護野生動物的責任和愛心。他一開始是咔咔亂按快門，現在可以靜下來，連一坨狗拉的屎都興緻勃勃地拍。有些照片拍出來，視角是獨特的。有一種觀念是，孩子這麼小其實什麼都記不住，出去玩就是浪費。事實上他所遇到的一切事物都會被不斷感知反射學習。在南美洲他跟著巨大的象龜去玩耍，海獅、火烈鳥、羊駝，他看了太多動物，他特別喜歡動物，在孩子的概念里動物就是朋友，可以互動。在前往南極的船艙裡面，辛巴一個人在畫企鵝，他主動提出讓我把這些東西拍下來，放到紀錄片里，讓更多的人去保護它們。船艙外面的風冷得刺骨，他就舉著自己的那些畫，站在船頭，讓我給他拍下來。這不就是反應嗎，這不就是成長嗎？孩子會觀察，他的好奇心、對美的認知、堅強與毅力，這些在他身體里說不清道不明，就像一顆種子一樣生根發芽，隨著他的長大慢慢長大。我們一家的故事被更多人知道后，收到最多的留言就是四個字——有錢有閑。我和小豬是不算太窮，但也根本不是什麼官二代富二代、有1000萬的人。我們月光，是那種攢幾個月，一下子花掉的。我們去北極和南極加一起的錢，也就是北上廣一衛生間。這得看錢怎麼用，我和小豬在上海時沒有買房，北極回來以後，我們在千島湖畔花90萬買了套8米陽台的湖景房，平時開個客棧，做一家皮划艇俱樂部。不同家庭條件是不一樣的，我講述我們的故事，是想要告訴父母，孩子長大是很快的，他就要越來越遠了，我們應該放下很多東西用心去陪伴他們。並不是說每一家都要去環球旅行，看自己能力，一起去趟新疆、西藏，去個周邊的南山北山也可以啊，家人陪伴就是最好的親子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