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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俄羅斯西伯利亞、美國阿拉斯加、加拿大及格陵蘭島的嚴寒地帶，自古以來生活著一支神秘的以捕食鯨魚、海豹和海象為生的民族，這就是愛斯基摩人。考古研究發現，雖然今天的愛斯基摩人佔據了橫跨大半個北極地區的廣闊區域，但最早的愛斯基摩文化則發端於白令海峽的海岸及附近的島嶼。▲愛斯基摩獵人出發下海捕獵的情景令人吃驚的是，與有著上萬年歷史的美洲印第安人所不同的是，愛斯基摩人的歷史則僅僅只有兩千年。公元前後，他們突然出現於白令海峽地區。他們來自哪裡、祖居何地？這是極地考古學中的難解之謎。然而，一位來自的學者正在揭開謎底。他叫曲楓，是吉林大學考古專業二十世紀80年代的畢業生。▲曲楓（右）與因紐皮亞克文化遺產中心的工作人員安娜1984年10月的一個下午，吉林大學歷史系考古專業迎來了一位來自美國哈佛大學的華人考古學家——張光直。在世界考古學界，無人不知他的大名。在美國，他被稱為考古學之父。師生們慕名而來，文科樓的大教室座無虛席。講座的題目是關於文明與其在世界上的地位。至今，曲楓仍然記得，在闡述文明起源動因時，他一直強調薩滿宇宙觀的重要性，稱文明為「薩滿式文明」。何為薩滿宇宙觀？何為薩滿式文明？對於當時讀大二的曲楓來說，都是再新鮮不過的名詞。他不明白薩滿教如何與考古學聯繫在一起。▲阿拉斯加大學極地博物館收藏的薩滿舞蹈用面具二十年後，已在遼寧省政府工作多年的曲楓忽然又想到了這個懸在心頭多年的問題，於是萌生了到國外學習的念頭。2003年，他開始了在荷蘭萊頓大學的碩士學習，研究的題目就是薩滿教考古學。在收集民族學資料的過程中，導師告訴他，愛斯基摩民族志中保存著較多的薩滿教資料。欲研究薩滿教考古學，離開了民族學資料分析便寸步難行。於是，他生出了去阿拉斯加學習博士的念頭。2009年1月，他如願以償地成為阿拉斯加大學歷史上第一個人類學的學生，也是愛斯基摩研究史上的第一位人。愛斯基摩人的史前並不久遠阿拉斯加大學極地博物館中收藏了大量20世紀20至30年代出土的史前愛斯基摩文化遺物，大部分是海象牙製品。曲楓的博士論文寫作就是以這些在庫房中冷藏了近一個世紀的海象牙工具和工藝品為數據基礎。▲阿拉斯加大學極地博物館最早的史前愛斯基摩文化被稱作舊白令海文化（Old Bering Sea Culture）。他們以迵異的文化面貌，忽然出現在公元前後的白令海峽地區。他們從何而來，祖先是誰，一直是考古學中的一個難解之謎。愛斯基摩人自史前時代就以捕食鯨魚、海豹和海象為生。出土文物中占較大比例的就是用於狩獵的哈噴槍頭（harpoon head）。槍頭大多用海象牙製作，尖端或兩側鑲有鋒利的石器。舊白令海文化的海象牙器物上往往雕刻著大眼睛的獸面紋。▲舊白令海文化飾獸面紋的海象牙哈噴頭▲舊白令海文化哈噴投擲器復原圖愛斯基摩史前考古學的奠基人之一、考古學家亨利科林斯於二十世紀30年代就已意識到了舊白令海獸面紋與商代青銅器饕餮紋的相似性，因此提出了愛斯基摩藝術的商起源說，暗示舊白令海文化可能源自商。▲用烏魯刀給捕獲的海豹剝皮▲剝好的海豹皮需要抻直晾乾，是製作衣褲或皮船的原料科林斯的觀點轟動一時，並影響至今。然而，曲楓則認為，科林斯所使用的藝術類型比較法在理論基礎上是單一的和脆弱的，結論未必可靠。西方考古學早期理論建設並不成熟，大量借鑒了如藝術史學等其他學科理論。這一藝術類型比較法正是淵源於此。受到當代考古學理論訓練的曲楓則主張，使用後進程主義所提倡的情境理論也許是解決史前愛斯基摩起源的更可靠的方法。▲傳統的皮船卡雅克仍然用於海獵▲海獵用的機動船及傳統的哈噴槍通過系統的情境分析，曲楓發現，舊白令海文化在社會組織、經濟方式、水文環境、水上交通、狩獵技術運用、雕刻技術與方法等多方面均與河姆渡-良渚系列文化相似，因而提出早期愛斯基摩文化的源流更可能是長江中下游的史前文化，而非黃河流域的商。引人注目的是，從目前考古發現來看，在環太平洋各地的史前文化中，河姆渡-良渚是惟一與史前愛斯基摩文化有著諸多情境類似的文化，因此很難否認兩者之間的文化關聯。信仰的遷徙與飛翔的薩滿情境考古學理論往往聚焦於自然環境以及社會、經濟和技術因素，很少考慮到意識形態因素。曲楓則將宗教因素包含在情境分析之中。愛斯基摩的獸面紋仍然流行於民族志時代的愛斯基摩文化。據民族志學資料，它們代表著薩滿信仰中的神靈。▲因紐皮亞克文化遺產中心館藏的愛斯基摩人傳統服飾愛斯基摩薩滿具有靈魂飛翔於天空和潛於大海之中的特殊技能。在宗教儀式中，薩滿的靈魂可以與神界的神靈對話，為他的部族祈福免災。神靈形象常常被薩滿或族人雕刻於木製面具或象牙器物上。▲一位來自白令海峽的愛斯基摩人用木頭生動刻劃了他的薩滿叔叔與另一位薩滿在靈魂飛翔時相遇的情景舊白令海文化和良渚文化具有相似的獸面紋飾，以凸起、瞪視的大眼睛為特徵。曲楓指出，這說明兩者很可能共享一個相似的信仰系統，即薩滿教宇宙觀。▲舊白令海文化飾有獸面紋的哈噴尾端的平衡器（左），良渚神徽（右）良渚文化於公元前兩千年左右神秘消失，去向成謎，與突然興起的愛斯基摩文化有著兩千年的間隔。這其間人口如何遷徙、文化因子如何流動並重新組合，我們仍然不得而知。曲楓認為，若無強大信仰的支撐，古老的文化因素仍然能夠穿越千年而流傳至今，是不可能的。冰雪世界中的文化奇迹2012年夏天，有關舊白令海文化良渚起源說論文的草稿完成之後，曲楓將之寄給了美國國家歷史博物館北冰洋研究中心主任、愛斯基摩考古的權威專家費茨先生。愛斯基摩起源問題主要有南阿拉斯加說、西伯利亞說和商文化說。前兩者主要流於猜測，缺乏考古發現支持。因而，費茨先生一直是商說的支持者。然而，通讀曲楓的文稿之後，他認為迄今未止，這是最有說服力的觀點。▲鯨骨常常成為愛斯基摩人建築外觀的裝飾愛斯基摩人自古就有著捕獵海洋大型動物的技術特長和精湛的牙骨雕刻技藝，其獸面紋飾以及民族學資料均顯示他們有著複雜的宗教儀式和信仰系統。更為奇特的是， 由於他們位於地極，無人問津，其古老的傳統從未受到文明世界的撞擊，竟能穿越千年歲月頑強流傳至今，不啻為冰雪世界中的奇迹。▲愛斯基摩人的集市然而，當舊白令人自他鄉而來定居極地，如何利用傳統的生存技能迅速適應寒冷的自然環境，則又是一個待解之謎。人類生存與高寒環境的關係於是成為曲楓目前的研究重點，也是一個更具挑戰性的課題。光明日報文化記憶工作室過去與現在古老與時尚從未停止對話統籌：周華責編：周華 李韻製作：孫嘉靖 楊雪丹作者：王超長按關注「文化記憶」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