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轉變

每個人都是一顆橡樹種子。這顆種子必須不執著於自己的原形，才有機會成長為大樹。拒絕轉變的結局就是落入泥裡，塵歸塵土歸土。

114. 轉變

周玲玲再見到姚爍時，完全無法和第一次在街頭見到的那個人對上號。姚爍已經成為翟羽出現時必然跟在他身後的一道風景。

才一個月不抽煙不喝酒，姚爍的氣色紅潤健康，再也不是過去那種一站在陽光下就有些慘白的「夜店臉」。

白蘋離開香港了。拿著姚爍給她的錢，白蘋回到法國繼續攻讀藝術學位。在她離開之前曾經來找過周玲玲。

「我很開心姚爍的改變，以後還得拜託妳和顏少多多照顧他。他的家庭……不單純。」

白蘋洗淨了之前的濃妝與誇張的眼影，露出的那張秀氣的臉龐顯得年輕多了。

「妳真的愛他。」周玲玲突然發現。

白蘋笑了笑。「愛情屬於我自己，所以我自己放在心底就行了。」

周玲玲不知道該說些甚麼。

「妳是個善良的人，我欠妳一個說明。之前聯繫妳堂弟買裸鑽，其實是幫內地的幾個官太太洗錢。現在我不必幫姚家做關係了，這洗錢的事……」

周玲玲點點頭：「我明白。一開始我就猜到了，所以一切的交易都是正當的，價格也符合行規，妳放心。」

白蘋有些歉疚地笑笑。「其實還有一些國外的證券商和國際資產專家在幫姚家做這些事，但我不懂那些東西，才會想到買裸鑽。」

周玲玲拍拍她的手：「裸鑽的價格在近年一直漲，妳選的項目沒錯。」只是幫錯人了，也不該想把黑錢漂白。

送走白蘋之後，周玲玲覺得一股淡淡的悲傷浮上心頭。白蘋生錯了地方，才會有這樣的命運。所幸如今她自由了，希望她日後的路能夠走得平順。

對於姚爍的改變，還有一個人覺得震驚。那個人就是唐浩。

不同於周玲玲的感受，周玲玲樂見姚爍的改變，唐浩則後悔讓姚爍見到翟羽。因為本來憑著姚爍這條線，可以帶給他非常多的方便。而且姚爍這個人不壞，比起其他心狠手辣的官員與太子黨，唐浩寧可與姚爍來往。

可是姚爍才見了翟羽一面，就像換骨洗髓一樣，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不僅整天跟著翟羽後頭，還與姚家鬧翻了。聽說還是淨身出戶！

這讓唐浩覺得不可思議。因為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姚爍是非美食美酒不張口、非名車不開、非名牌不穿戴。是甚麼力量可以讓他放棄這一切榮華富貴？

本來唐浩自己也想會一會翟羽這個人，因為香港富豪圈裡沒有甚麼秘密，見過翟羽的很多人都忍不住把一些神奇的事往外說。

唐浩最好奇的是自己前世曾是甚麼人物，自己今生還有甚麼奇緣可攀，更重要的是可以為來世修些甚麼福田。可是看到姚爍的轉變……他猶豫了。像那樣的花花公子、酒色財氣甚麼都沾的官二代，兩個小時之間就被翟羽給「收了」。那自己呢？

唐浩摸摸自己的鼻子，他和姚爍有甚麼不同？除了他是富二代之外，好像沒啥不同。他還真怕自己也被翟羽給收了，然後餘生就過得如同一個苦行僧。

都說天堂好，但誰願意去呢？唐浩的日子過得舒心，富豪的生活本是人上人的生活，他一點也不覺得有甚麼改變的必要。猶豫幾日之後，唐浩放棄了與翟羽見面的機會，把手上的幾張掛號單都讓給了別人。

唐浩不知道，他讓出去的機會被丁星卉暗槓了。

丁星卉知道姚爍的事。但她之所以想見翟羽，是因為她從夏梓那兒得知翟羽其實是顏成中的師父。可是丁星卉認識顏成中那麼久了，豈會不知顏成中究竟有沒一個師父？翟羽這個人突然冒出來，引發丁星卉極度好奇。

見到翟羽時，丁星卉和所有的人一樣，被他年輕的外貌震驚了。這更堅定了她的信念，顏成中怎麼可能有個比他還年輕的「師父」呢？

翟羽微笑看著坐在桌子對面，一直端詳著自己卻一語不發的丁星卉。

人很奇怪，即使隔著常人難以跨越的平行世界，有著不同的際遇與選擇的機會，卻還是會走上相同的道路。

「妳想知道甚麼？」翟羽終於打破沉默。

在另一個世界時，翟羽一直避免和丁星卉見面。一來是因為他出手安排了顏承宗的姻緣，所以對這個執著於顏承宗的女子宿願不能得償，抱有那麼一絲歉疚；二來是丁星卉塵緣太深、難以悟道，見她也是白見。

但現在不同了。一來他打算盡力喚醒有緣人走向修煉之路，所以才會坐鎮「純真年代」接受掛號。見誰不是見？他從不打算把丁星卉排除在外。二來他也想幫丁星卉解開心中的結，她的妒恨之心太重，如果不清除，是絕無可能走進修煉界的。

「我想知道，為甚麼不是我？」丁星卉問得極為模糊，帶有考驗翟羽的意思。如果他真的無所不知，必然明白她在問甚麼。

「妳相信人的一生當中遇到的所有事情都不是偶然的嗎？」翟羽笑了，不答反問。

丁星卉微扯嘴角：「我看過無數的書，從佛經、聖經、心理學到新時代，我很清楚這類的說法，就是要讓人相信，一切的不順心都是上天安排的功課，給你提升用的。」

「妳顯然不相信。」

「說不上信或不信，只不過我不明白，這種功課就算能夠提升自己，又如何呢？難道能讓人上天堂嗎？」丁星卉一臉的不以為然。

「如果是呢？」翟羽看著她。

「聽說天堂比地獄無聊。」丁星卉不明白自己怎麼了，但叛逆的話語就是止不住，就像她滿心的恨意妒意一直湧出來一樣。

「如果妳去過地獄就不會這麼說了。」翟羽見慣世上的人總說著自己根本不明白的話，卻把它當成真理。

丁星卉靜默，因為她不知道該說些甚麼。天堂與地獄究竟是甚麼樣，她的確不知。但是陷於情中的苦她卻嘗過了，這算不算去過地獄？

「或許妳嘗過地獄的滋味，妳只是不知道天堂究竟是甚麼罷了。」

丁星卉苦笑：「我母親告訴過我類似的話，她說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求不得苦、嗔怨憎癲苦、痴愛別離苦、五陰熾盛苦。這些苦就像地獄那般，我的確都嘗盡了。」

翟羽聽著她細細地訴說自己的苦。

「那都是妳的心造成的，妳可以遠離這些苦。何不放手試試？」翟羽勸她。

「放手，不就否定了這些年來的等待嗎？」丁星卉不甘心。

「妳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翟羽嘆息。「妳以前十世的淒涼命運，換來這一世的美貌與才智。為的是希望在這一世能與十世之前曾救妳一命的那個遊方藥師，結一世夫妻之緣。」翟羽緩緩道來。

在那十世之中她歷經苦難卻保持著善良與正直的心，不斷地積德行善，最後修得這一世的福報。

丁星卉震驚了。但她完全相信翟羽所說的，那的確是她會做出的選擇。

「但妳忘了在更早之前，妳究竟是怎麼降生成人。妳忘了自己來到這世上不是為了談情說愛或者追求富貴，妳忘了最初始的心願。」

「最初始的心願？」

「妳忘了。但有人沒忘，還在等著妳兌現承諾，還在妳真正的家等妳回去。」

「真正的家……」丁星卉眼眶紅了。

「妳把眼睛閉上。」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丁星卉見到從未見過的藍天，那樣乾淨清徹。

可是低頭一看，森林枯了大半，河流幾乎乾涸。

「怎麼會這樣？」丁星卉淚流滿面。

「因為妳荒廢了心田。」

場景又換了，那是一場盛大的婚禮，丁星卉驚異地發現，新郎是顏成中，而新娘竟然是她自己！

時間像走馬燈一樣快速流逝。幾年之後他們離婚了，因為無論她如何曲意配合，她和顏成中究竟個性不合。這段婚姻終究以離婚收場，可是在離婚的那一刻她卻沒有心痛的感覺，因為時間磨掉了她的愛情，她再也沒法單方面付出感情而不求回報……

「這是假的！」丁星卉睜開眼。

「前面是真的，妳的世界已經荒蕪了。後面是妳自己的心幻化出來的，妳比誰都清楚妳的愛情最後將是甚麼結局。」翟羽淡淡一笑：「我始終不能理解這樣的痴狂。」

丁星卉當時不清楚，等到幾個月之後她才醒悟過來，她閉上眼睛之後看到的一真一假兩個影像，讓她的人生開始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