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紓困協議有譜 「同志仍須努力」

幾度觸礁讓全球經濟陷入焦慮不安的希臘紓困案談判，在德國總理梅克爾不為所動與不排除「希退」（Grexit，Greek exit的縮寫，即「希臘退出歐元區」）的堅持下，最終讓希臘總理齊普拉斯（Alexis Tsipras）屈服，在全盤接受遠比公投前更為嚴苛的紓困條件下，達成同意進一步談判的協議。後續紓困案是否過關，就端賴各歐盟國國會，特別是德國與希臘是否同意此最終的紓困條件內容。

歷經17小時，被形容為有如幼稚園般吵鬧的歐盟財長馬拉松會議，在7月13日終於達成同意與希臘進一步談判的協議，要求希臘在三天內完成相關改革措施的立法，並立即實施，藉以交換開啟三年860億歐元的第三波紓困案談判。被希臘公投逼到牆角的梅克爾，在談判過程中幾乎不給轉圜餘地，堅持無改革就沒有紓困，多數歐盟國家也對齊普拉斯的反覆態度信心全失。於此氛圍下，最終提出較公投前更為嚴苛的條件，在大限之前，迫使齊普拉斯對國際債權人幾近全面投降，照單全收此一讓希臘人備感羞辱的紓困條件，換得希臘得以續留歐元區。

 

喪權辱國 希臘公投弄巧成拙

協議內容除了對提高稅率、削減年金與支出等提出較公投前更嚴苛的條件外，更進一步提出希臘的重大決策由歐盟監控，以及設立500億歐元、用於償債的國有資產民營化獨立信託基金等涉及主權的新條件。對於後者，在齊普拉斯的哀求下，原本堅持全數用於償債的梅克爾鬆口，同意其中25%可投資希臘。對齊普拉斯而言，只能用一敗塗地來形容，相較於公投前歐盟提出的條件，只能徒呼負負。

此前，曾有希臘務實派勸告在強硬派與務實派間擺盪的齊普拉斯，改革要趁早，否則當歐盟不耐時，條件只會更嚴苛，最終將是得不償失。結果不出所料。

 

紓困資金來源

1.規模860億歐元，7月20日前緊急提撥70億歐元，8月15日前提撥50億歐元。

2.歐洲穩定機制（ESM）將提出100~150億歐元的銀行緩衝資金。

3.對銀行體系持續提供上限890億歐元的緊急流動性援助（ELA）。

成立500億歐元國有資產民營化信託基金

其中75%用以償債，25%可用於投資希臘。

 

7月15日前希臘必須完成事項

1.增值稅率23%並單一化與擴大適用範疇、擴大稅基、削減退休金。

2.公司稅提高至28%，離島等度假勝地稅金提高。

3.成立獨立的全國性統計機構，以監督執行成效。

 

實施後續改革並制定期程

1.至2022年退休年齡延至67歲。

2.至2019年底，逐漸取消貧戶援助津貼。

3.勞動市場自由化，使企業更易裁員。

4.商品市場自由化。

5.開放商店週日營業。

6.強化金融業管理，追討不良放款、消除政治干預。

7.電力傳輸網路民營化。

 

待議事項

1. 7月20日前須提出「降低公共行政成本及其政治干預」之行政改革計畫。

2.後半年商討如何強化希臘控管負債能力。

 

不確定因素

1.希臘國會是否照單全收，特別是涉及主權的國有資產信託化。

2.反對最力的德國與芬蘭國會是否同意。

3.希臘政權是否因此分裂重選。

4. 7月20日須償還積欠歐洲中央銀行（ECB）的42億歐元債務。

 

希自恃而驕 歐盟民意不買帳

強硬派的前財長瓦魯法吉斯（Yanis Varoufakis）堅認，歐盟不會驅逐希臘，因此，只要堅持到違約前的最後一刻，歐盟必然讓步進而給予更寬鬆條件；齊普拉斯認為，唯有當紓困失敗讓希臘經濟陷於崩潰，左派執政黨才會同意債權人條件。二人初衷雖有不同，但最終立場相同，就是「拖以待決」。公投就是齊普拉斯對此立場淋漓盡致的表達，將希臘人民逼到絕地，不得不放手讓他全權參與協商的極致做法。但始料未及的是，公投激怒了德國人民，梅克爾幾無招架，「希退5年」（希臘暫時退出歐元區5年）於是成了梅克爾不得不的最終選項，讓齊普拉斯在錯愕中不得不低頭認帳。

其實，瓦魯法吉斯對歐盟無法承擔「希退」後果的看法沒有錯，而是誤在錯用公投激怒多數以撙節自持的歐盟國家。

在面對俄羅斯的西進、伊斯蘭國的恐怖滲透、北非偷渡客的大量湧入，希臘都居於地理上與歐盟防務上的關鍵地位。經濟的艱困，讓歐盟國家的極端民族主義再度復萌，威脅到傳統的中間路線政治運作，鬆動歐盟的政治結構。一旦將希臘逐出歐盟，甚至只是歐元區，都將助長這股民族主義的歪風，其連鎖效應勢將讓歐盟崩解。因此，德國也不敢輕言「希退」。無奈公投惹惱了那些在兩德合併後，仍過著撙節苦日子的多數德國選民，民意讓梅克爾最終無法再站在希臘這一邊，不得不贊同德國財長蕭伯樂（Wolfgang Schaeuble）「希退5年」的折衷方案，迫使希臘接受歐盟的紓困條件。

 

自辱人辱 民粹操弄希臘沉淪

希臘經濟學家以「悲慘、羞辱和奴隸制度」來形容齊普拉斯接受的紓困條件，但「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希債的國際債權三巨頭（Troika，指歐盟執委會、歐洲央行、國際貨幣基金會），自始都站在如何協助希臘脫困的立場，除了兩次幾乎已全部發放的2,400億歐元援助款外，還為希臘岌岌可危的銀行體系挹注了上限890億歐元的緊急流動性援助（ELA）。

然而，怠惰成性、競相逃稅、拒絕吃苦的積習，加上政客的民粹操弄，讓國際債權人轉趨強硬，歐盟也不樂見因此可能導致西、葡、義三國群起效尤的連鎖反應，讓辛苦建立的歐元區紀律旦夕瓦解。希臘走向今日的結局，只能用自取其辱來形容，至於那些國際知名經濟學家對德國立場的負面評語，則是姑息地助長了希臘自怨自艾卻不知幡然悔悟的心態。

2008年愛爾蘭經濟泡沫化，2010年接受國際貨幣基金會（IMF）約680億歐元紓困金，自此力行撙節，人民無不勒緊褲帶，毫無怨言；政府則是削減開支，人民福利遭到大幅縮減，公務員也遭減薪，賦稅加重更不在話下。勵精圖治五年後，如今已是脫胎換骨，經濟成長率傲視歐盟，成為國際競相投資標的。西班牙雖仍受困於25%的高失業率，但在嚴格執行撙節改革下，今年經濟成長率預估達3%。德國身為歐盟經濟火車頭，至今為止，不少百姓仍承擔兩德統一的「美麗苦果」，必須身兼數職方能維持統一前的生活水平，自家房舍出租給背包客以另闢財源，也早已蔚為風尚。

立陶宛、拉脫維亞及愛沙尼亞等波羅的海三小國都在2008至2009年的全球金融危機中陷入衰退，卻也都無一例外地在嚴格的撙節措施下，不但打下獲得進入歐元區的基礎，還獲得平均3%穩定經濟成長的成果。愛沙尼亞如今的負債只占GDP的10.6%，更是歐元區模範生；歷經全球最嚴重衰退，兩年GDP損失達25%的拉脫維亞，在厲行撙節紀律後，如今已恢復生機。他們不能理解的是，他們能熬過的事，為何希臘人民不肯熬？

 

協議不保證同意 德希國會是大山

7月13日的協議僅是雙方達成進一步談判的協定，還需歐盟各國國會的同意方能成事，其中尤以德國與希臘為最大變數。梅克爾必須說服國會議員支持這項協議，由於最受詬病的債務減記並未列入協議，同時增列500億歐元國有資產私有化基金作為償債保證，因此，預料過關機率應有五成以上。希臘方面，要讓國會三天之內完成立法，接受這個讓左派深惡痛絕的紓困條件，儘管反對聲浪大，撙節方案終於還是拍板過關。

失業率超過25%的希臘，還必須完成立法，落實改革措施，才有辦法獲得第三輪紓困貸款。齊普拉斯如果不能獲得執政黨支持，勢必要祭出黨紀開除反對的閣員與黨員，一旦因此失去國會多數席次，國會改選就無可避免，預料屆時齊普拉斯將尋求反對黨的支持，合組內閣。

協議不保證同意，「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應是當前歐盟與希臘處境的共同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