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分析：理性自殺還是不理性自殺

經濟學分析問題，特別是情緒問題，像自殺這種人命關天的事，常會被批評為「冷血」。其實不是，是「冷靜」。新古典經濟學的開創者馬夏爾（Alfred Marshall, 1842～1924）對經濟學家的要求，就是要有「溫暖的心、冷靜的頭腦」。決定研究題材要有溫暖的心；但要把題材研究清楚，就必須冷靜看問題。例如，討論富士康的員工自殺，是因為出於關心；但同時也希望能冷靜分析，最好能找到解決方法，至少要釐清問題。

以下則以經濟分析角度剖析富士康「跳樓門」事件的疑點：

一、生不如死

我們先假設自殺是理性的人做出的理性行為。經濟學討論的所謂理性行為，通常代表兩種意義：自願的而且是對自己有利的行為。如此，一個理性的人自殺，表示這個人已經「生不如死」了。但「生不如死」也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死不好，但生更壞」。死不好，因為一般人都怕死；所以必然是「生更壞」才自殺。這是正常的自殺理由。另一種是「生是好的，但死更好」；這是不正常的自殺，這時我們就要問：「死」有甚麼好？

以下就這兩種情況進一步分析：

• 死不好，生更壞

一般人常說：「好死不如歹活。」歹活都勝過好死了，何況跳樓自殺並非好死，所以通常自殺實在是因為「活得太痛苦了」。例如，鬥爭成性的中共，積累了很多折磨人的手段，可以折磨到一個人「生不如死」。歷次鬥爭都有人自殺，就屬這種。

這種生不如死的自殺，理應與富士康員工自殺沒有關係。有人批評富士康是「血汗工廠、軍事管理」。但無論是或不是，都不至於讓員工生不如死。一方面，這是民營事業，它沒有政府的強制力，員工若活著不舒服，他不必死，因為他可以選擇離開。中國農民工在年節前，常有威脅要跳樓自殺的現象，因為雇主積欠薪資，司法救濟無效，他走頭無路了。但縱使這樣，還是很少有人真正自殺，他只要拿到工資，就達到他威脅自殺的目的。實在想不出富士康的員工，有甚麼理由要躲在暗處，偷偷自殺。

另一方面，富士康是很多人爭著要進來的企業，如果到富士康都生不如死而自殺，那在其他場所工作或沒工作的人，豈不是要集體自殺！

因此，在富士康自殺的員工，不是一般理性人的理性行為。

• 生好，死更好

另一種生不如死的自殺，是「貪生」但不怕死。死有甚麼好呢？這就因人而異了。例如，有人為了國家安全、有人為了子女幸福、有人會為了詐領高額保險費，而自殘或自殺。富士康員工第一個自殺後，公司給予高額補償，包括給死者父母年金一直到終老；因此，有人推論可能有人會為了這個補償而自殺。這種說法不能說完全沒有，但可能性不大。

詐領保險費的，除了極少數自殘外，大都是去殺人，即幫別人（親人）保險，把被保險人弄死，自己去領保險理賠，好像沒有聽說自殺而讓親人領賠償金的。何況，富士康的補償並非明文規定的，萬一到時富士康不賠了，豈不兩頭空。換言之，這種自殺的可能性也不大。

二、被自殺

如果「理性的自殺」基本上不成立，那就是「不理性」的自殺了。不理性的自殺也分兩種，一種是發瘋了、人不理性了，所以自殺了。另一種就是「被自殺」，實際上就是他殺，但表面上「看似」自殺，或者「說是」自殺。

富士康自殺者，沒有說是發瘋的，但有報導說是被保安打死的。保安打死人後假裝為自殺，有三種可能：一是公司授意的，二是保安失手意外致死的，三是保安故意往死裡打的，打死後偽裝成自殺的樣子。

第一種可能性不大，因為個性剛烈的郭台銘，要為富士康員工連續自殺而高額賠償、道歉、提薪，他應該沒有理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第二種可能性也不大，既然社會已經鬧得風風雨雨了，總該小心一點了吧！

那就只剩下第三種可能了。可能嗎？恐怕這才是重點！

三、黨組織在哪裡？

富士康事件很奇怪：接二連三的自殺，中國共產黨的黨組織居然都被蒙在鼓裡，不能防患未然？若是一個正常的國家，這不奇怪：人民做甚麼事，政府怎麼可能都知道呢？但在中共統治下的中國，就不一樣了。像富士康這個據說是像軍營的廠區宿舍裡，有甚麼事能逃得了中共的眼目呢？它有世界上最強大的監視系統：最先進的「金盾工程」，比例最高的特務人數（估計占人口的百分之三），發展最深入（連小學班級裡都有特務學生）。在這個「台商」企業，它不防患點嗎？就以平均值來計，25萬員工就有75,000個特務。這麼多人，還不能事先知道誰要自殺嗎？

我們必須假設，中共黨組織是知道誰要自殺的。它可能一開始不知道，但接二連三的自殺，就沒有不知道的理由了。那麼，它既然知道，為何還有繼續自殺的事件發生呢？但前面已經分析，在富士康自殺是沒有道理的。如此一來，就只剩下一種可能，就是「被自殺」，而且黨是知道的。說白了，就是共黨把人殺了，嫁禍給富士康。

這樣的指控，會不會太「匪夷所思」？或許有一個「被自殺」的案例可以對照。2001年年初，有幾個人在天安門自焚，中共官方媒體立即宣布說，這是法輪功學員搞自殺，並以此攻擊法輪功。但在中央電視台播出的畫面被錄下來，用慢動作去看，發現所謂自焚死亡者，是當場被人在後腦勺重擊而倒下的。國際教育發展組織（IED）於2001年8月14日在聯合國「促進與維護人權小組委員會」第53屆會議上正式聲明指出，整個事件是由政府一手導演。該聲明並被聯合國備案。

如果在天安門廣場光天化日下都可以搞殺人嫁禍，在富士康廠內宿舍樓上為何不能？

那為甚麼會有人幹這種殺人嫁禍的事呢？有人說，因為郭台銘在中國、特別是在深圳，得罪太多人了，而且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四、「中國特色」問題

中國的「年自殺死亡率」是世界平均的2.3倍。而且，自殺已經成為15～34歲人群的最大死因。中國自殺率高，有其社會背景，但到富士康工作，還是沒有理由自殺的。偶爾會有，但實在沒有理由接二連三地自殺。真的發生了，也不是工廠的責任，就是說，在工廠裡是找不到解藥的。應該問，這個社會出了甚麼問題了？

對中國的高自殺率，特別是15～34歲的群組，有人說這些人成長於改革開放時期，又是一胎化的獨生子女，特別禁不起挫折。在經濟學裡，也有一個「第二代工人」效果，可以解釋這種現象。

所謂第二代工人，是說工人的子女也當工人。這些第二代工人與第一代工人不同。第一代工人大都因為農村生活困難，為了改善生活而到工廠做工。他們因為生活有顯著改善，而且又有農村當後盾，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處，也想衣錦還鄉，因此在工廠裡刻苦耐勞，承受得了各種壓力。

第二代工人不同於其父母，因為小時候已經有較好的生活，而回農村也不是他們的選項了，此時，如果在工廠的工作條件沒有顯著改善，前途黯淡，再加上生活壓力，就容易引發工潮或其他行為，自殺是其中之一。

無論如何，在這個自稱「崛起」的中國，有這麼高的自殺率，都是嚴重的社會問題。人一旦會自殺，命都不要了，他會做出甚麼事來就難以預料，中國又將如何保持「和諧」？這恐怕才是中共值得警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