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之下》浙江作者 陳虛炎

展廳布置得非常簡樸，一張道具桌上放著玫瑰，各類化妝品，指甲油，保險套，鞭子，安眠藥，錐子，鎚子，刀片，各色各樣的面具，香煙，蜂蜜，水晶，彈簧刀，餐廳紙，水果，酒精……甚至一把上膛的左輪手槍。

人們依次陸續進場，警衛搜索參觀者是否身上攜帶危險設備。主持人對參觀者介紹這次表演的規則：「大家看到了，台上放著幾十種不同的道具，你們可以隨意使用它們。沒有任何規則，不必考慮法律的追訴！你們只要記住，她是自願那樣做，並且是簽了特殊協議的就行了。在表演的三個小時內，她對自己身上發生的所有事情負全部責任。所以，某種意義上，表演者也是道具之一。不過，值得提醒的是，別太快開槍殺死她，那樣這場盛宴的「樂趣」也就到此為止了。儘管如此你們也不會承擔任何責任。只要你們樂意！記住，時間只有三個小時。請大家開始吧！珍惜這一激動人心的愉悅時刻吧！」

參觀者躍躍欲試，大多數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從桌子上選擇各自喜歡的面具。戴上面具后，人們顯得更體面，更活躍了。儘管也有人放棄面具，但總是行動拮据，似乎有某種無形的阻礙限制了他們想象力的發揮。

起先，群眾還是溫和的。有人往已被麻醉的行為藝術家嘴裡塞蘋果，可見她不能活動牙關，覺得索然無趣。有人試圖將她轉過身子，擺弄她的手臂，關節，捏捏她的鼻子，拍拍臉。接著有人拿口紅在她臉上亂塗亂畫起來。有人在她額頭寫上「無畏的藝術家」，有人在她鎖骨下方的空白區域，畫了大大的「哇喔，我的聖母」。她無動於衷。於是又有人給她點上香煙，怕滑落，用手扶著香煙直到她抽完。因為不能調整香煙的位置，煙熏得她眼睛通紅，淚水盈眶。

大家看她確實沒有反應后，變得愈來愈大膽。一個帶著天使面具的小夥子把大半瓶波特酒從她頭頂澆灌，彷彿她是一朵乾枯的需要澆水的花朵。另一個人選了一朵玫瑰花，把它輕輕的夾到她的嘴唇上，那樣子看上去，就像劍客佐羅求愛時的表演。可等大家都笑完后，他快速將玫瑰花一拉，莖條上的荊刺劃破了她的嘴唇和嘴角，鮮血瞬間從她嘴角流下來。接著又是一陣大笑。這樣的舉動使得一位女士非常反感，她指責男子行為過於野蠻，如此摧殘一位女士是多麼殘忍的事。她趕緊從台上拿了餐廳紙將女子嘴角的血擦乾淨，並撫摸她的臉安慰她。女子儘管被全身麻醉，不能動彈也不能說話，眼睛卻還能表達感激之情。

隨著時間的推移，惡作劇式的表演還在繼續，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勢。有人用彈簧刀隔開她的衣服，並用刀子在她身上划來划去。一個帶著聖誕節小鬼模樣的面具的男人割開她的喉嚨后吸她的血，並用波特酒瓶中剩下的一點酒精漱口，一口噴到她的傷口上。當然，還有許多惡意騷擾她身體的男人，有些拍了裸照並讓她自己拿著。眼淚已經止不住流淌下來的表演者依舊一動不動，她的目光一直注視遠方。

一位高大健壯的留著絡腮鬍的紳士脫掉面具，他嬉笑著在女子胸前用小刀刻上「妓女」的單詞。他高聲喊道：「來吧，來吧，都喊出來吧。妓女！妓女！妓女……」。周圍的男士哈哈大笑不止，一些女士儘管害羞，卻也津津有味地在各自鍾愛的面具下欣賞這場由男人們主導的表演。這時候一個女士站出來，她也脫掉面具，對大家說道：「好了！大家夠了吧！瞧她可憐的樣子，大家就放過她吧！」人們不以為然。旁邊的人說道：「還遠遠不夠呢！還有大半個鐘頭呢！為了這場表演我們可都是花了錢的！」周圍的人們也隨聲附和著。表演還在繼續，而表演者已經痛苦難堪，甚至顯示出絕望和懊悔的表情。

一個膽大的鬼魅終於拿起檯子上的左輪手槍。他將手槍在女子眼前擺弄著，用槍口對著女子的瞳孔，看她會不會眨眼。嚇唬夠了，他又把手槍放到女子的手上，讓她握著槍柄，手指壓著扳機，看她會不會自己扣動扳機。此刻，終於有人覺得過火了，一把奪過手槍，狠狠甩向一方。雙方發生了暴力衝突……

可怕的3個小時終於過去了。

人們放回面具，又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表演者被工作人員扶進化妝室。

等她走出來時，已經穿上了原先那件被刀子劃破的衣服。她帶著眼淚和鮮血，微笑著走向人群。這時一些人陷入慌亂，此刻他們才想起眼前這位女子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見到如鬼魅重生的表演者向自己走近，人們紛紛奪門而逃……

謹以此文向人類史上最偉大的行為藝術家阿布拉莫維奇致敬！

2017/8/29於下午5時半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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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作家：筆名陳虛炎，本名陳錚，祖籍杭州，現年36歲。文藝中年一枚，學佛，從事寫作工作，目前創作詩歌數量超千篇，短篇，雜文類約200篇，長篇4.5個。愛好棋類，書法，平時喜歡看看書籍，影視，寫寫畫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