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以後我才開始愛你

1.

和李蔓提分手的那天，完全是「天時地利人和」。我本沒打算那麼快就攤牌，還可以再忍一忍的，雖然已經感到厭倦了。可惜李蔓就那麼不早不晚地撞到了槍口上——彼時我剛剛得到上級的通知，我的試用期沒過。也就是，我失業了。

記得分手剛說出口，電話那頭就傳來李蔓壓抑的哭聲。我有些煩躁，想快點掛電話，所以態度很敷衍。但又不好意思率先掛斷，畢竟是我混賬，聽女孩兒哭鬧幾聲是應該的。

可當李蔓的啜泣變成嚎啕，我就感到難以抑制的厭惡，於是再也無瑕顧及她的心情，很是粗暴地對她說：「你不覺得你很脆弱么？分個手而已，至於這麼歇斯底里嗎？「

「你個混蛋！「李蔓大聲叫道。她的聲音因為哭泣而變的嘶啞，鼻息也瓮聲瓮氣的。

我沉默了，一面用肩胛夾著手機聽她哭訴一面忙碌著手頭上的那些工作——也沒什麼可忙的了，無非是些交接內容，連離職報告都沒有，我就要離開這個工作了半年的地方。

「你想好了么？真的要和我分手？「李蔓依舊追問。

我說：「想好了，我們不適合。「

「為什麼？我們才在一起多久，你就認為我們不適合了？是不是輕易得到的，就沒有珍惜的必要了？「

我頓了頓，思考了一番措辭，才理性地告訴她：「不是不珍惜，而是我發現原來我並沒有那麼喜歡你。或許，當初對你的喜歡，也只是一種出於對異性的慾望。慾望得到滿足就不再想要維持更加長久的關係了。「

「……「李蔓沉默，我能猜到她此時在內心深處已經把我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她沒有再說什麼，而是任由氣氛凝固了一陣子之後，掛斷了電話。

2.

我和李蔓的相遇，可以算作一場艷遇。我們不是同學，更不是朋友，相識完全是通過網路。

當時，是畢業季，我窩在寢室里投簡歷，內心十分焦慮六月底找不到工作就要一無是處地被清理出校園。投著投著，感覺累了，就刷刷微博看看冷笑話。一不小心，就點進了附近的人。然後看到李蔓的微博內容。

她說她在跑步減肥，一個人無法堅持，想要找個人一同夜跑。

剛好那段時間我也經常去操場跑步，於是就和她私聊了幾句。聊著聊著，覺得這姑娘性格還不錯，就去她的微博主頁看了看。

其中就有她的自拍。是個眉清目秀，身材看上去還不錯的女孩。然後，我就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對她說，要不見上一面。

她沒有明確地拒絕，也沒有坦率地和我約定，只是說：「到時候再說吧。「

結果當晚，就看到她的消息，說在我學校附近，問我要不要順便見見。

我當然一口答應。有美女可見，不去就是王八蛋。匆匆給了她我的手機號，告訴她我在哪兒哪兒等她，讓她到了給我打電話。等她答應后，我就開始收拾，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的，我的外形並不差。

我一直在後門等她。可是，給她發消息詢問她到了哪裡時，她回復的地址大概五分鐘一變。我有些惱怒，這到底還見不見了，還是說見面完全是唬著我玩的？

見我生氣，她溫柔地解釋自己在和朋友逛街。

我真是無語地快要炸裂。後來，在超市買水時，我暗自跟自己說：「再有十五分鐘見不到，我就回寢室。「

結果，就收到李蔓的消息。「我看到你了。「

看到我了？我驚訝地左顧右盼，但沒發現她的蹤影。

正要問她時，就看見前面飄來個女孩子，黑色長捲髮，一條彩虹色的無袖短裙襯得她的肌膚越發白皙，微微露出的乳溝也恰到好處地吸引了我的目光，而且，她還踩著一雙黑色細帶高跟鞋，差不多和我一樣高。

「嗨，我是李蔓。」女孩走到我面前，微微一笑，瞬間，左臉嘴角處綻放了一點梨渦。

我有些發愣。真是賺了，我心想。

但我們沒有聊兩句，李蔓就說：「我朋友還在前面等我，改天再見。」說罷也不等我的反應，轉身就走，留下我一臉懵逼。

不過，自此李蔓的形象在我心中又增添了一抹神秘，惹得我心裡痒痒的，想要更加深入地了解她。

第二次見面來得很快，當然是我主動的。

那天傍晚，晚霞還沒落下地平線，天邊一片霞光燦爛，我坐在街道里側的木凳上等著李蔓，等了大概二十分鐘吧，她才姍姍來遲。

她穿著微藍色的牛仔短裙，緊身地將她的身體包裹得凹凸有致，腳上是一雙白色尖頭高跟鞋，手肘下夾著銀色的手拿包。自她出現后，我就沒有讓她離開過我的視線。和我一樣，木凳另一側坐著的男人也充滿情慾地看著她。我想，我一定要把她泡到手。

那天，我們在公園裡逛了很久。逛著逛著天就黑了，身邊的行人也少了。她穿著高跟鞋行走不便，所以沒多久就開始赤腳，絲毫不在意我怎麼看。

我怎麼看？她的這一舉動可愛極了，和外面那些妖艷賤貨迥然不同，又帥氣又迷人。

不知不覺，夜深了，公園在我們無意識中就關了門。她在這種窘迫里哈哈大笑，說沒關係，大不了翻牆出去。

可惜，我們走了很久，都沒有尋找到可以翻牆出去的角落。最後不得不叫園子里的管理人員開門。

從公園裡出來后，我們又沿著府南河邊走邊聊。偶爾累了，就找個地方坐坐。她不知道自己在我面前已經走光了很多次，看著她又自然又拘謹的模樣，我很想抱她入懷，但她對我的主動很反感，她說：「你不是我的男朋友，沒有資格抱我親我。」

於是我想，為了得到她，我必須成為她的男朋友。可追求女孩，實在不是我的擅長。而且李蔓是那樣獨特，在聯繫她的時候我總有一種局促感，好像自己是在犯錯。

一次酒後，我給她打電話，迷迷糊糊中有些口不擇言，說了好些髒話。她頓時生氣，覺得我不尊重她，一怒之下把我拉黑了。第二天酒醒，我還特意給她道了很久的歉，才讓她原諒了我。

或許，在那時的她心裡，我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普通朋友，無論擁有還是失去都無關緊要。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上了她，但我的好兄弟說我挺在意她的。

確實，我在意李蔓。在她去異性朋友家裡看世界盃的時候，我心裡是抓狂的。給她打電話她還不高興，沒說兩句就要掛電話。我擔心他們會發生點什麼，於是連夜跑到她所在的地方，把她叫出來，和她一起吃了宵夜喝了酒。

微醺的李蔓別有一番韻味，我不得不承認我藏有私心，想要借酒行兇。李蔓大概也知道我意有所圖，但即使喝醉了，她還是很理智地拒絕了我。不過最終，她還是在我「那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男朋友」的豪言壯語里半推半就地順從了我。

3.

成為李蔓的男朋友后，我才知道談戀愛是多麼煩人的一件事。

她希望每天都能見到我，而我，除了在床上赤裸相見，別的時候根本不想出門。久而久之，我們之間產生了分歧。她越來越依賴我，而我，越來越想逃避。

終於有一天，我帶著李蔓和我的好兄弟浩浩見了面。在飯桌上，李蔓無視我的暗示和浩浩一起喝了酒。雖然我一早就知道她酒量不錯，平時也喜歡淺酌一杯，但未經我允許就和別的男人喝酒，即便對方是我的兄弟，我還是會心裡不爽。大概我還是適合找一個溫順賢惠的女朋友，而不是這種魅力四射，感覺隨時都會被別人追走的對象。

想要放棄的念頭一旦產生就不會輕易消失。所以，我開始冷落李蔓，對她的來電和簡訊視而不見。實在躲不過去，接到她質問的電話時，就以手機信號不好為說辭，順便再指責一下她的神經質。一般情況下，她會自覺地心懷愧疚，覺得是自己沒有給我自由。

厭倦一個人和厭倦一段感情，是自然而然發生的事情。雖然我在肉體上依戀李蔓，但精神上一點也沒有覺得離不開她。所以，在她某次喋喋不休地向我述說她害怕懷孕以及一旦懷孕就一定會生下來，即使做單親媽媽也無所謂的思想時，我下定了決心要逃離她。

我自己就是單親家庭出生，從幼年到成年沒有享受過父母的關愛，怎麼可能讓我的孩子也重複自己的悲劇？況且，我不想結婚，在我的人生規劃里根本就沒有婚姻這一項。再說，李蔓是個好情人，但我不確信她能成為一個好妻子好媽媽。她太脆弱了，太需要別人的矚目和呵護。說實話，和她在一起半個月我就覺得疲憊不堪了。

我終於提出分手。李蔓自然是痛哭流涕地質問我原因，她認為分手一定是因為厭倦。可厭倦，一定得是愛夠了，或做夠了愛之後的事。短短半個月，連熱戀期都還沒到，又怎會喪失了新鮮感呢？

她拒絕承認我不再想要繼續了的事實，這反而遭致了我更深的厭惡。我用「即使做不了男女朋友，我們還是可以做炮友啊」這樣的話來噁心她，也沒有讓她死心。

但不管怎樣，我們終究分了手。分手后，我和李蔓還是保持著聯繫，也偶爾會在某個酒店裡見上一面，一同度過一夜。

我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與我貼切的女人，水乳交融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擁抱住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另一個我的靈魂。我希望這樣的關係能一直維持下去，但我同時明白這是不可能的。

分手后沒多久，幾個月吧，李蔓有了新的男朋友。為此，她十分嚴肅地告訴我：「以後不要再聯繫了」。我答應了，可是我沒有做到。

即便她拉黑了我，我也仍舊換了新號重新聯繫上她。甚至，我會在很多個失眠的夜裡不可抑制地想起她。一想起就難受，一難受就必須和她說說話。

她有時心情好，會陪我聊一會兒，但更多的時候，電話一通就被掛斷了。不過在她心情好的時候，她和我聊天的口吻也是極其不屑的。

我明白在她心中自己已經毫無地位，所以她對我冷淡，如對待一個棄兒。這是我活該我不該抱怨，可我就是忍不住失落，想到她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千嬌百媚風騷浪蕩，我就眉頭深鎖。

我還是渴望與她肌膚相親，自她之後，我再也沒有遇見如此和我性致契合的女子，再也沒有好好地盡性地歡愛一場了。但她拒絕和男朋友以外的男人發生關係，我只能靜待著她早日分手。

4.

一年後，她恢復單身，我們依舊持續著偶爾的聯繫，但我約不出來她了。即便是出來吃個便飯，她也不肯賞臉。我覺得自己就像一條狗，搖尾乞憐。

可不管我的尾巴搖得多麼好看與真誠，她都不屑一顧，我想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我早已分不清對她的痴迷，到底是因為愛，還是因為性。

我最後一次見她，是五月吧，我已經回到家鄉工作。突然就很想見她，於是從老家趕到她工作的城市。

她很晚才同意和我見面，但遲遲不肯確定日期，於是我說「我去你小區外面等你。」她默許了，還發來定位，可那天晚上，她只是在小區門口和我閑聊了十分鐘，就頭也不回地回去了。而我還期望著她能邀請我到她房中去坐一坐。

那晚，我在她的小區外面閑坐到午夜，才找了家酒店入住。在酒店裡，我依舊給她打電話，希望她來陪陪我，就算是一起看看電視說說話也好啊。但她只是和我說笑，並不來找我。

我很失落，可我毫無辦法。事到如今，選擇權都在她手裡，她想怎樣就怎樣，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可我多麼希望她不要懲罰我，她的心裡還有我。

次日一早，我還去超市買了早點，專程到她的小區門口等她。但她並不想要我的那份心意，一直推脫說要睡個懶覺，讓我自己忙自己的去。

我不肯離開，堅持要等她，她只得在拖延了半個小時后，睡眼惺忪地出現在我面前。見了面，接過我手中的早點，和我心不在焉地說了幾句話，她就說要回去了。

我說：「就這麼回去了？也不送送我，陪陪我？」

她笑：「我還很困。」

然後，挽留的話再也說不出口，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離開我的視線。最終不得不承認她心裡，真的沒有我了，連愛過的灰燼都沒有留下，好像當初的那段情是我做的一場夢。

多麼可笑，她愛我的時候，我沒有好好珍惜，只覺得麻煩。等她不愛我了，我才後知後覺地想要靠近，卻一切都晚，萬物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