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報：郵儲銀行存單變保單 監管不能軟

存單變保單 監管不能軟

銀行櫃員偽造客戶簽名、一年期意外險到期未經客戶同意銀行自動划賬續保、存款變終身壽險且保險期限100多年……近期，銀保渠道亂象再次遭保監會點名。

整治多年，營銷誤導為何有增無減？

日前，保監會通報5起在消費維權行動中查處的典型案例。其中，郵儲銀行汝南縣三橋鄉支行「存單變保單」引發熱議。

本是去銀行存款，卻被忽悠買成保險，想取錢才發現：保單未到期，數萬甚至數十萬元的理財產品只能拿回很少本金。金融機構如此明目張胆坑害消費者，多年來為何屢禁不止？

銀行賣保險，早有規定但落實不力

銀行代銷保險，特別是人身險產品，是國際上通行做法。銀行保險發展迅猛，已佔壽險銷售一半以上份額。然而，專業服務沒起色，營銷誤導卻如影隨形。

2011年以前，保險營銷員穿著銀行制服、佩戴銀行工牌，駐點銀行賣保險。一些人把萬能險或分紅險說成保本保息的理財產品……營銷話術，加監管漏洞，不少儲戶上當。

銀保亂象遭媒體曝光后，保監會、銀監會聯手整治。2011年不再允許保險公司人員駐點商業銀行，要求商業銀行在代銷過程中，不得將保險產品與儲蓄產品等其他產品混淆，不得以中獎、抽獎、回扣或送實物、保險等方式誤導銷售。當年，銀保渠道保費驟降，連累壽險保費增速放緩。

2014年監管再加碼，完善很多細節。比如，商業銀行銷售意外傷害、健康等繳費期長、保障性強的險種，保費收入之和不得低於代理總保費收入的20%，遏制銀行利用萬能險、投連險收益高且不確定的特點將之包裝為理財產品大賣特賣。此外，為防止出現問題后銀保推諉，實行客戶投訴、退保「首問負責制」；要求對躉交(一次性付清)產品投保人年齡超過65周歲、期交(按期付費)產品投保人超過60周歲的老年人，只能銷售保單利益確定的普通型產品，且必須由保險公司人工核保等。

這些規定並沒有百分之百落實。某銀行支行銀保業務負責人告訴記者，他們並不了解保障型險種保費不低於20%比例的要求。「不知道總行是怎麼把控進度的。過去兩年，萬能險保費遠超監管比例，可沒有叫停過。」

銀行賺費用、櫃員撈獎勵，理財饑渴被利用

銀行賣保險，油水豐厚。這是營銷誤導難以禁絕的根源。

早在2006年，保險行業協會就訂立自律公約，明確各險種代理手續費上限標準等。可隨著保險公司數量增加，競爭加劇，銀行渠道手續費不斷上漲。

「按規定，每家商業銀行總行可簽5家保險公司，支行網點只能從中選3家。現在，國內壽險公司有80來家，保險公司當然要看銀行臉色。」業內人士透露，銀行收取代理費與險種繳費年限、銀行網點規模掛鉤：繳費時間越長，代理費越高；規模小、網點少的銀行，代理費是國有大銀行的六折甚至更低。

比如，小銀行代理20年期繳分紅險，代理費20%左右；大銀行則收取30%甚至更多。而那些被忽悠成存款附贈、到期自動划賬「被續保」的意外險，代理費令人咋舌——記者看到某城商行意外險代理費最低30%，最高60%。

除了明給，還有暗送。有的保險公司公然違規，給拉單櫃員現金獎勵。

低利率市場環境下，金融機構資金增值壓力加大、百姓理財饑渴，是營銷誤導愈演愈烈的外因。

一方面，銀行拉存款的壓力大。「中小銀行利息可頂格，在央行基準利率基礎上再上浮50%。可國有銀行不敢，又不能坐看存款流失。就想辦法拉成保險，賺手續費。」業內人士說。

記者有一份某國有大銀行分支機構宣傳單，其中「定製存款」一欄：1年期存款收益率3.5%，3年期5.1%。後面備註「不能提前支取」。知情人透露，所謂定製存款，就是保險。

另一方面，由於理財渠道有限，萬能險迎合了人們「保本金、高收益」需求。2016年，很多中小公司70%甚至90%以上產品，都是繳費期不足5年的萬能險。「眼下，保監會不讓賣。但去年挺火，有客戶一出手就躉交幾百萬元。」某城商行銀保業務負責人說。

保險應回歸姓「保」，綜合監管消除盲區

「銀行收了這麼多費用，不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在河北某銀行工作的徐小姐說，她看到內部手續費標準，覺得保險業該想辦法擠擠水分。

「2016年，保監會整頓市場，在銀行渠道限售甚至停售了一些中短存續期、高現金價值的萬能險，同時要求其他銀保產品拉長期限。但還不是治本之策。」南開大學保險系教授朱銘來認為，關鍵是保險業要徹底改變以投資儲蓄為核心的銷售模式。

明確風險保費在保費中佔比，提高保險產品保障屬性，進一步與理財產品劃清界限。衝擊必然較大，可能發生退保危機、行業保費斷崖式下跌、償付能力不足等。「但回歸『姓保』勢在必行，長痛不如短痛。」

改變營銷策略，逐漸縮減高手續費、高管理費的銀行渠道佔比，用互聯網銷售保障性產品。很多公司沒有營銷團隊，倚重銀行必然高成本。「產品缺乏核心競爭力，消費者不滿意，如果銀行卡脖子，難以為繼。」

朱銘來說，監管層面也缺乏有效聯動。比如，保監部門對銀行代理資質、員工上崗資質有話語權。但保險公司私下給櫃員返現，保監部門很難從賬上查出。銀行櫃員代客簽字、話術誤導等，如不發生退保糾紛，很難顯形。

此外，對違規銀行機構，保監部門只能罰款、責令整改乃至取消代理資質等，對具體銀行違規人員，追責乏力。這些還需銀監部門出手。「雙方應信息共享、財務透明，聯合現場檢查，同時開展業內有獎舉報，加大懲戒力度，切實維護消費者合法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