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增長的真實故事

段時間來，西方主流媒體和經濟學大腕們開始對經濟增長表示高度質疑，到目前幾乎已到了「流行性質疑」的地步，並且仍在蔓延。克魯格曼稱的經濟增長是科幻小說，他看不懂。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教授梭羅對經濟增長數字的質疑是：「誰能告訴我，如果體質健全的香港經濟增長率為零，那麼7.3%的高經濟增長率如何能辦到？」「誰又能解釋，如何在一年內將通貨膨脹率由10%降到零（註：此處為原話），並在此期間保持穩定的經濟發展？」相比之下，羅斯基教授的質疑相當系統和嚴密。他根據的能源消耗、航空旅行、商品積壓程度、失業水平和消費品價格的變化來判斷，認為的國內生產總值在1998年和1999年最多只增長了2%，並且很有可能收縮了2%。而2001年的實際經濟增長率只有官方數據的一半左右。總結起來，目前對經濟增長極其懷疑的理由有以下幾條。

1、能源消耗顯示經濟狀況可能嚴重衰退。羅斯基指出，在1997到2000年期間，官方數字說GDP累計增長24.7%。但是，同期的能源消耗只增長了12.8%。這意味著的單位能源消耗下降了30%。羅斯基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他舉例說，亞洲其它國家在50年代經濟高增長時期， 能源消耗都隨著GDP上升，而經濟增長中，能源使用的效率從來都不高。羅斯基還引用其它具體的例子，說明經濟增長的數字上的矛盾。比如，在97年到98年期間，基建投資增長了將近14%，而水泥和鋼鐵的生產只增長不到5%。工業產值增長10%以上，而94種主要工業產品的生產中，只有14種增產，卻有53種減產。

2、過去五年內出口增長在峰谷之間振蕩，但經濟增長卻始終保持平穩，難以想象經濟增長是如何保持平穩的。

3、用部門法衡量的經濟增長數據難以置信，以工業增長為例，據說在1999年，官方統計數字，94種主要工業產品中，只有14種達到了二位數字以上的經濟增長，27種的增長率不足10％，佔壓倒多數的53種產品產出量下降！而同一官方統計數字卻說，工業總產值增長了10.75％。以農業生產為例，如果佔百分之八十人口的廣大農村地區經濟沒有增長，那佔百分之二十人口的城市地區，該以什麼飛躍的速度，才能在彌補未成長地區后還使全國經濟增長那麼多？

4、如果經濟微觀基礎健全的香港、新加坡等經濟增長率為零，那麼7％的高經濟增長率如何能辦到？

到了還經濟增長以真實的時候了，這需要的經濟學家和統計專家們共同努力。

很明顯的一點就是，羅斯基等的質疑與我們的感受是不符合的。我們很容易地從以下幾個方面對其質疑提出質疑：

一是的財政收入增長很快，這是任何人都無法否認的真金白銀的增長。

二是城鎮居民的收入的大幅度增長，特別是金融資產的大幅度上升。假如在過去三年，消費傾向基本穩定的話，那麼銀行存款一項的增長即足以說明經濟增長是相當紮實的。

三是的外貿和出口大幅度增長。這一點，國外的統計甚至高過海關統計。

四是積極的財政政策的作用。由於它對於經濟增長的支撐作用，GDP增長速度無論如何不會是羅斯基所說的負增長水平。

五是巨大的服務貿易部門在增長統計中被低估。

六是巨大的地下經濟的發展。這一塊根本無法進入統計。但卻在經濟的繁榮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不過，這些都只是非常簡單的一些討論。進一步地澄清，需要從國民經濟核算、指標間一致性以及諸多事實的檢驗上作更多、更紮實的分析。

首先，對經濟增長和能源消耗萎縮的矛盾，如何解釋？1、應該明確的是，經濟增長和能源消耗之間並不存在如美國教授所稱的穩定關係，而是無序波動。無論是能源消費和電力消費彈性係數均是如此，從1984-2001年間，電力消費彈性係數並無明顯異常。2、應該承認，能源消費的確從1997年開始出現了萎縮，其中以1998年最為嚴重，為-4.1%，1999年以後則每年下滑1.6%左右，能源消耗在1997-2001年間總共下滑了約10%，但同時也應該注意到，此期間同步伴隨大規模的能源供給結構調整，煤炭供給受限嚴格，而電力消費有所上升，煤炭嚴格限制可能是導致統計內能源消費萎縮的主要原因。3、應注意到能源供需規模存在被明顯低估的一些因素。以煤炭為例，近年來限產和關閉小煤窯的措施十分嚴厲。目前採煤需申請領取採礦許可證和煤炭生產許可證，在2000和2001年間據稱國有地方煤礦和鄉鎮煤礦產量均大幅度下降，只有國有重點煤礦的產量微幅上升。地方和鄉鎮煤礦分別約佔原煤產量的20%和25%左右，根據過去數年煤礦死傷事故有增無減的情況，很難想象地方和鄉鎮煤礦的私采濫挖有根本性改觀。另外，原油和成品油走私也十分猖獗，就在2001年海關兩個月緝私就查出了7000多噸走私成品油走私，樂觀估計輯查率為10%的話，那麼每年油品走私幾十萬噸並不過分，因此，近年來原煤和油品供需的實際規模可能存在低估，或者說，政府對國有重點煤礦的限產容易觀察，而對小煤窯的清理取締成果，以及對輯查油品走私成果則可能被嚴重高估了。4、如果我們假定5年來政府調整能源供給結構的努力不是異乎尋常地有效，假定能源需求和產業能耗水平也並無顯著改善，那麼合乎邏輯的結果就是，其實近年來能源生產和消費總量中，煤炭和石油供需存在明顯低估。這樣經濟增長和能源消費之間的矛盾就可理解。

其次，對經濟增長平穩和出口大起大落之間的矛盾，如何解釋？1、美國教授們觀察得的確沒錯，在1998-2001年間，1998年出口同比僅增長了10億美元，而2001年則同比增長了550億美元，僅僅從出口的劇烈波動看，的確難以設想居然經濟增長的波動在一個百分點以內！2、但應該看到，以支出法計算GDP增長時，主要考慮最終消費、資本形成，以及商品和服務凈出口三項。因此就出口和GDP的規模來看，出口波動500億美元幾乎相當於GDP波動5個百分點以上。但若按真正支出法來計算GDP增長則完全不同，過去5年，凈出口徘徊在2300-3000億人民幣之間，而最終消費和資本形成的規模在3-5萬億人民幣之間，因此出口波動根本不足以影響最終的GDP增長，簡單來說，支出法所體現的經濟增長使得出口總量的波動對GDP的影響首先必須稀釋為有形貿易凈出口，並再稀釋為有形和無形貿易凈出口，此信號再和幾十倍於它的消費和投資稀釋，才能最終體現到GDP增長幅度中去，再加上「大進大出」、對經濟總量影響較小的加工貿易佔了全部外貿的一半以上，外貿出口對經濟的影響實際上遠不如一般人所想象的那麼大，以及外部需求的波動在過去幾年基本上被國內投資（包括國債投資在內）和國內資本境內外流動的逆向變動所燙平，那種以為出口波動可以直接折算為GDP增長波動的想法可能過於天真了！

第三，對部門法和經濟增長之間的矛盾，如何解釋？1、應該承認，在寫此文時，美國教授們所列舉的許多數據並無來源，其中他們賴以作出經濟停滯不前的數據有常識性的錯誤，所謂主要工業產品增長緩慢乃至大部分產品實際上處於產量下降就是一例，從1986年以來有公開的連續統計數據的34種最主要的工業產品中，只有絲、糖、原煤、木材、金屬切削機床、大中型拖拉機這七類在1997年以來出現了產量萎縮，其餘均為增長。退一步講，即使工業產品真的出現產銷增長疲弱，也並不足以影響GDP增長率，如果工業品存貨投資波動10%，那麼它充其量能影響資本形成1%的波動，資本形成1%的波動則至多形成GDP不足0.4%的波動而已！3、GDP的部門構成到底是怎樣的？粗略來說，第一產業的比重在16%以下，第二產業在50%左右，第三產業為35%，因此即使農業近年來為零增長，而不是統計所顯示的年均2%的增長率，其對GDP增長率的影響也在0.3個百分點以下，其他產業多增長半個百分點就足以完全抵銷農業滑坡對經濟增長的影響。4、考慮到SNA統計體系建立不久，因此服務業被嚴重低估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世界銀行在做經濟增長的統計和預測時就多次指出這一點，鑒於服務業中餐飲、物流、自由職業等難以勝數，收費又以現金交易為主，因此官方几乎不可能有詳細統計。考慮到勞動用工制度的合同化以及城鄉人口流動的巨大規模，使用部門法對經濟增長更容易導致的並非高估，而是低估。

第四，東亞小型開放經濟體近年來的不景氣，用以證明經濟高估的例子，不如作為經濟穩健增長的陪襯來理解更為恰當，幾乎無限的各層次勞動力的供應，強大的加工製造能力和潛在的市場規模，使得這些經濟體疲於應付大陸的增長，這些已有大量文章詳細討論過，在此不作贅述。簡言之，的經濟增長迫使東亞經濟要麼必須以更快的速度進行產業升級，要麼以經濟為腹地進行產業遷徙，否則其衰退無可避免。

下面，讓我們再拋開常用的支出法和生產法對GDP的估算，從分配法的角度對GDP的真實性做一正面研究，以從「第三」角度驗證GDP增長是否可信。

根據國民收入的分配原則，國民收入首先是在企業和個人間進行一次分配。在二次分配中，企業所得被用來交稅和自用，個人所得則被用來消費和儲蓄。由於企業稅率和居民儲蓄傾向的變化一般都較為平穩（連續幾年平均更是如此），所以從一個較長時段上，稅收和居民儲蓄的變化情況大體可以反應經濟變化方向。

1 各項稅收收入與GDP增長對比分析

表1反映的是1991-2000年各項稅收收入與GDP增長的對比分析結果。從中看不出1996年以來經濟增長有任何高估的跡象。假設加強監管所拉動的部分為稅收增長的60%，並把它剔除出去。結果見表2。依然看不出這些年來經濟增長的高估現象。

表2 剔除非宏觀因素后的稅收收入增長與GDP增長對比

表3進一步引入了1991-2000年居民儲蓄與GDP增長的對比分析。從中亦看不出1996-1998年經濟增長明顯低於統計局公布數據的跡象。其中，2000年居民儲蓄存款年底餘額增長倒是與經濟增長幅度相比略低一些，原因是股市形勢好而利率較低、使得儲蓄在發年出現了分流。

表3 居民儲蓄存款增長與GDP增長對比

所以，綜合表2和表3的情況，國家統計局所公布的GDP數據基本上可信。

雖然經濟增長數據大致可信，並不意味著經濟增長沒有問題，或者說沒有隱憂。最主要的就是在快速增長中存在著質量和效益差的問題，包括以銀行呆壞帳和財政赤字換取眼前的增長，以企業的低效益、庫存增長、相互拖欠以及重複建設（包括基礎設施的重複建設）來換取眼前的增長，等等。這些問題相當嚴重地存在於經濟生活中，相比速度問題，它們更真實，也更令人擔憂。所以，的宏觀調控確實是到了淡化GDP情結，更加註重增長的質量和可持續性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