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作傳觀】林火火《合歡》

合 歡

過著過著我就覺得過得不像自己了。那個住在身體里的人，生出的各種慾望有時會讓我驚訝，我有時候會反駁，有時候也會懶得動腦地順從。

中午的時候那個人說去吃面吧！不要回家了，我沒有表示反對，雖然我並不想走路，也不餓。但到了吃飯的時候總要吃飯，不然別人會看到你一直沒有下班，一直在勞作，會變得奇怪。

穿過種滿合歡樹的街道，它們光禿禿的樹枝還沒開始發芽，我對這些樹有一些特殊的感情。那是一次我在樹下經過的時候，有一朵花掉下來正好砸中了我。我覺得它們對我充滿了情意，以後的每一年都是如此。我哪裡都沒有去，沒有缺席它們每一年的生長。

甚至有一棵那年被凍死了，我也和它們一起看到了。這是大家過完春天才發現的。它沒有長葉子，也沒開花，快夏天了，它還是光禿禿地站在那裡。也不著急，也不擔心，死亡就成了別人的事情。

有人拿來了繩子和電鋸。等我再經過的時候，它已經被砍下來了，樹榦運走了，樹根刨挖了一半。又過幾天，那個空落落的坑裡就會有另外一棵樹來住下。

那棵樹對著其他樹說:你好！你們好！也對著重新在它腳下或者身上蓋房子築窩的螞蟻和麻雀說。這個新來的，謙卑，懂事理，也和我打招呼。

而那朵正好砸中了我的花，就是它掉的。我猜想它一定是故意的，準備了很久，計算了很久，也算時間，也算風向，也算掉落的速度，以及我抬頭瞬間的角度。為了這個精準的過程，它可能用了一個禮拜，也可能是一個月，或者是一個前世和整個今生。

這些都是我身體里的那個人這麼認為的。我對此表示過不屑，懶得理。但我自己也實在沒有更多更豐富多彩的想法。我的沉默看上去更像是認可。

再等上兩年，或者更長時間，如果我還在這裡生活的話，會有更多的合歡花朵掉落在我身上。

作者簡介

林火火

欄目主持人：張生祥

審 稿 編 輯：永 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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