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羅繪本講堂2 | 如何欣賞繪本中的色彩？②

如何欣賞繪本中的色彩②

在色彩中讀出光影變化

上一篇推文談了「在色彩中讀出情緒變化」，今天我想談談「在色彩中讀出光影變化」。

汪達爾·勒貝克的《森林》是一本並不怎麼知名的圖畫書，我多次為它被埋沒而深感惋惜，也曾不厭其煩地把它推薦給朋友們。

這是一本獻給詩意的心和敏感的眼睛的圖畫書！本書按照一天的時間順序展開圖畫，從黎明到早晨，從早晨到上午，從上午到正午，從正午到下午，從下午到黃昏，從黃昏到夜暮，從夜暮到深夜……光線給森林裡蔥鬱的植物帶來微妙而唯美的變化，不同的動物在各自的時間段輪番登場，真是一幅詩情畫意的時光之卷！閱讀這本書，你甚至似乎感覺到自己變成了森林裡一棵既沉默又喧囂的樹木，似乎能感受到光線在自己身上從輕盈到濃烈又復歸醇厚的變遷，似乎能聽到動物們踩斷地上枯枝的細微的咔嚓聲……

下面，我們就逐一來分析畫面，看看如何在色彩中表現光影變化的。

（特別說明：由於圖片是翻拍的，所以效果存在失真，建議大家去買這本書來感受它的色彩之美，光影之美）

前環襯頁

我們知道，很多圖畫書在前環襯或者扉頁就開始了故事——《森林》這本書恰恰就是這樣。在前環襯頁上，底色是一種藍中微微帶淺紫的顏色，在這種底色上以黑色的線條描繪了縱橫交錯的枝葉。這種藍中微帶紫的底色，非常好地表現出深夜中森林裡漆黑、混沌的狀態。如果說前環襯是全書內頁的開始，那麼這種顏色就是黎明前的序曲……

第一頁（單頁）

「讓我們再耐心地等待片刻。太陽即將升起，溫柔滴喚醒半睡半醒中的森林。」此時太陽還未升起，而天空已經泛起灰白，這種灰白的光雖然還不足以照亮茂密的森林，但在灌木和草叢中已經留下些微灰會中帶黑的光斑；而在光線的作用下，樹榦和枝葉則已經從前環襯的黑色，變成了了深深淺淺的醬色……

第二對開頁

呀，太陽升起了！森林一下就變得明亮起來，地上的光斑分佈得更加廣泛，顏色也從前一頁的灰中帶黑變成了灰白。然而，此時的明亮還不是正午那種「釅釅的明亮、熾熱的明亮」，而是像初開的花一樣，帶著點兒嬌嫩和柔弱！在這種嬌嫩和柔弱的明亮之下，枝葉帶著一點點淺黃，恰是那種朝陽的顏色；讀者甚至能感受到枝葉上的露水。瞧，蝸牛伸出了觸角，田鼠也開始悉悉索索地活動——此前在夜晚里一直保持肅穆和寂靜的森林，開始了有了動的氣息……

第三對開頁

此時時間大概到了上午10點來鐘左右吧，畫面中的檸檬黃和白色，把光線表現得更加充分；鷦鷯和蜻蜓讓森林的動感更加強烈。對了，蜻蜓是在一片小小的林中池塘的水面上飛舞嗎？看起來似乎是的——水面上那些細線，把圈圈漣漪表現得真好，我們甚至能感受到蜻蜓觸點水那一瞬間，水面的微微顫抖……

第四對開頁

畫面中出現大片大片的檸檬黃，如果說前一頁的檸檬黃還是偶然闖入的一個音符，那麼在這個畫面中，這種黃色已經成了這首光影之歌的主旋律；如果仔細對比一下，你會發現，作者在畫前一頁的檸檬黃的時候，水分注入得更多，所以那種黃色更輕盈一些，而這一頁則明顯減少了用水量，讓黃色看起來更加厚實一點。這種輕盈與厚實之間的轉換，恰恰是上午10點到中午12點之間這段時間，陽光的變化——更多一點光亮，更多一點熱量……

第五對開頁

憑著我們日常的體驗，看著這個畫面，我們能感受到：此時已經接近中午了吧。畫面依然保持了大量的檸檬黃，但我們同時發現：在黃色之外，在樹榦的空隙之處，在地上，有了更多的白色——此時，太陽已經開始正射林梢，把亮光照耀進森林中來……

第六對開頁

中午時分，此時是一天光線最明亮的時候，太陽熱量最充足的時候！白色的光佔了畫面的主體。那些樹葉，白色是應光面，黃色是背光面或者側應光面，此時黃色與白色的交替，把光影效果表現得韻味十足。三隻鴿子飛起來，它們濃厚、細膩的翎毛，在茂林中深深淺淺的光照之下，形成白、藍、棕、黃等多種光滿，層次豐富而靈動……

第七對開頁

此時大概是午後一兩點的時候吧。森林中依然保持著明亮的光照，一群兔子登上了這光與影的舞台，「也許是某種聲音，也許是某種氣味，驚嚇到了它們」，它們的奔跑把讀者的感受引入到森林更加深處。我們甚至能聽到它們踩斷枯枝的咔嚓聲……

第八對開頁

時間來到大約午後三四點左右吧，我們看到畫家已經減少了那種明亮的白色，而黃色也不再那麼耀眼，並且畫家巧妙地用很多比較粗的黑線畫出了蕨林的形象——通過這中色彩的調整，畫家已經把我們不知不覺地引入到了下午……

第九對開頁

這個畫面表現的是森林「沉浸在夕陽耀眼的餘光下」，時間應該在傍晚五六點左右吧；我們知道，林中的傍晚總是比別的地方來得早一些。此時，畫家特意在畫面的中央畫上了一片白色，然而這裡的白色並非「森林中」，而是「森林的盡頭」；與畫面中央的白色形成對比的，是作為背景的森林——那些密密麻麻短線都是採用的是黑色，畫在黃中帶灰的底色之上，表現出太陽的光亮與熱力都開始收斂時的效果……

第十對開頁

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從林梢的空處招進來，在草地和小鹿的身上鍍上一層溫柔的光。這是一次迴光返照，是對白晝之留戀的詠嘆……

暮色開始降臨森林，但還有最後一抹微弱的餘暉，在樹林與草地上留下淡到幾乎不能察覺的黃色；狐狸趁著暑熱消退開始登場，習慣晝伏夜出在動物們拉開夜之序曲，「誰在夜晚不睡覺」……

第十二對開頁

與前一頁相比，我們會發現這一頁已經完全放棄了黃色，全書是大量黑色——但不是純黑，而是黑中帶灰——線條構成的樹木和動物，此外還有一些淺到幾乎令人不太留意的灰綠，以及幾點小小的淺棕，它們一起表現了暮色加重的情景……

第十三對開頁

上一頁只有幾個小點的淺棕色變成了深棕色，並且成了整個畫面的主色調，這些大面積的深棕色讓森林的樹木、動物變得越來越模糊；但在主色調之外，還有略微一些灰色——此時，是光明與黑暗的臨界點，是日與夜的變換線……

第十四對開頁

灰色已經全部消失，那種灰綠和灰藍混合著深棕色，視線越來越模糊，一派昏暗……

第十五對開頁

畫家用更重的筆調，加重灰綠、灰綠和棕色之間的混合感，與之相配合的是線條的顏色灰度降低，變得更黑，此時的深林已經完全進入夜晚，進入了貓頭鷹的時刻，「它耐心地審視著森林中的一切，哪怕是最細微的動靜，最輕微的聲響，都逃不過它的注意」。在畫面的中心部位，畫家給貓頭鷹的身體留下一點點亮光，這或許是月亮照進深林的光……

第十六對開頁

畫面的色彩變成了我們在前環襯上看到過的那種藍中帶淺紫的樣子——此時，似乎一切都睡去了，畫面右上角那半片月亮，照耀著森林。月亮的白色與森林的顏色，形成一種對比，營造了更加深沉、隱秘的效果。然而，真的一切都沉睡了嗎？那隻展開翅膀，無聲飛過月亮的大鳥告訴我們，「森林，永遠不會沉睡」……

后環襯（單頁）

在畫面上，后環襯與前環襯一模一樣，但它們帶給讀者的韻味卻不一樣。如果說前環襯是黎明到來前的序曲，那麼后環襯則是夜晚的一個尾聲。打開前環襯，我們進入一段光與影的連綿畫卷；合上后環襯，我們似乎掩上一個光與影的寶盒……

下期推出「如何閱讀繪本中的色彩③：在色彩中讀出故事基調」，敬請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