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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才是中國真正的大師?

我們的主流媒體和權威衙門,忽然爭相封賞「大師」,甚至輿論愈非議而表彰更過分。個中緣由很複雜,有一點是無疑的,即將不擇手段揚名立萬,看做「大師」的表徵。

主要活動時間都在上個世紀的大師們,大多數人還有一個共同的遭際,就是生前被曲解被毀謗被誣陷,卻總是恪守自己的理念,即使置身煉獄,也不放棄期盼現代化的追求。

他們無不是堅定的愛國者,中華文化的捍衛者,而罕有人陷入狹隘的民族主義;都在各自的領域,為促使超越現狀而走向世界前列,盡心儘力。

只見假大師得意,未見真大師發聲,「公正無私的科學探討讓位於辯護士的壞心惡意」,是否意味著我們的學術評價機制,尚不足以判別真偽呢?

到底什麼人有資格叫大師,其中又有哪些人是真大師?我們先從大師這一概念的歷史沿革說起。

01 「大師」這一稱謂的歷史演變

上世紀中葉以後,有幾十年,「學術大師」變成惡名,被指為「封資修反動權威」。直到「文革」鬧得民窮財盡,這才承認「知識就是力量」。先是工藝學家和科學家,繼而社會的人文的各學科的大師,都很艱辛地恢複名譽。

所謂利必有弊吧。時近新世紀,我們的主流媒體和權威衙門,忽然爭相封賞「大師」,甚至輿論愈非議而表彰更過分。個中緣由很複雜,有一點是無疑的,即將不擇手段揚名立萬,看做「大師」的表徵。

其實「大師」稱謂,起初出現在漢初,並非了不起的名目。在秦始皇燒書以後,有機會聽到秦博士伏勝念過燒剩的《尚書》殘篇,而後跟著講點殘篇大意的山東儒生,無不稱做「大師」。歷經兩漢三國南北朝隋唐,直到宋元明清,文化日趨普及,人們對傳統的認知日趨專精,「大師」也成了對在經史諸子的特定領域真能繼往開來人物的尊稱。

梁啟超

比如清末民初,梁啟超在輿論界執牛耳達二十年,可謂著作等身,卻沒人稱他為大師。所以者何?因為前有康有為、章太炎,繼有王國維、陳寅恪等,都在思想文化界堪稱創業垂統的大師,儘管王、陳等生前名氣遠不如梁。

難道大師的學識都勝過梁啟超嗎?不盡然,有的至今尚有爭議,如馬一浮。不過隨著現代化日進,學術分工越來越專門,誰能在專門領域做出獨特貢獻,並被歷史證明沒有他的貢獻,人文教育和科學衛生等構成的總體文明史,便如缺了一角。這樣的杰特之士,當然可稱大師。

誰都知道歐洲文藝復興時代,如恩格斯所形容的,是一個需要巨人併產生了巨人的時代,「在思維能力、熱情和性格方面,在多才多藝和學識淵博方面的巨人的時代。」恩格斯對引導歐洲走出中世紀的巨人即大師的謳歌,直到1925年才隨著《自然辯證法》的問世而公表,被譯成漢語的時間更晚。

然而,不過數年,1934年夏季,陳寅恪寫作《王靜安先生遺書序》,就出現了這樣的說法:

自昔大師巨子,其關係於民族盛衰學術興廢者,不僅在能承續先賢將墜之業,為其託命之人,而尤在能開拓學術之區宇,補前修所未逮。故其著作可以移一時之風氣,而示來者以軌則也。

陳寅恪

誰都知道,陳寅恪晚年曾反對當局強制研究機構學馬列,卻並不意味他拒絕了解馬克思主義學說。相傳他早年留德時讀過馬克思著作,又曾在瑞士聽過列寧演講。因而他的歷史見解出現與馬克思、恩格斯類似說法,可謂所見略同,也表明他沒有「凡是敵人所是必以為非」的荒唐心態。比如關於大師巨子的歷史界定,就令我每讀總想起恩格斯對達·芬奇、馬基雅弗利以及馬丁·路德等人的讚揚,也不由得越發憎惡斯大林的假冒歷史唯物主義。

因此,陳寅恪關於大師的界定,即學術實踐能夠繼往開來,尤其善於創新,非但開拓學術新領域,而且指明學術的發展方向與方法,都是「大師」概念的題中應有之意。但他以為大師的事業 「關係於民族盛衰學術興廢」,則未免陳義過高,因為這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當下的社會政治環境。

即如他說話的時代,自稱孫中山信徒的蔣介石,已在用「軍政」實現所謂「訓政」,以至陳寅恪要藉紀念王國維之死,呼喊學者必須保持「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又過二十年,他重申「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正是自己的追求,必須「以生死爭之」,更說明他所說大師著作可以轉移時代風氣,在尚止於理想,跡近浪漫主義,最終被「文革」的冷酷現實所破碎。但理想的破碎不等於界定的錯誤。

02 現代大師的個性

主要活動時間都在上個世紀的大師們,多數人經歷過由帝國、民國到共和國的時代巨變。他們都關注與世界的命運。他們都了解仍在活著的文化傳統,多半都曾思考與世界的歷史相關度。他們未必贊同顛覆現狀,卻無不認同現狀需要改革,乃至提倡社會政治改革。他們大多數人還有一個共同的遭際,就是生前被曲解被毀謗被誣陷,卻總是恪守自己的理念,即使置身煉獄,也不放棄期盼現代化的追求。

近三百年的史表明,現代化的最大阻力,並非經濟落後,而是明清以來的政治體制陳腐。據說清代的「康乾盛世」是傳統的頂峰,至今仍有自詡「大師」者,指斥辛亥革命推翻清朝是大錯,宣稱「告別革命」。清末官場甚囂塵上的「開明專制論」,所謂「與上言仁政,與下言服從」,也被當做百年來「訓政」在不絕如縷的實際理論核心。

眾所周知,十四世紀以後,的專**制主義,愈來愈以權力獨**裁為表徵。無論帝國還是民國,元首稱皇帝、總統、主席還是別的什麼。唯有一人可稱「今聖」。等而下之,官府無論大小,總是所謂一把手控制實權。章太炎在清末曾說人人都有皇帝思想,於實相雖不中,也不遠。

權力至上必定導致所謂新權*威主義主宰政壇。從蔣介石到毛澤東,都認同孫中山的「訓政」論。在民國初年,孫中山說是反袁世凱戰爭失敗,是由於革命黨人都不聽他的話,根本原因在於人民的程度太低,必須在武裝奪權后實行「訓政」,用他的孫文學說狠狠教訓百姓若干年,然後賞給他們一部憲法,實行「憲政」。

蔣介石上台便照計而行,效應就是「訓政」數年,訓出了日本侵佔半個,也訓出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及其後的紅色政權。等到蔣介石被毛澤東打敗,想到以「憲政」救命,但被欽定國民大會選成總統不過年余,便滾到台灣再度「訓政」去了。

胡適(前排左二)

毛澤東反蔣曾受眾多民主人士的擁護,只是不久便對這班人士和知識分子好對他的決策說三道四,感到不耐煩,由肅反、思想改造到批二胡(胡適、胡風),再以百家爭鳴「釣魚」,接著就是那場把55萬高中級知識分子打成階級敵人的「反右鬥爭」。由「文革」史表明,毛澤東至死仍在堅持「訓政」。他去世后,情形有改變,眾多已故或在世的大師,被平反昭雪。

據我的了解,雖有個別學者以「應帝王」為己任,但大半都認同人類社會應有普世價值。因此他們無不是堅定的愛國者,中華文化的捍衛者,而罕有人陷入狹隘的民族主義;都在各自的領域,為促使超越現狀而走向世界前列,盡心儘力。

03 實例:有哪些人稱得上大師

例如馬相伯、蔡元培和陳寅恪三位。他們的信仰和追求,理念和學說,自我定位和社會評價,都有很大差異,卻都是蓋棺可以論定的大師。

蔡元培

馬相伯即馬良馬建常,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在信仰上與滿清到民國歷屆政府不斷強調的尊孔讀經,格格不入。但他是現代教育的實踐家,震旦、復旦、輔仁三所名校的創辦者。他在清末就提倡的「讀書不忘愛國,愛國不忘讀書」,不僅為張之洞激賞,還在民初成為首任教育總長蔡元培的理念。

他在教會內部反對梵蒂岡任命的洋主教剝奪華人自主傳教的謬論,但在民初又堅持反對康有為、陳煥章要以孔教為國教的言行。正是他堅持信仰自由、教育自主以及對於袁世凱、蔣介石的文化專制都挺身批判,才使他得到舉國敬重的百歲哀榮。

蔡元培以清末進士並點翰林,卻成為民間辦學的楷模,同盟會前身之一光復會的創始人。辛亥革命伊始,他就成為南京臨時政府的教育總長,立下的不朽業績,便是廢止全國學校的尊孔讀經。後來他出任北京大學校長,恪守「兼容並包」的學術自由理念,將官僚養成所的北京大學,轉型為五四新文化運動的發祥地。

以後他宦海浮沉,也曾列名國民黨右派的「清共」提案。但他隨即贊成宋慶齡發起的保衛民主大同盟,並在國民政府體制內,創辦大學院、中央研究院,力求給教科文諸領域的學者,開拓自由研究而激勵創新的生態園地,證明他確實無愧於教育現代化的大師稱號。

陳寅恪則以純學者而名垂青史。他於清末民初在日本歐美長期留學。他不在乎學位,卻在乎追求新知,因而成為在瑞士聽過列寧演講的第一個人。他對古今語言文字掌握多達十七八種,他對中西社會歷史的認知,在同輩中幾乎無人能及,以致他沒有學位沒有論著,被新成立的清華研究院聘為導師,而經他指導或聽講的研究所,以後多半成為名聞遐邇的大學者,並終身以曾名列陳氏門牆為榮。

陳寅恪的歷史論著不算多,但大都成為文史研究新門類的開山名作。然而作為文史大師,他留下的最大遺訓,莫過於作為學者,必須具有 「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他說到做到。曾拒絕蔣介石的拉攏,不像馮友蘭、顧頡剛那樣熱衷於躋身「國師公」。也曾拒絕出任科學院歷史二所所長,明知那是毛澤東為首的黨中央指名,卻堅持如果就任,所內研究不可跟著意識形態轉悠。

他在解放初拒赴海外,甚至拒赴香港,證明他是真誠的愛國主義者。但他恪守學者的人格獨立和思想自由,也使他付出了巨大代價。這位國寶級大師,竟沒逃脫左禍,「文革」開始,年已八旬,仍被紅衛兵惡鬥致死。

04 真大師的意義何在?

大師中的悲劇人物,常常體現堅持真理或者恪守真知,反而被指斥為悖時逆說乃至心懷叵測。郭沫若對王國維、胡適、陳寅恪等的政治批判,便是顯例。

於是,略說在新世紀的開端,向觀眾更其是青少年學生介紹教科文衛諸領域大師的必要,似乎不算辭費。

那必要,在我看來至少有這樣五點。

第一,人決不缺乏創新精神和創造能力。非但在科學技術領域,眾多大師堪稱本專業的第一流專家,其成就往往前無古人,也置身於世界前列。即如深受權力疑忌干擾的人文社會學科,把「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當做治學準則的,也所在多有,代不乏人。除王國維、陳寅恪外,費孝通的社會人類學、周予同的經學史、譚其驤的歷史地理學等,都是前現代沒有的或僅見雛形的新學科。

問題是的社會政治環境,雖然今昔不同,卻未必有利於自然科學、人文社會學科的創新。毛澤東提倡「革命的實用主義」,晚年更要對自然科學家划階級,因而理論的自然科學難以昌明,經濟的政治的社會的諸學科只能變成當前政策的註腳,而文史哲研究更時時要提防棍棒。這樣的威脅沒有消失,而「見利忘義」又已瀰漫教科文衛的每個行業。人們追根溯源,歸因於中世紀式的權力機制,並未跟著「文革」而被徹底否定。百年來大師多悲劇人物,豈非明證。

第二,我們民族的文明進程,以大師為代表的知識分子是主要的動力。無論主流輿論如何否定,什麼「知識分子最無知識」、「高貴者最愚蠢」、「書讀得越多越蠢」之類,都不能改變百餘年來,的每一變動,促進者都是學者文士。即使反變革方面,欺世盜名或助紂為虐的主角,也必是知識分子。上世紀中葉在愈演愈烈的反智主義運動,恰好反證知識分子對於公開的變相的專制主義,都是難以克服的障礙。

第三,要走向現代化,如王元化所說,需要有學問的思想家,有思想的學問家。這正是教科文衛各領域內大師的寫照。古稱覺悟未知的事理曰學,有所不知待人解答曰問。因而大師作為學問家,必定好學不倦,不會不懂裝懂,但他們做學問,必定用自己的頭腦思維,不會人云亦云,從而形成自己的認知體系。在這一點上,真大師體現的共性,令人印象深刻。

第四,為青年學人樹立榜樣。上世紀中葉以來,學風文風陋劣,教育領域弊病尤甚。無論大中國小,總視有學問有思想的教師為異己,當做改造乃至革命的對象。相反,曲學阿世或者不學有術之徒,常可名利雙收,成為學界的不倒翁。這在年輕學生看來,與時俯仰最保險,堅持真知很可怕,追逐權力才有利,那效應就是置公共利益於不顧。各行各業的杰特人士的成長過程,讓青年學人開始了解怎樣做一個真正的有出息的人。

第五,向現行的學術文化政策提出了問題。比如說對知識分子以左中右劃線,把「聽話」、「緊跟」、會揣摩、善附會等,當做人文社會學科是否為己服務的尺度,賞以高位,歆以重利,以致欺世盜名的假大師層出不窮。我們的教科文衛當局,普遍面臨誠信的缺失,而表彰假大師,阻遏人們對學術騙子、文化流氓的揭露批評,無疑是一大原因。但願官位與智商背逆的某些教育文化決策者,能悟出一點什麼。

我相信可能有活著的大師,惜因寡聞而未見。我也相信達爾文的進化論,隨著文化生存環境不斷改善,未來必定大師越來越多。不過由生者來看,只見假大師得意,未見真大師發聲,不禁想到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卷再版跋所揭示的,「公正無私的科學探討讓位於辯護士的壞心惡意」,是否意味著我們的學術評價機制,尚不足以判別真偽呢?

本文來自《音調未定的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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