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讀世界】母親的烤紅薯

貌小嬈，女，1987年出生於江蘇南京。熱愛文學、旅行、美食。系南京市六合區作家協會會員，南京市機關作家協會會員。maojuan1987

母親這麼多年來一直都保持著早起的習慣，精心打理家庭早餐。通常情況下，煮了雜糧稀飯，做了蔥油餅，有時白水煮蛋，有時煎荷包蛋……

今天早上等我起來的時候發現，桌上多了一份烤紅薯，切成片，橙黃橙黃的紅薯，驚喜地吃了一片，不由開口贊道：「真好吃！」又拿了一片往嘴裡塞，邊吃邊問：「媽，今天怎麼想起來做這個？」

母親開心又有些局促地說：「你小時候最愛吃烤紅薯，外面買的貴，都是我在家烤得半生不熟的給你吃，你不是說再也不想吃了嗎？昨天看到微信上說微波爐可以烤紅薯，我就照著做了一份……」

我站在廚房中面對著她，從餐桌前和碗口邊，從寒冷的清晨穿越到那個九歲的雪冬，母親抱著保溫飯盒到校門口給我送飯，身上落了一層雪，懷裡掏出一個烤紅薯，那是放家裡暖氣架上烤的，一看知道有一面沒有烤熟。

望著遠處幾個家長帶著同學去買路邊的烤紅薯，我心不在焉地拿著咬了一口，如同嚼蠟，小小的心靈脆弱不堪，眼淚也不爭氣地掉下來，做了一件令我與母親都難堪、難忘的事情。我狠狠地把紅薯扔在雪地上，沖母親發脾氣說：「不要給我烤了，我不喜歡吃！以後再也不吃了！別烤了！」

母親沒有打我，也沒有責怪我，從她的眼底，看到的是愛和容忍，年少的我最討厭和最不能忍受的那種容忍。我默默吃了飯，掉頭進了教室，卻又偷偷的爬在窗戶邊看著母親在大雪裡離去的單薄身影，於心不忍，又倔強的回到座位上發狠的看書、寫作業。

事後，我們娘倆誰也沒有提起這件事情，我也確實再也不吃烤紅薯，對所有人說我不愛吃烤紅薯，說的連我自己都相信了，漸漸變成了我從不吃烤紅薯。

沒想到，時隔多年，我以為母親早已忘記，一份餐桌上的紅薯讓我原形畢露，種種措辭和情緒在腦海中碰撞，最後只得打著哈哈說：「誰說不喜歡吃的？小時候不懂事！」吃著紅薯想起往事，心中羞愧，終是忍不住問母親：「媽，那次您怎麼不打我？不訓我？」

母親眼眶有些濕潤：「那麼小的孩子，也是有自尊的啊。父母沒有能力給你好的生活條件，卻要打罵子女是什麼道理，只能給你時間，讓你慢慢懂得與面對現實，其實還是很殘酷的。我和你爸爸也很自責，所以只能加倍努力來賺錢養家，給你好一點的生活條件。」我心頭不禁一熱，強忍著淚水，把頭扭向窗外。

想到後來父母拼搏的日子，為我帶來的優厚生活，竟然不知道有這些點點滴滴的小事讓他們如此介懷。

假若當年，雪地里母親以雷霆之姿逮著我一頓打，一頓訓，我自己又哭又鬧的，旁邊家長同學看著如何？我後來又會受到什麼樣的影響？不得而知。今天，母親的一份微波爐烤紅薯，再次把我的記憶帶到當年的那片冰天雪地，讓我久久回味著母愛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