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一隻烏龜的故事

（一）

2007年，兒子9歲，很想養只小動物。養貓狗的想法在我的強烈反對下放棄了：「兒子，媽媽帶你已經很辛苦了，再養個貓貓狗狗，媽媽會累壞的！」

他沒辦法，養過小雞娃小鴨子，養過小金魚，都沒長久。後來經過考察，決定養一隻小烏龜，這樣一隻七八公分長的小烏龜就正式落戶到我們家。

兒子對這隻小烏龜很是喜愛，專門去水族館買了一個方方正正的玻璃缸，在缸里放置了一個塑料制的橋樑，他平時玩的玻璃球和石頭蛋都放在裡面。一天到晚趴在玻璃缸旁邊，百看不厭：「媽媽，我的龜龜可活潑了！」「媽媽，龜龜得了朦眼症，我得去水族館給它買葯了！」「媽媽，龜龜開始冬眠了，不吃龜糧了！」「媽媽，求求你啦，幫我的龜龜換一下水，今天我太忙了！」……奶聲奶氣的童音至今仍在我的耳朵邊迴響。

看他給龜龜換水最好玩。缸水久了會有味道，他一隻手捏著鼻子，一隻手拿著龜龜，嫌臭的臉蛋都咧到耳朵根了。

為了養龜，他還加了兩個QQ群，知道了他的小烏龜叫巴西水龜。聽名字就知道是從國外來的，很便宜的那種，據說還非常兇猛，把本地的烏龜都消滅殆盡。他聽了有些垂頭喪氣。

不過，他很快就緩過勁來，張羅給他的龜龜找一個伴兒。他認定現在這個龜龜是公的，就去水族館買了一隻母的。可是買的時候沒有注意，新來的龜龜是帶傷的：有兩條腿的腳掌都只剩半個，不到一個星期就死了。兒子很傷心，在我種的樹下刨了一個坑，把龜龜埋了。

他不死心，接下來那個周末，又去水族館買了一隻母巴西龜，體型稍小。這一大一小兩隻龜龜在我家快樂地過了很多年，它們也沒有長多大，晚上我們家靜悄悄的，只有兩隻龜龜在缸里踱步，不小心從橋樑上翻身落下的聲音。

時間到了2015年春天（兒子高一），尚在冬眠的那隻最早來家的龜龜突然焦躁不安，發出兇猛的吼聲，像是和什麼東西搏鬥，日夜不停地吼叫。此時，我突然陷入了嚴重的抑鬱症，幾乎精神失常。

有一天，我休息在家，看見它不停地爬動，心想它是不是肚子餓了，就給它喂龜糧。因為生病，手不聽使喚地一抖，一大把龜糧掉入缸里，我也沒去撿起來。第二天，這隻龜龜就悄無聲息地死了。

抑鬱症中的我不斷地自責，覺得是自己餵食不當，把龜龜給害死了。兒子摟著我安慰說：「媽媽，前幾天它就一直不停地吼叫，已經不正常了，這不是你的錯。」

剩下的那隻小龜，兒子把它送給了他的德語老師的兒子，那個小男孩很高興地收留了它。

（二）

又過了兩年，到2017年春天，我的抑鬱症康復了，還養了一條小狗，名叫「妞妞」，每天早上帶妞妞去散步。

一天早上，我帶著妞妞在小區附近的小路上散步。妞妞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跑，我無意中看見地上有個瓶蓋大小的東西在爬行。仔細一看，是一隻綠色龜甲的小烏龜。我環顧四周，沒看見其他人。怎麼一大早這裡就有這麼小的烏龜？

心裡一動，小心翼翼地撿回家。正好家裡有一個扁平的青花瓷花盆，我放了三塊麻石，小小龜就在這裡安家了。

這隻小龜太小了，也很安靜。買的龜糧幾乎不吃，我有時候用手搗搗它看看它是不是還活著。兒子仔細地看了一下，很權威地說：看它的臉，這也是一隻巴西水龜。

我說：好吧。

有一天早上起來，發現它不見了。估計從盆里爬出來了，我和兒子在房間里翻箱倒櫃地找，也沒有找見。我們都有點難過：這麼小，不會死在哪個角落裡面吧？

接下來兩天，我們兩個不時地搬開沙發找它。兒子對爸爸說：爸爸，拜託你一個事兒，幫媽媽找一下她的烏龜吧！爸爸面無表情地說：誰的東西誰自己找。

到第四天的早上，我在兒子的房間門口發現了這個小東西。它像一個哲學家，沉默而篤定地趴在那裡。

真好！

本文由「你知道的太少了」發布，2017年8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