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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曉霖:「奧巴馬主義」與敘利亞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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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提要

敘利亞危機是「阿拉伯之春」引發的一場極其複雜的地緣政治博弈,是集內戰和反恐於一體、大國干涉和地區力量介入相交織的衝突,也是在美國中東戰略收縮背景下發生的重大事件,因而成為觀察美國中東戰略和外交調整的重要視角。在「歐巴馬主義」的指導下,美國堅持採用「以壓促談」的方式參與敘利亞危機進程,避免因軍事捲入而重蹈伊拉克戰爭和阿富汗戰爭的覆轍,並注重發揮多邊作用,試圖通過力量制衡和利益置換來實現穩定敘利亞局勢的目的,進而服務於美國的中東核心利益及中東政策。美國當選總統川普的新保守主義和孤立主義傾向,可能使「歐巴馬主義」未來在美國的敘利亞政策乃至整個中東政策中得到延續。

關鍵詞:「歐巴馬主義」;敘利亞危機;美國;俄羅斯;反恐馬曉霖

盤古智庫學術委員

博聯社總裁

導論

始於2011年的敘利亞危機是「阿拉伯之春」以來中東地緣衝突和危機的集中體現,與其他發生政權變更的國家不同,敘利亞危機是過去五年間美國在中東介入最深、耗費精力最多的一場政治和安全危機。美國應對敘利亞危機的策略變化,是美國中東政策實現從「布希主義」向「歐巴馬主義」調整與轉型的集中體現。

在小布希政府執政的八年間,美國的外交政策奉行單邊主義,試圖通過戰爭顛覆政權和輸出西方式民主的方式,改造不符合美國價值觀標準的國家,維護美國的全球領導地位及其主導下的國際政治與安全秩序。在「布希主義」的驅動下,美國拋出「邪惡軸心論」,並在中東深陷阿富汗和伊拉克兩個戰爭泥潭,給美國造成巨大的外交被動以及人員、財力的損失,加劇了美國的階段性衰落。

歐巴馬執政后,美國在外交上改弦更張,採取戰略收縮,提倡多邊合作,強調發揮「巧實力」作用,支持多元文明對話與共存,重返傳統的「離岸平衡」政策,不再承擔超越美國核心利益和實際能力的國際責任,量入為出、趨利避害地發揮領導作用,繼續維持超級大國地位。歐巴馬在外交上的主張和實踐被美國學界概括為「歐巴馬主義(Obama doctrine)」。「歐巴馬主義」一詞最早由美國記者兼政治評論家詹姆斯·柯齊克(James Kirchick)提出,柯齊克於2007年8月在《普羅維登斯雜誌》(The Pro-vidence Journal)一篇關於歐巴馬競選主張的文章中指出,歐巴馬主張從伊拉克撤軍意味著「歐巴馬主義」的主要特徵是減少人道主義干涉的規模。隨著歐巴馬當選后一系列外交戰略和政策的出台,政界和學界對「歐巴馬主義」內涵與外延的評論不斷增多且褒貶不一,但大都認為,同以攻勢戰略為特徵的「布希主義」相比,「歐巴馬主義」呈現出鮮明的守勢戰略特徵,具有強烈的反戰、非戰、避戰和慎戰等特徵,並尤以美國中東政策的調整最具典型性。

小布希時代後期,美國開始調整中東戰略與政策。歐巴馬上台後,美國不僅加速了中東政策的調整,而且這一調整過程始終貫穿於歐巴馬的八年任期,保持了總體上的一致性、連貫性和穩定性,突出表現在「阿拉伯之春」后美國針對地區格局變化作出的應對。其中,美國對局勢最複雜、衝突最激烈的敘利亞危機的完整參與、務實表現和明顯妥協,充分體現出「歐巴馬主義」的行為範式和策略。

2016年9月9日,美國與俄羅斯就敘利亞停火達成新一輪協議,幫助巴沙爾

政權和各「溫和反對派」武裝就停火達成信任,試圖通過恢復人道主義援助,為實現長期停火併轉入政治解決奠定基礎。這是美國介入敘利亞危機五年多來的又一次重要努力,幾乎成為歐巴馬執政期間在敘利亞問題上所作的最後一次促和嘗試,美國國務卿克里甚至警告敘利亞政府這是簽署和平協議的「最後機會」。儘管敘利亞停火協議很快被美俄雙方相繼打破,且彼此公開指責,但美國依然努力尋求與俄羅斯就停火達成新的妥協和建立保障機制。然而,俄羅斯顯然沒有理會美國的要求,並且於10月9日再次在安理會否決不利於敘利亞政府的決議草案,繼續對以美國為首的西方陣營保持強硬態度,直到派遣航母前往敘利亞參戰。相比之下,美國試圖採取息事寧人的守勢立場,表明歐巴馬政府寧願讓俄羅斯佔據上風,也不願意再次陷入中東泥潭的政策取向。

2016年12月22日,在俄羅斯、伊朗等國的大力支持下,敘利亞政府軍徹底收復敘第一大城市和經濟中心阿勒頗,取得五年多來軍事博弈的壓倒性勝利,標誌著反對派力量的失敗,西方陣營幹涉敘利亞危機遭遇嚴重挫折。此外,俄羅斯與伊朗和土耳其在莫斯科達成政治解決敘利亞危機的八點共識,象徵著西方干涉陣營的一次分裂,以及莫斯科主導敘利亞危機「後半場」的態勢變化。處於任期倒計時的歐巴馬政府,對於上述軍事和政治重大變化既無能為力,也順勢而為,可以說為「歐巴馬主義」應對敘利亞危機劃上了句號。

美國在中東的利益及其對敘利亞危機的立場

在不同時代,美國在中東地區

的利益以及由此衍生的政策存在差異。小布希政府時期,美國中東政策的目標突出體現在顛覆伊拉克、伊朗、敘利亞等「邪惡政權」,輸出美式民主價值觀,保護戰略盟友以色列和沙烏地阿拉伯的安全,維護石油生產與輸出穩定和遏制恐怖主義等方面。歐巴馬時代,美國在中東地區的核心利益未發生本質變化,但出現了促使美國調整中東政策的變數。

2013年9月24日,歐巴馬在聯合國大會打破15分鐘的發言限制,發表了長達50分鐘的演講,其中大篇幅地闡述了美國在中東地區的核心利益:第一,保護美國的盟友和夥伴不受外來侵犯;第二,確保能源從中東地區向全世界自由流動,防止破壞全球經濟穩定;第三,搗毀恐怖主義網路,努力消除恐怖主義的根源;第四,絕不容忍發展或使用大規模毀滅性武器的行徑;第五,繼續提倡民主、人權和開放市場,實現和平與繁榮。歐巴馬稱,美國將動用一切力量來捍衛美國在中東的核心利益(尤其是前四條),為此甚至不惜使用武力。

當時,敘利亞危機已持續兩年,局勢處於戰略相持階段,歐巴馬在演講伊始就大談敘利亞危機,公開宣示了美國的原則和策略,從中可清晰洞察歐巴馬政府對敘利亞危機性質、特點和解決路徑的立場。第一,美國認定敘利亞危機是敘當局與反對派之間關於專制與民主、鎮壓與反抗的博弈,並已演變為帶有教派色彩的內戰。第二,美國承認敘利亞派系鬥爭異常複雜,「溫和反對派」與極端組織並存;美國的介入與其他大國影響力的滲透產生共振,形成多元博弈的格局。第三,敘利亞危機居於影響和挑戰中東地區穩定的核心地位,國內衝突與國際衝突相互交織,武力解決、聯合國和國際法能夠發揮何種作用成為難題。第四,美國認為依靠內部或外部軍事力量並不能實現敘利亞的和平,強調敘利亞的前途應由敘利亞人民自己決定,但不承認敘領導人仍擁有政治合法性。第五,敘利亞承受不起國家機器的崩潰,危機的解決既要改變巴沙爾政權所代表的阿拉維派等少數族裔掌控政權的現實,也要顧及少數族裔的合理關切,否則政治解決無望。第六,美國致力於政治解決敘利亞危機,反對零和博弈思維和冷戰思維,美國無意在此爭奪大國利益,只希望實現該國及其鄰國的穩定,消除化學武器的威脅,並確保敘利亞不再成為恐怖分子的藏身之地。第七,美國歡迎所有國家通過施加影響,使敘利亞內戰實現和平解決。

歐巴馬在闡述美國的敘利亞政策后明確承認,美國出兵與否都會受到輿論的指責。但從美國處理敘利亞危機的既往過程看,歐巴馬非常堅定地依據自己的思路推行外交政策,避免背離其戰略收縮和戰略重心向亞太地區轉移的大方向。這種基於「歐巴馬主義」的中東政策和利益定位,成為美國應對敘利亞危機的政策依據。過去五年間,雖然美國的中東政策在個別問題上出現反覆、偏差乃至間或前後矛盾,但整體上並未偏離既定政策目標和政策實施的預定力度、節奏和方式,基本實現了政策與實踐的高度統一。

「歐巴馬主義」與美國介入敘利亞危機的策略與方式

執政后的歐巴馬致力於改善同阿拉伯伊斯蘭世界的關係,對敘利亞奉行「再接觸」政策。然而,隨著敘利亞危機的升級和內戰的爆發,一度回暖的美敘關係迅速降溫,包括歐巴馬本人在內的美國多名高官屢次要求巴沙爾下台。敘利亞內戰的加劇導致地區恐怖主義強勢反彈,呈現出地緣博弈和教派衝突複雜交織的態勢,這令美國對敘利亞政府的態度產生搖擺,採取既打又拉的政策,具體表現在美國一方面傾向於巴沙爾本人下台,另一方面又接受敘利亞政府的存續以避免該國陷入分裂,進而確保美國在中東地區的核心利益不受損害。從整體上看,過去五年間美國介入敘利亞危機的策略與方式呈現出三大特徵:一是持續不斷的促和努力,二是謹慎克制的軍事行動

,三是靈活多變的多邊合作。這三大特徵較為清晰地反映出「歐巴馬主義」的指導原則。

(一)持續不斷的促和努力

美國藉助外交、媒體和經濟等手段,力圖推動敘利亞權力移交實現和平穩定過渡,避免陷入全面內戰和戰亂的持續外溢。2011年3月,敘利亞南部邊境城市德拉爆發反政府示威遊行,示威者與警方發生衝突並造成人員傷亡,在敘境內其他地區引發連鎖反應。巴沙爾因消極回應反對派改革呼聲而錯失對話良機,導致朝野對立情緒被充分激化,敘利亞危機由此爆發。

沙烏地等海灣阿拉伯國家主導的阿盟介入敘利亞危機后,敘形勢迅速惡化。2011年9月10日,阿盟秘書長阿拉比訪問敘利亞,並向巴沙爾轉達了旨在解決敘危機的「阿拉伯倡議」。11月16日,阿盟中止敘利亞的成員國資格。27日,阿盟對敘利亞實施經濟制裁。12月19日,敘利亞政府簽署阿盟觀察團協議。阿盟赴敘利亞觀察團考察該國執行和平協議的情況,后因敘暴力事件頻發而中止。敘利亞危機爆發后的前半年間,阿盟成為干預敘利亞危機的主要外部力量。

美國原本對敘利亞危機並不「上心」,但在阿盟和英國、法國等歐洲夥伴的輿論鼓噪和道德綁架的影響下,美國的態度逐步趨於強硬。2011年8月18日,歐巴馬首次公開要求巴沙爾下台。美國的公開施壓導致其和巴沙爾政權的對立加劇。10月,美國駐敘利亞大使羅伯特·福特因上街支持敘反對派的政治活動,至少兩次遭到巴沙爾支持者的圍攻。隨後,美國以福特人身安全受到威脅為由將其召回,美國在敘利亞利益委託捷克大使館照管,導致美敘外交直接聯繫中斷。2012年5月,敘利亞霍姆斯省胡拉鎮發生了嚴重的平民傷亡事件,在缺乏中立調查結果的背景下,西方和阿拉伯國家輿論將矛頭直指敘巴沙爾政權,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採取集體外交抵制行動。敘利亞駐美國代辦遭到驅逐,被責令72小時內離境。

自2011年10月起,除在雙邊關係上對敘利亞當局施壓外,美國及其西方和阿拉伯夥伴先後五次試圖在安理會通過不利於巴沙爾政府的決議草案,但均遭俄羅斯否決。但是,美國一直不主張武力推翻巴沙爾政權,而是主張政治解決。2012年2月24日,美國及其西方夥伴和阿盟在突尼西亞舉行首屆「敘利亞人民之友」大會,美國呼籲俄羅斯與參加會議,但俄中以敘利亞政府未受到邀請而拒絕出席會議。4月1日,「敘利亞人民之友」大會第二次工作會議結束並發表主席聲明,對敘利亞反對派表示支持,承認「敘利亞全國委員會」是敘利亞人民的合法代表,並承諾對反對派提供切實援助,但也強調敘利亞的未來由敘利亞人民決定。

2013年4月20日,美國、英國等11個國家在土耳其伊斯坦布爾再次召開「敘利亞之友」大會,美國承諾向敘利亞反對派增加價值約1.23億美元的物資援助,主要包括食品、醫療用品、防彈衣、夜視鏡以及非殺傷性武器裝備,使美國對敘反對派的援助總額達2.5億美元。大會同意在敘利亞採取和平過渡方式,並要求敘政府與反對派談判,立即採取行動結束武裝衝突。但大會同時拒絕反對派提出的提供重武器、高科技武器,以及在南北邊境地區建立安全區和安全走廊等要求。

儘管美國總體上支持敘利亞反對派,但敘反對派內部魚龍混雜,且背後受到各種外部力量的支持。因此,美國對敘反對派的支持較為模糊,並在後續援助中重視對其內部各派別進行甄別,在提供軍事援助方面尤為慎重。俄羅斯和伊朗等國強勢支持敘巴沙爾政權后,美國進一步認識到和談是解決敘危機的唯一出路,並於2012年6月在日內瓦聯合俄羅斯、聯合國和阿盟啟動了有關政治解決敘利亞危機的進程,但敘利亞政府軍因在戰場上處於不利態勢而被排斥在首次會談之外。

2014年1月,在伊朗志願軍和黎巴嫩真主黨武裝的鼎力支持下,敘利亞政府扭轉戰場頹勢,其代表獲准參加第二次日內瓦會談。2015年10月底第三次日內瓦會談舉行時,正值俄羅斯高調介入敘利亞戰事,軍事打擊取得明顯效果,且由伊朗主導的地區什葉派陣營業已形成,伊朗首次獲准參會,標誌著美國公開承認伊朗在解決敘利亞危機中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同時,美國對巴沙爾的態度也發生了轉變,允許他作為過渡角色參與政治重建。這次會談取得了三點重要共識,即政治解決而非軍事解決敘利亞危機,敘利亞人民自決前途並開啟包容性政治過渡進程,繼續發揮聯合國的主導作用。

日內瓦會談開啟了敘利亞對立雙方妥協的良好開端,美國對反對派及其背後的沙烏地等支持力量施加了重要影響。以日內瓦會談共識為基礎,2015年底聯合國安理會通過了2254號決議,就敘利亞政治過渡提出6個月內停火併組建聯合政府、18個月內起草新憲法並進行自由選舉的「和平路線圖」。敘利亞政府和全國委員會雙雙表示接受,敘利亞危機首次出現了和平曙光。

儘管敘利亞和平進程名義上由聯合國主導,但美俄發揮著關鍵性作用。特別是美國吸取了伊拉克戰爭和利比亞戰爭的教訓,認識到保留敘利亞政府和軍隊完整的重要性,避免局勢全面失控而失去關鍵對話夥伴。五年多來,敘利亞危機已超越國內衝突的範疇,逐步演變為域內外大國博弈的競技場,這使美國意識到,淪為大國代理人戰爭的敘利亞危機,已不可能形成一邊倒態勢並迅速實現權力更替,必須通過各方妥協才能找到快速實現和平的出路。此外,隨著「基地」組織滲透至敘利亞境內,以及極端組織「伊斯蘭國」迅速崛起並在敘利亞和伊拉克實現跨境控制和宣布建立「哈里發國家」,美國對敘利亞危機的判斷出現了顯著變化,其應對敘利亞危機的策略和方式也在總體目標不變的前提下逐步進行調整。以壓促和,以壓促變,推進敘利亞各方政治和解,併合力打擊「伊斯蘭國」組織武裝,成為美國處理敘利亞危機日益明確的著力點。

(二)謹慎克制的軍事行動

美國盡量避免直接武力捲入敘利亞內戰,尤其拒絕派遣成建制地面部隊赴敘作戰,以免重蹈伊拉克戰爭和阿富汗戰爭的覆轍。美國在應對敘利亞危機方面先後採取的軍事部署和軍事調動,均表現出歐巴馬政府慎用武力的主觀意願。

第一,「化武危機」幾乎導致美國對敘利亞直接軍事攤牌,但美國最終藉助政治交易放棄了對敘利亞開戰,以軍事高壓取得重大斬獲。2013年8月,敘利亞發生了嚴重的化學武器襲擊事件,造成包括426名兒童在內的1,429名平民死亡。儘管敘利亞政府否認與此有關,但美國認定敘利亞當局必須為此承擔責任,且以越過美國設定的「紅線」為由,宣布將對敘利亞政府軍事目標發動有限度的懲戒性攻擊。9月5日,美國國會醞釀授權歐巴馬政府對敘利亞發動軍事打擊。10日,俄羅斯出面斡旋,以敘利亞放棄化學武器為條件換取美國擱置打擊計劃。12日,敘利亞政府表態接受這一條件,一場被認為難以避免的美國軍事行動被束之高閣。這次行動是典型的「不戰而屈人之兵」,美國通過「引而不發」的戰爭威懾,迫使敘利亞政府放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也給美國避免直接與敘利亞政府軍刀兵相見鋪墊了台階。即便如此,歐巴馬也事先強調,發動軍事行動並非打算改變敘利亞危機走向,敘利亞問題應由敘利亞人自己解決。

第二,歐巴馬宣布對盤踞敘利亞和伊拉克局部地區的「伊斯蘭國」組織發起持續至少三年的反恐戰爭,但始終不發動地面戰爭。2011年11月以來,敘利亞反對派極端組織「支持陣線」發動多起恐怖襲擊,並與來自伊拉克境內的「基地」組織武裝分子聯手,逐步擴大在敘利亞的勢力範圍。2012年底,美國宣布將「支持陣線」列為恐怖組織,並開始有區別地對敘利亞反對派武裝提供軍事援助。2013年3月以來,「支持陣線」與「基地」組織伊拉克分支合流,迅速攻佔伊拉克境內的六個城鎮和敘利亞北部省會城市拉卡,中東反恐形勢開始發生逆轉。2014年6月29日,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宣布「建國」並定都拉卡,其頭目巴格達迪自稱為「哈里發」。伊拉克和敘利亞兩個主權國家的版圖首次被非國家行為體切割重組,使中東地緣版圖在二戰後再次被改寫,地區局勢幾近失控。

在2014年「9·11」事件13周年前夕,歐巴馬宣布對「伊斯蘭國」組織武裝及其同盟者實施系統性空襲;加強對地面作戰部隊的支持,包括向伊拉克增派475名官兵幫助訓練伊政府軍和庫爾德武裝;同時要求國會為敘利亞反恐提供更多資金和軍事援助。此外,歐巴馬還表示將聯合其他盟友和夥伴加強反恐合作和打擊力度,陸續組建起由40多個國家構成的反恐聯盟,最終吸納了60多個國家。但是,因缺乏敘利亞政府的地面情報支持和引導,美國對敘利亞的軍事介入基本倚重空襲,效果不彰,與一年後俄羅斯的軍事行動相形見絀,受到國際和國內輿論的持續詬病。

在俄羅斯軍事介入敘利亞危機后,美國僅派出少量特種作戰部隊,象徵性進入敘利亞作戰。2015年9月底俄羅斯在敘利亞境內開展大規模軍事行動以來,敘反對派武裝和極端恐怖勢力遭到重創,敘政府軍乘勢反攻並奪回大片控制區。為保護分散且實力弱小的敘利亞「溫和反對派」武裝,歐巴馬政府被迫打破承諾,宣布向敘利亞派出不足50人的特種部隊官兵,其主要任務是培訓、提供意見和援助。由於作用有限,美軍聯絡員只能象徵性地作為「人盾」分散至受美國認可的反對派武裝營地,以牽制俄羅斯和敘利亞政府軍的攻勢,同時對美國空襲行動提供情報協助。白宮和國務院都強調,派兵並不代表美國的敘利亞政策和打擊「伊斯蘭國」組織的策略發生調整。事實證明,美國確無在敘利亞謀求更多軍事存在的打算。

敘利亞戰事遷延已久,平民傷亡慘重,導致恐怖主義和難民潮外溢並衝擊歐洲,美國鷹派陣營尤其對俄羅斯利用敘利亞危機擴大自身在中東的影響力頗為不滿。在共和黨及民主黨內部強硬派的鼓動下,美國民意也表現出對歐巴馬中東反恐政策的失望。據CNN民調顯示,53%的受訪者認為美國應該派地面部隊對抗極端組織「伊斯蘭國」;60%的人認為美國在伊拉克和敘利亞戰事效果「非常糟糕」;68%的人批評美國政府對恐怖組織的軍事反應不夠積極。2015年12月12日,第A02版。儘管如此,歐巴馬為避免美國深度捲入敘利亞戰事,仍力排眾議,頂住了來自國內的巨大壓力。

2015年12月6日,歐巴馬罕見地發表講話,就恐怖主義泛濫態勢進行政策闡釋。針對上述壓力,歐巴馬在演講中針鋒相對地表達了自己的判斷與看法:首先,美國本土的恐怖主義發展進入了新階段,即恐怖組織從發動大型攻擊轉變為蠱惑受激進思想影響的個體發動簡單襲擊;其次,美國不能如恐怖組織所願重新佔領他國領土,繼而為其生存壯大提供土壤和動力,令自身再次陷入曠日持久且代價高昂的地面戰而耗盡資源;最後,美國將堅持空襲為主、輔之以少量特種兵參戰和中東盟友武裝協同的既定戰略。2016年6月,《赫芬頓郵報》稱,51名美國資深外交官集體上書歐巴馬,對其容忍巴沙爾政權表示不滿,敦促政府出兵敘利亞顛覆巴沙爾政權,結束該國五年多的流血衝突。但該報認為,沒有足夠證據表明歐巴馬會改變其策略。「。法新社就此評論說,歐巴馬一直堅持協助敘利亞溫和派武裝打擊恐怖主義勢力,任期僅剩幾個月的歐巴馬顯然不會捲入中東衝突的泥潭,對此類提議缺乏興趣。

(三)靈活多變的多邊合作

自2011年以來,美國調動多方力量,平衡各派利益,避免深度捲入敘利亞危機。在處理敘利亞危機方面,美國秉持新現實主義理念,注重發揮國際和地區組織、盟國乃至戰略對手的作用,避免單邊行動,倡導多邊合作,推動敘利亞問題早日解決。例如,美國努力推動由聯合國和阿盟主導敘利亞和談進程,吸納各方參加,形成廣泛磋商機制,而美國則滿足於充當背後推手的角色,並在關鍵時刻進行引導。

在軍事行動方面,除領導60餘國反恐聯盟,以及通過空襲打擊恐怖組織和遏制敘利亞政府軍外,美國已接受俄羅斯深度捲入敘利亞戰事這一現實,甚至謀求與俄軍建立協調機制,避免戰場摩擦,聽任俄羅斯擴大在敘利亞乃至中東的影響力,包括幫助敘利亞政府收復失地,提升與伊朗的軍事合作水平。敘利亞危機折射的美俄關係,本質上是競爭關係,但兩國也尋求階段性的務實合作,美國不惜為此一再讓步,其目的是儘快結束敘利亞亂局,遏制恐怖主義和難民危機持續外溢,確保美國戰略目標和利益的實現。2016年9月,為配合俄軍行動,美國向俄羅斯提交了其支持的敘「溫和反對派」武裝的地理信息,以避免遭俄軍誤傷,表達出美方尋求合作的誠意。國際輿論甚至將俄美再次達成的日內瓦停火協議形容為俄羅斯的勝利,但歐巴馬政府對此並不在意,公開敦促反對派遵守停火協議。

將敘利亞危機當作置換利益的機遇加以利用,也是歐巴馬利用多邊機制的體現。隨著敘利亞危機的深化,伊朗的戰略角色日益凸顯。起初,伊朗作為敘利亞的政治盟友向敘提供武器裝備和軍事顧問,其扶持的黎巴嫩真主黨武裝公開進入敘利亞,幫助敘政府軍抗擊反對派武裝和「支持陣線」等極端組織。2015年10月,美國福克斯電視台等多家媒體援引權威人士的消息稱,數百名伊朗軍人和相當數量的什葉派民兵進入敘利亞協助政府軍反攻。沙烏地等阿拉伯國家多次公開譴責伊朗干涉阿拉伯國家內政,伊朗深度介入敘利亞危機已不是秘密,從某種程度上講甚至是美國放縱的結果。歐巴馬執意在伊朗核問題上尋求突破以積攢外交遺產,不僅公開承諾不再謀求顛覆伊朗的政治制度,並承認其和平利用核能的權利,而且接受伊朗在解決敘利亞危機中的角色,默認敘利亞、伊拉克為其勢力範圍。美國說服沙烏地和敘利亞反對派邀請伊朗參加日內瓦談判便是明證。為使伊朗發揮功能性作用,歐巴馬不惜公開呼籲沙烏地與伊朗分享中東和平,甚至抨擊沙烏地在激化教派衝突方面採取了挑釁行動。

同時,美國也注意照顧其他盟國的利益,甚至為此犧牲了其支持的敘反對派的戰場成果。敘利亞北部的庫爾德人一直受到美國的資金和武裝援助,成為美國倚重的重要反政府力量。2016年8月,土耳其對敘利亞北部發動「幼發拉底盾牌」軍事行動,支持其代理人土庫曼武裝和「敘利亞自由軍」收復被「伊斯蘭國」組織控制的邊境城市傑拉卜盧斯,順勢將擴大地盤的庫爾德武裝驅逐到幼發拉底河東岸,以免其與土耳其南部庫爾德分離勢力合流。美國在對土耳其打擊友軍不滿的同時,也逼迫敘利亞庫爾德武裝接受土方條件,否則將停止對其援助。9月16日,美國向敘利亞北部增派40名特種部隊官兵,協助土耳其在當地的反恐軍事活動。上述行動表明,美國既不支持庫爾德謀求獨立的奢望,也切實關照土耳其維護主權和領土統一的核心利益,避免已和美歐離心離德的土耳其完全倒向俄羅斯。

在對巴沙爾本人的立場上,美國也本著務實靈活的態度,為敘利亞實現政治和解創造條件。最初,美國敦促巴沙爾下台,認為其政府已經不具備合法性。但隨著敘利亞局勢的深度調整,尤其是俄羅斯和伊朗等國力挺巴沙爾政權,美國逐漸認識到,將巴沙爾排除在政治過渡之外並不現實,這導致美國對待巴沙爾的立場出現轉變並變得彈性。2015年3月15日,美國國務卿克里表示,美國將不得不與敘利亞總統巴沙爾談判,以尋求「重啟」新的和談。

「歐巴馬主義」應對敘利亞危機的效果評估

在處理敘利亞危機的過程中,美國政府基於「歐巴馬主義」的原則和策略不斷對其中東政策進行著調整。總體而言,美國應對敘利亞危機的政策是有效的,符合歐巴馬團隊的政策預期。

第一,美國切實推動敘利亞問題由戰爭向和平談判的軌道演進,歐巴馬政府為此表現出巨大的耐心和包容。從2011年上半年美國對敘利亞危機由觀望和低調介入,到後續推動政治解決,從「敘利亞之友」大會到日內瓦和平談判,再到聯合國安理會出台2254號決議,五年間歐巴馬政府投入罕見的外交努力,對敘利亞問題的重視程度超過除伊朗核危機之外的中東地區其他熱點問題。

隨著敘利亞內戰進入膠著狀態和美俄加大對中東地區極端組織的打擊,「伊斯蘭國」組織在戰術上逐漸從「建國」初期的主動擴張轉入被動防守,而大國在敘利亞博弈的重心也逐步向戰後權力與利益分配方向傾斜,美俄數次達成停火,但又數次被打破,和平努力屢屢受挫。儘管如此,歐巴馬政府仍通過與俄羅斯反覆交涉和磋商,在推動各方遵守停火協議方面表現出高度的耐心,並多次強調政治解決是敘利亞危機唯一的現實選擇。

第二,美國注重通過多邊合作和發揮盟國乃至戰略對手的作用,形成較為統一的反恐戰線,並已重創「伊斯蘭國」組織的實力並壓縮其控制範圍,迫使該組織轉入防守並動員其成員發動「獨狼」式襲擊。據BBC

網站援引國際衝突監控機構IHS統計報道,截至2016年9月,「伊斯蘭國」組織佔領地盤明顯縮水,面積較2015年1月縮減了28%。在打擊極端組織方面,美國給俄羅斯和敘利亞政府軍提供了行動便利,接受敘利亞政府軍收復帕爾米拉等城市和解放阿勒頗等重大軍事行動。此外,美軍協助土耳其軍隊在敘利亞北部發動攻勢,切斷「伊斯蘭國」組織與土耳其的陸地聯繫,對取得反恐戰爭的階段性勝利具有重大戰略意義。目前的總體形勢表明,「伊斯蘭國」組織在敘利亞已丟失了除拉卡之外所有的人口密集區,其控制區域僅剩下敘利亞東北部大片人口較少的農村。此外,在美國及其盟國長期持續的轟炸下,「伊斯蘭國」組織喪失了一批重要頭目和大批有生力量,明顯陷入軍心渙散、人員不整的頹勢,困守於拉卡和代爾祖爾兩座孤城。

第三,美國最大程度地避免了戰略資源的過多投入,尤其避免了類似伊拉克和阿富汗戰爭所造成的嚴重人員傷亡和高額軍費開支。阿富汗戰爭和伊拉克戰爭令美國付出了慘重代價。截至2012年底,美國在阿富汗和伊拉克兩場戰爭中的直接開支總計在4,000億至6,000億美元之間;截至2016年底,阿富汗戰爭和伊拉克戰爭導致的美軍陣亡人數分別達2,392人。相比之下,美國在敘利亞和伊拉克反恐行動中的投入微不足道,除消耗大量庫存武器彈藥外,給予敘反對派的援助仍相當有限,美軍人員傷亡僅為個位數,而美國在敘利亞和伊拉克前線的軍事顧問和訓練人員總數卻高達4,000餘人。2016年2月,五角大樓公布的在伊拉克美軍人員數量為3,870人,但駐伊美軍發言人沃倫表示實際人數可能還要多好幾百人。截至2016年12月上旬,美國將向敘利亞增派包括特種部隊、排雷專家和軍事顧問在內的200名士兵,同已在敘利亞的300名美軍士兵共同協助當地的庫爾德武裝發動針對「伊斯蘭國」的軍事行動。

據五角大樓公布的數據顯示,自2014年8月美國發動反恐行動至2016年10月,美國共耗費資金27.4億美元,日均347萬美元。其中,美空軍開支佔三分之二,約18億美元。此外,一年多來用於秘密作戰的費用總共2,000萬美元。按此開支水平推算,截至2016年底,美國在整個敘利亞和伊拉克反恐戰場的總投入約50億美元左右,同伊拉克戰爭和阿富汗戰爭的巨大消耗相比仍微不足道。歐巴馬執政期間,由於美國地面部隊避免直接捲入中東地區反恐戰爭,僅有兩名美國士兵分別在2015年和2016年身亡。打擊「伊斯蘭國」組織的反恐行動可謂美國在中東地區代價最小的軍事行動。

第四,美國暫時成功地迴避了恐怖主義襲擊的另一波高峰,使盛行中東伊斯蘭世界的「反美主義」呈現出被「反歐主義」替代的階段性特徵。自敘利亞危機爆發以來,美國本土不再是恐怖主義襲擊的主戰場,取而代之的是歐洲成為西方世界遭受恐怖襲擊的頭號重災區。「阿拉伯之春」以來,美國採取「跟跑」和「退後」等策略,放手讓英國和法國「打頭陣」,延續多年的中東恐怖主義的「反美主義」動員基礎已讓位於「反歐主義」,令美國暫時得以從恐怖主義首要襲擊目標的位置脫身。

據歐洲刑警組織2016年7月的報告統計,2015年丹麥、法國、希臘、義大利、西班牙和英國六個歐洲國共發生211起已遂和未遂恐襲事件,造成151人死亡和360多人受傷,成為歐洲近10年來最嚴重的一年。2015年整個歐洲地區的恐襲事件造成175人死亡,幾近2004年馬德里襲擊后九年的總和,尤其是2016年以來因恐襲死亡的人數明顯攀升,截至7月24日已接近150人。相比之下,「9·11」事件后美國境內發生的恐怖襲擊事件僅有十餘起。

第五,美國極力避免直接捲入中東地區複雜的宗派鬥爭,並利用伊朗的崛起來制衡沙烏地等阿拉伯國家遜尼派宗教保守勢力的擴張,以實現伊斯蘭世界的派系平衡。伊朗核問題談判的歷史性突破,使美國成功凍結或推遲了伊朗核軍事化的進程。與伊朗實現初步和解,成為歐巴馬政府推動美國與整個伊斯蘭世界和解、避免「反美主義」和仇美情緒繼續蔓延所採取的重要策略之一,也是其解除伊朗核武裝的關鍵前提和政治保障,敘利亞危機則成為檢閱美國對伊朗戰略態度變化的重要試金石和利益置換窗口。

在這盤大棋局上,伊朗主導的「什葉派軸心」的作用得到充分釋放,這無異於美國變相承認了伊朗的地區主導權,成為推動伊核問題「6+1」談判最終實現突破的前提。伊核問題全面協議的達成,令歐巴馬獲得了一份重要的外交遺產,緩解了中東地區的核危機,解除了伊朗對以色列等地區盟國的緊迫威脅。此外,中東難民問題和極端主義外溢造成歐洲地區「伊斯蘭恐懼症」日益嚴重,宗教極端勢力已經引起西方對遜尼派穆斯林陣營的高度警惕和排斥,試圖藉助什葉派力量阻擊、遏制和擊退這股思潮,從而形成伊斯蘭勢力在中東的內部循環和自我消耗,這既符合美國一貫奉行的「離岸平衡」政策,也能減緩西方世界的壓力,而敘利亞戰場無疑成為實現這一目的的最佳對沖平台。

第六,美國利用軍事威懾解除了敘利亞大規模化學武器,並提出以此為起點全面禁止化學武器。這既從戰略上消除了以色列等美國的地區盟國遭到化學武器攻擊的潛在威脅,也對防止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在中東擴散做出了實際貢獻。敘利亞並非《禁止化學武器公約》的締約國,長期研製和擁有化學武器,且被視為遏制以色列核打擊力量和構建地區均勢的殺手鐧。2013年8月敘利亞化武危機爆發后,美國開始威脅對敘利亞採取軍事行動;9月9日,美國國務卿克里在訪問倫敦期間提出「化武換和平」方案,體現了「歐巴馬主義」避戰和慎戰的思想。伊朗和俄羅斯及時抓住時機動員敘利亞政府接受,以此作為美國放棄軍事打擊巴沙爾政權的籌碼。

2013年10月27日,聯合國安理會首次一致通過涉敘決議,規定分階段銷毀敘利亞化學武器:當年11月1日前銷毀製造化學武器的設備;2014年6月30日前銷毀全部化學武器。在安理會決議規定的最後期限前,總部位於荷蘭海牙的禁止化學武器組織宣布,敘利亞已提前三天向該組織提交了銷毀化學武器的首份正式清單和相關報告,稱這些文件是系統、完全、可核實地銷毀敘利亞化學武器以及相關設施的基礎。此後,在俄羅斯與海軍的協助下,敘利亞境內的所有化學武器被運至地中海,由美國相關艦船完成銷毀工作。

第七,美國藉助多邊力量,防止敘利亞危機外溢加劇,並支持伊拉克政府軍不斷收復失地,避免中東地區局勢失控,同時維護石油供應的穩定。在敘利亞和伊拉克跨境活動的「伊斯蘭國」組織控制著兩國面積近40%的地區和城市,增加了國際社會在中東反恐的難度。自歐巴馬宣布發動至少三年的反恐行動以來,美國相繼向伊拉克境內派出4,000多名軍事顧問和特種部隊官兵,協防首都巴格達及庫爾德自治區。過去兩年間,美國空軍和地面人員協助伊拉克政府及其他反恐力量,成功收回了提克里特、安巴爾等中心城市。2016年10月17日,在美國支持下,以伊拉克政府軍為核心的地區反恐力量對「伊斯蘭國」組織在該國最後一個重要據點摩蘇爾發起總攻,以期儘快收復該城。

一如在敘利亞所奉行的策略,美國對伊朗、黎巴嫩真主黨、土耳其軍隊以及俄羅斯空軍和特種部隊在伊拉克的反恐行動也持默認甚至配合的開放態度。在此背景下,俄羅斯空軍甚至借用伊朗空軍基地中轉完成軍事行動,開啟了半個多世紀以來外國空軍首次使用伊朗軍事基地的先河,美國對此反應並不激烈。這些現實都體現出美國試圖「借力打力」、防止恐怖主義勢力進一步擴大地盤和影響的考量,以及儘快達成反恐戰術目標的階段性政策調整。客觀上,美國也免去了投入過多人員和資金的負擔,這與歐巴馬壓縮美國在中東軍事存在的策略與方向保持著一致性和連貫性。

餘論:「歐巴馬主義」的未來走向

美國總統歐巴馬在其第一個任期內改變了前任總統布希的中東外交政策和戰略定位,部分兌現了競選前的諾言,尤其是從伊拉克和阿富汗撤軍以及結束大規模地面作戰,並且在遏制伊朗發展核武器

方面取得了歷史性突破。在第二任期內,北非和西亞地區大部分國家經歷了「阿拉伯之春」引發的動蕩,歐巴馬政府慎重權衡,採取有所為、有所不為的政策,極力避免美國再陷中東泥潭。在應對敘利亞危機方面,歐巴馬在域內外大國深度博弈的混亂局面中頂住國內和國際壓力,仍堅持恪守「歐巴馬主義」的基本構想,因勢利導地推動局勢向可控方向發展,避免中東局勢發生整體性崩潰,同時服務於美國戰略重心向亞太地區轉移的現實需求。歐巴馬政府在敘利亞問題上的政策實踐,體現了美國「均勢主義」和「離岸平衡」的外交傳統和理念,延緩美國繼續透支呈現階段性下降的硬實力和軟實力。當前,敘利亞局勢依然在曲折和反覆中變化與演進,歐巴馬任期內敘利亞危機難以得到最終解決,因此,維持現狀和避免局勢惡化或倒退符合其現實的預期。

在2016年11月9日舉行的美國第58屆總統選舉中,共和黨候選人唐納德·川普戰勝民主黨對手柯林頓·希拉里,當選為美國新一任總統。川普抨擊既往政府過度擴張,嚴重透支美國國力,聲稱將進一步進行外交收縮,讓盟友承擔更多安全責任,重拾「保守主義」和「孤立主義」,其政策主張體現出明顯的「國內優先」原則。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川普非常欣賞俄羅斯總統普京的行事風格,肯定俄羅斯的中東政策,並表示願意加強美俄之間的和解與合作,甚至對敘利亞政府顯現更為寬厚的態度。凡此種種表明,「歐巴馬主義」的基本框架有望在川普執政期間得到繼承,未來美國可能繼續保持總體超脫和選擇性干預的中東政策,包括對敘利亞危機的後續應對。當然,這種延續不是照搬「歐巴馬主義」,而是更加具有功利主義和美國至上的色彩,以及川普的個人行事風格特徵。■

首發於《阿拉伯世界研究》2017年第1期

主編郵箱:[email protected]相關閱讀馬曉霖

盤古智庫學術委員,博聯社創始人、總裁,國際問題專家、媒體時政評論員,外交事務專欄作家。曾任新華社駐科威特、巴勒斯坦、伊拉克等記者、首席記者、特派戰地記者,曾負責新華社國際新聞深度報道與評論,環球雜誌總編輯。研究領域為國際與外交問題,特別是中東問題及伊斯蘭事務、大國關係、外交、恐怖主義、能源安全。著有《海灣戰爭與三十六計》《巴以生死日記》《穿越生死線》《兩河生死劫》《阿拉伯劇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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