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上的人生 露天礦里的卡車生活

【卡車之家 原創】上一篇《扒一扒辛酸史：我是怎樣當上職業司機的》中提到，我在工地上開了兩年車，從皮卡到后八輪挨個開了一遍。但這段時間基本沒有掙到多少錢，三天兩頭換車，逐漸厭煩了這種生活。這時候在露天煤礦開車的朋友打來電話，說他們的車隊正在找司機讓我去試試。管吃管住，工資5500，對於只有一個月駕駛后八輪經驗的我來說，這樣的工資的確具有誘惑力，於是我就開始了露天礦的苦逼生活。（後續精彩內容可點擊《扒一扒辛酸史：報廢奧威「起死回生」記》快速查看。)

● 在露天礦開車 掙點兒錢不容易

做通了家裡面的工作后，和朋友就直奔了內蒙古的海拉爾。下車輾轉到礦區已近傍晚，聯繫到車主見面后只是幾句簡單寒暄。車主對車輛做了簡單的介紹：一台重汽豪沃，一個月不到的新車，336馬力，十檔變速箱，5米8長*1米7高的貨箱。然後告訴了我一些礦內開車的注意事項，跟著車跑了幾圈后，就下車了。

幾百公里的舟車勞頓，片刻的休息，車主幾句簡單的交代，至此就便開始了露天煤礦司機生涯。

車隊乾的活兒是煤礦的土方剝離，從地面以下三四十米的礦坑內，把棄土拉至三十多米高的排土場。整個運距在四、五公里左右，落差在七十米上下之間，十檔的變速箱重車爬坡過程中幾乎用不到六檔以上。

我所在的車隊一共有兩台鉤機和十幾台翻斗車，在工作的半個月時間裡，經常出現因車主不能及時償還貸款，鉤機被鎖的現象。從其他司機那裡了解到，拖欠他們很久的工資也遲遲不能發放，大家都在向車主要錢。

考慮到自己只做了半個多月，還沒有陷得太深，再幹下去的結果與其他司機的境遇無二，索性果斷走人。

下一站，錫林浩特……

到了錫林浩特看到要開的車時，眼淚都要下來了。

我接手的是一輛歐曼VT車型，310馬力，法士特8檔半變速箱，車箱5米6長，高1米5。之前車主兒子一直在開，撞通勤車一回，雇的其他司機在卸料時候從排土場掉下去兩回，車況可想而知。

在錫林浩特開了三個多月的時間，日復一日的取土場出來下坡，票房刷卡，爬坡，310馬力的發動機，八檔半的變速箱只能用二檔往上爬，路面的坡度之大可見一斑。

轉眼來到了2013年，哪怕是遲一點找到工作也不想再開破車了，聯繫了幾個車主，臨近4月份，工作機會來到，背起行囊，再次踏上去往海拉爾的火車。

這次來到的露天礦相對管理要嚴格許多，每一個司機都要經過為期半個月的崗前安全培訓並參加考試。

我開的車是一輛歐曼ETX，340馬力 法士特12檔 北奔後橋，原車熱底，上裝部分是海沃油缸和宏昌天馬的大箱。在露天煤礦這樣的配置絕對算得上豪車級別。

露天礦的工作枯燥乏味，每天都在重複著同樣的工作，塌方、陷車、翻車在這裡司空見慣。當開始拉黏土層時，如何把粘在車箱上的料安全卸下去成了最為頭疼的問題。司機間半開玩笑的說：「這哪裡是出來賣手腕掙錢的啊 這是出來練膽兒玩命的……」

在開這輛車期間，我也遭受過一次算是較為驚險的事故。我的對班（車主）在兩天前升斗的時候翻了，輪到我班的時候，進排土場特意找個沒有車的地方卸料，當我快要卸完時候，一個輛車（124號）跑到我的車旁邊，他在倒車時候後橋已經砸下去了，我看他車偏，心想著，自己趕快卸完，趕緊走。124號車的司機看到車偏。猶豫了幾秒后還是決定升鬥了，我看著後視鏡里他的車晃了一下，當時就想摘了取力器，準備跑……他車晃晃悠悠就這麼過來了，由於也就是三兩秒鐘內發生的事情，腦袋裡一閃，「這回是真的沒躲過去……」

開這輛車僅僅三個月左右，由於總是下雨，路況太差，拉不出車數。到後期每台車去了油錢，剩不到十塊錢，這十塊錢里還不包括司機的工資、住宿費、伙食費、通勤費、車主也沒有了繼續在礦上幹下去的信心，車停了，我也下崗了。

● 無意識之中 我成了名職業替班司機

在得知我下崗以後，臨近車隊里有一個車主找到我，由於他的司機家裡有事，所以讓我幫他開上一段時間。他的車也是一台歐曼ETX，310馬力，九檔的變速箱。

車主是廚師出身，以前並沒有開過自卸車的經驗，看到周圍人在礦上掙到了錢，心動加上行動自己也買了一輛。這輛車屬於公路運輸型，快箱快橋的配置卻干起了礦山的活兒。在幹活過程中經常遭遇陷車，每次陷車后，只要一起步，就能聞到燒離合器片的味道，讓車主苦不堪言。聽車主講在今年的整個工期里，已經抬了五次變速箱。

好在這一個多月的替班時間裡，我沒有出現什麼紕漏，堅持著他那個請假的司機從家裡回來，替班生活再次告一段落，這也就意味著我要面臨再次下崗。

礦山的土方剝離由大大小小十幾個車隊組成，之前我所在的車隊僅僅維持三個多月，就分崩離析四散而去。在這短暫的相處時間裡，幾十台車在一起幹活，平時也會在對講機的公用頻道聊天，對大家的情況或多或少也有些了解，所以，從一輛車上下來，馬上就被另一個車隊的車主喊去。

巧的是這輛車也是一台歐曼ETX車型，也是46號車，與上一台車不同的是，這輛車是340馬力、法士特12速變速箱、北奔的後橋，貨箱長5米8，高度只有1米5。

開這麼矮貨箱的自卸車，坑窪路面不會很晃，二十幾噸爬三十多度的大坡也不會感覺心裡沒底，與之前開的車比起來要舒服很多。這次乾的活兒是給礦山綠化，我們把適合草生長的土拉至排土場，讓鉤機均勻攤開，然後再種上草籽，防止大風天氣造成礦區的揚塵污染。

礦山排土場綠化的工作僅僅維持了十幾天，車主感覺甲方給的價格不划算，綠化工作就結束，轉戰下一個工地——修鐵路。

我們乾的工作是運送鐵路基層所需的沙石，三十多公里的運距相對不會那麼枯燥乏味，要比在礦坑內倒短感覺好上很多。由於正值所在地區的牧草收穫季節，加之途經路段較窄，經常因會車時操作不當發生事故。

每天按部就班的出車、睡覺、出車……

因為施工方沒辦法按時結賬，僅僅維持了二十幾天的正常秩序，在一天收車后，車主找到了我:車主: 劉，咱們車可能要上單班了。我: 哦。車主:你弄啥都仔細，願意伺候車，我想讓你接著干，讓你對班走。我: 大哥，還是我走吧，畢竟小曹給你干一年多了，我才來這麼兩天，還是我走吧。車主:等回頭再研究……

時隔兩日再次找我，繼續上述內容，在我的堅持下，結賬，走人，再次下崗……

● 命大僥倖逃過一劫 替班生活依舊

繼續找吧，聯繫了一台前四后八的歐曼336，運輸路線是海拉爾和牙克石周邊送煤的活兒，倒霉之路也隨之開始。

公路車冬季冰雪路面里用剎車大王，真是個很坑爹的事情，開了兩天，自嘆技不如人無法掌握剎車大王的使用要領，正尋思著如何讓車主再找個手法硬的司機來替代我時，不幸發生了：在解蓬布時一個煤塊掉落下來直接命中我的頭頂，一剎那間感覺這輩子就算這麼交代了，當我意識清醒是十來分鐘以後的事了。

由於我對破傷風過敏，所以只能選擇回家足不出戶靜養，意外的受傷終於能換來半個月的休養生息。此時正是家裡玉米收穫就季節，同學知道我從海拉爾光榮負傷回來后，讓我幫著他出幾天車。

忙碌的玉米收穫季十幾天就過去了，從一輛車到另一輛車，我依然在做著替班的工作。本以為冬天的到來，這一年的開車生活就此結束，但又被朋友拉去開他的車給工地送石料。

這是一輛290馬力的北奔后八輪自卸車，一共開了二十幾天左右，除了發動機和後橋堅固耐用值得稱道外，其他的地方真的讓人無力吐槽。

固定的方向盤無法進行角度調節，在掛倒擋和半檔時，需要兩個手用力才能操作，在最初的幾天里，因為掛檔，整個人的手腕肩膀都是腫的。

因為拉的是石料，路況不是很好，經常會遭遇扎胎、爆胎，印象較為深刻一次是在某天凌晨一點多，再次遭遇爆胎，這個時間裡不可能找到修理工，在零下三十幾度的寒夜裡，一個人咬著牙堅持著搖減速扳手換胎。

行業不景氣，車多活兒少，養自卸的車主們日子越發艱難。大部分的車主都選擇自己開車，活兒多忙不過來的時候，才會找個臨時司機，幫著開上幾天，這樣要比常年請一個司機划算很多。

由於長期混跡於翻斗界，周邊的車主大多也都熟絡。從北奔車上下崗以後，又聯繫到一個開解放J6拉河流沙的工作。這是一台330馬力的J6，5米8長，1米7高，乾的活兒是從江邊拉河流沙。

拉沙子的路 運距有28公里，從江邊出來有7至8公里的土路。然後有十幾公里的三米半村村通，還有幾公里的一級公路。

其實冬季最考驗人的就是三米半的公路上面如何會車，山路下坡路段的積雪會被剎車拖出冰凌，由於剎車控制不當造成的事故時有發生。

這份臨時的替班工作，一直做到距離過年還有三四天才結束。

● 生活就是折騰 逃離露天礦的生活

轉眼功夫，時間來到了2014年，我和朋友們一起再次奔赴內蒙古的露天煤礦，這次我找到的工作是開一台陝汽通力的礦用寬體車，375馬力、9檔的變速箱。

與之前開過的那些自卸車比較，寬大的14.00-24輪胎在應對泥濘的礦區路面時遊刃有餘，但由於油耗過高，配件十分難買，致使車主一直處於賠錢苦苦支撐狀態。

此時在露天礦淘金的車主們越發的艱難，有時候辛苦掙來的運費還不夠償還車輛貸款，經常會發生因車主無法支付司機工資而引發的衝突。露天礦已經沒有了我再堅持下去的理由，思量再三后，決定逃離這是非之地。

回到家以後，閑暇時繼續做著替班的工作，半年多的時間開了七八輛車，豪沃、德龍、金王子、小金牛、四大、歐曼……無一例外，由於自卸車的過剩，很多車主都會選擇自己一個人開車，只有搶進度或是臨時有事的時候，才會考慮找上一個臨時的司機。

幾年的翻斗車經歷，讓人感覺到厭倦，有時背井離鄉辛苦一年，歲末年關還要為討回本該屬於自己的工資而發愁，這樣的日子，我已經受夠了。

● 編后語：

年頭不好，養自卸車的車主們生意慘淡，自己也一直盤算著從工地轉行至公路。在做了半年職業替班后，終於等到了機會：在朋友的幫助下，聯繫到一家物流公司，對於一直開自卸車的我來說，有機會開上半挂車，無疑是一次驚喜。（文/圖 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