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歲男孩騎共享單車遇車禍身亡家長向共享單車公司索賠——侵權責任認定需考慮哪些因果關係

今年3月,一名11歲男孩在騎共享腳踏車過程中逆行與小客車相撞被捲入車底身亡。交警出具的《道路交通事故認定書》認定小客車駕駛員王某負這起事故次要責任,男孩負這起事故主要責任。

7月19日,死者父母將共享腳踏車所有人ofo公司連同肇事方訴至上海市靜安區人民法院,索賠878萬元,並要求ofo公司立即收回所有機械密碼鎖具並更換為更安全的鎖具。

對於11歲男孩之死,誰該承擔法律責任呢?

政法大學傳播法中心副主任朱巍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首先,從這起交通事故的責任分擔來看,根據交警部門出具的責任報告顯示,機動車司機負次要責任,小朋友是逆行,違法違規上路,是主要責任。這是第一步的責任分擔。

在朱巍看來,第二步是從侵權責任角度進行劃分,小朋友騎腳踏車遇車禍身亡,ofo公司在其中到底起怎樣的作用?小朋友11歲,屬於限制行為能力人,根據民事法律規定,限制行為能力人的民事行為需要家長的事先許可或事後追認,同時,家長作為監護人對小朋友承擔主要的監護責任,除了家庭之外,監護責任的主體還有學校。

朱巍認為,根據新聞媒體披露的案件信息,單從小朋友騎車這個角度來說,家長沒有盡到監護責任,所以應當承擔小朋友應該承擔的主要責任中的主要責任。

北京律師王成向記者分析說,根據新聞媒體披露的信息來看,總體來說涉及一個問題:這裡的民事責任是什麼?在交警部門認定小男孩負擔主要責任的情況下,家長的訴求是否合理?

王成認為,交通事故責任不完全等同於民事法律賠償責任,交通事故認定書不能作為民事侵權損害賠償糾紛案件責任分配的唯一依據,人民法院應結合案件的具體情況,如責任主體、主觀過錯、因果關係等多方面情況加以綜合認定。

ofo腳踏車提供方是否應該對此擔責?應該擔多大的責任?

王成說,依據侵權責任法的理論,只要法律沒有規定不以過錯為要件的,過錯仍是行為人承擔侵權責任的要件,且其過錯行為與危害後果之間存在因果關係。以此來看,ofo腳踏車提供方是否在管理上存在過錯呢?從媒體披露的信息看,假定已經確認ofo機械密碼鎖不具備基本的安全性能,能為兒童所輕易打開,在這個意義上,應認定腳踏車提供方在管理上確實存在一定過錯,其在停放地點和安全管理失位的情形下,未充分考慮到少年兒童好奇、貪玩等天性,鎖具能被輕易打開,存在安全隱患。當然,鎖具的安全性能必須經過鑒定評估,不能想當然地評定。

王成分析說,ofo腳踏車管理方過錯行為與危害後果之間是否存在因果關係呢?因果關係的判斷比較困難,是「向後看」的思維模式,從結果回溯尋找原因,其本身是客觀的,認定又是主觀的,是司法實踐中的棘手問題。因果關係認定,既關係到侵權責任是否成立,又關係到責任的範圍和大小。具體到此案,適用時要考慮的因果關係包括:男孩死亡的全部條件都要考慮,如男孩父母監護不力、男孩交通違法、肇事司機的過錯、ofo腳踏車鎖具的安全隱患等。藉助於過錯因素,確定因果關係。若ofo腳踏車鎖具確實存在安全問題,作為提供方的北京拜客洛克科技有限公司顯然對之可能給兒童乃至青少年帶來的安全隱患缺乏認識,至少存在過失；要考慮各個原因對男孩死亡後果的不同作用,尤其是男孩、男孩父母以及肇事司機的關鍵作用。

朱巍表示,ofo公司是否承擔侵權責任,要看共享腳踏車的機械鎖被打開與小朋友死亡之間是否存在因果關係。要看是因為機械鎖具本身的原因被小朋友輕易打開,進而導致出現交通事故,還是因為上一位騎車人騎完之後沒有鎖上,導致小朋友騎走後發生交通事故。

「如果是因機械鎖具本身的問題,小朋友在路邊容易發現並使用,ofo公司要承擔一定的責任；如果說不清楚原因或者因為上一位騎車人沒有鎖好鎖具,導致小朋友不需要解鎖直接騎走,從現行法律規定的責任角度看,公司是沒有責任的。」朱巍認為,「侵權責任必須要滿足侵權責任的構成要件,比如主觀過錯、損害結果、過錯和損害結果之間有因果關係才行,還包括違法行為,如果公司沒有違法行為、沒有過錯,則不承擔法律責任。」

「公司可以從履行社會責任的角度根據要求更新產品,比如安裝用完之後馬上關閉的鎖具,但這不是公司應該承擔法律責任的主要依據,這也不是公司可以預見到的結果。」朱巍說。

根據新聞媒體披露的案件信息,小男孩的父親要求ofo公司收回所有機械密碼鎖具並更換為更安全的鎖具,一個隨之而來的疑問是,更換鎖具之後就能避免其他小朋友使用並避免發生類似損害嗎?

朱巍認為,涉事公司應該從中吸取經驗教訓更新產品,但是公司這麼做並不見得就能完全避免類似情況發生,因為公司不可能預見到未來出現的所有情況,只能在現有條件下避免當前可能出現的損害發生,「如果法律要求公司預見到所有的可能性,那共享腳踏車不用上路了」。

「生產者生產的產品本身不侵權,但有可能被用作侵權,生產者並不承擔責任。」朱巍告訴記者,「所以我的觀點是不應當承擔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