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詩一評 原野牧夫《落 花》

一詩一評

詩評媒特約評論員：王恩榮

簡介：王恩榮,網名,雨中思緒集,山西省人。閑時進行寫作,在《三晉都市報》、《九州詩文》、《鄉土文學》、《天涯詩刊》、《新詩刊》、《晉中日報》等報刊雜誌和平台有大量發表作品,作品包括古體詩、現代詩、散文、詩評、小說等。

《落 花》

●原野牧夫

靜靜地落下去，卻是飛
我是花
不是風的影子在飄蕩
幽徑上的孤寂
是我的千年皈依

我不與落葉為伴。是春天
由里到外催開我的肉體。小小的
香氣飄散
月光下所有的道路都開始堵塞
誰親眼目睹過我一生的盛典
歸人的馬蹄
踏碎了我

已經盛開過自己，我不再留戀
窗邊的月光
賞花的人早已走遠，有他來過
就已經滿足了我的虛榮。我生命的小手
輕撫過春天的臉龐也就足夠，足夠
我把你的目光記住
帶去山谷，為來年早上蘇醒託夢

你是知道的，那些蝴蝶
她們的腳步總是比我慢下許多
蝴蝶飛不進我的夢裡
你是知道的，那些流水
到底要把我帶向哪裡

原野牧夫，當代著名詩人，作家。21世紀漢詩文化復興·新漢詩運動倡導者、策劃及發起人也被人稱為"荒原上的詩歌王子"。這首《落花》就是他「詩言志」的苦心孤詣的詩寫的實踐。

「靜靜地落下去，卻是飛

我是花
不是風的影子在飄蕩」

一開始就開門見山，提出了他不同凡響的心志。「靜靜地落下去」，凋零卻毫無悲傷情調，古往今來寫落花的不計其數，原野牧夫的落花卻純粹、豁達、超然。沒有落花文化積澱中的垃圾的悲哀，所以詩人重新命名「卻是飛」,「飛」就是自主的，有主心骨，「我是花」就開始了他的人生和新漢詩詩寫的宣言：「我是花/不是風的影子在飄蕩」,這就是「飛」的意義。不是「風」的奴隸，不是隨波逐流，表現了詩人皈依自然卻不受制於世俗的傲骨。

「幽徑上的孤寂
是我的千年皈依」

這樣的語言一下將他的詩學精神無限的擴展了。真正的詩人既是有」我以我血薦軒轅」的擔當，也是避世和孤獨的，所以其「千年皈依」就是「幽徑上的孤寂」，從不嘩眾取寵，恰如「落花無言」，表其高潔之志。美國詩人惠特曼在他的《序》中這樣寫到。「在這個貧乏的時代里做一位詩人就意味著：在吟詠中去探索隱去的神的蹤跡。正因為如此，詩人才能夠在世界黑暗的時刻道出神聖。」，詩人原野牧夫正是如是作。

「我不與落葉為伴。是春天
由里到外催開我的肉體。小小的
香氣飄散」

「落葉」是陳舊的文化「落」的代名詞，而詩人的「落花」，是「飛」，因此他不屑於與落葉為伍，只因「落花」的語境是春天，表萬物生長始，「落葉」的語境是秋天，有節氣末落的氣象。所以詩人道：「是春天/由里到外催開我的肉體。」,這也是細節描寫，接著詩人進一步對「飛」進行詮釋：「小小的/香氣飄散」,那飛舞的小小的花瓣，是「香氣飄散」，這難道不是詩人新漢詩詩寫的願景嗎？「贈人玫瑰，手有餘香」。從極細微處著筆，可以看出詩人詩寫的純粹和關照世間萬物的功力。

「月光下所有的道路都開始堵塞
誰親眼目睹過我一生的盛典
歸人的馬蹄
踏碎了我」

這是一個怎樣浩大的場景啊，「月光下所有的道路都開始堵塞」，皓皓月光，裹著春風飛舞的花瓣，香溢四起，堵塞所有的道路，這是誇張，也是精神的滿溢之辭，所以詩人道：「誰親眼目睹過我一生的盛典」，這是詩人理想的盛典，真是美到極致，美到壯觀！「盛典」、「堵塞」辭彙的鮮活運用，可見詩人精神的縱橫捭闔、浩瀚無際。如此這般浩然詩人尚且還不盡意，他隨即宕開一筆，於壯美之中介入優美：「歸人的馬蹄/踏碎了我」,「歸人」是眾香之中的主人，是賞花者，是讀者，是知音，是愛人，也是詩寫的靈魂。「歸人」讓我們想到著名現代詩人鄭愁予的詩《錯誤》的一句話：「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但在這裡詩人原野牧夫是反用的，如同台灣作家三毛說的：「我不是過客，是歸人」。「踏碎了我」，就是一種別樣的皈依，「馬蹄」聲里寄託了詩人無限的古典詩意和詩人詩寫的靈透的審美意向。接著詩人繼續陳述自己的一個詩寫者的心志：

「已經盛開過自己，我不再留戀
窗邊的月光
賞花的人早已走遠，有他來過
就已經滿足了我的虛榮。」

是的，詩人是傳播真善美的，他已經做到了，他傾情奉獻自己，所以無怨無悔，不在留戀「窗邊的月光」。「賞花的人早已走遠，有他來過/就已經滿足了我的虛榮。」,這是何等的大義與豁達！只求來過，不求報答，不嘩眾取寵，無言盡顯其內心的真與善。儘管也有「賞花的人早已走遠」的惆悵。「我的虛榮」在這裡是褒義，更深刻的暗示詩寫的精神性而非實用性。

「我生命的小手
輕撫過春天的臉龐也就足夠，足夠
我把你的目光記住
帶去山谷，為來年早上蘇醒託夢」

「生命的小手」，是指花蕊，此等比喻的感情色彩在細微中抵達濃郁。「輕撫過春天的臉龐」，在場感很強。「足夠」言說詩寫者的滿足。「足夠/我把你的目光記住」,這就把一種美好的願景上升為一種無言的愛了。「帶去山谷，為來年早上蘇醒託夢」，這是詩與遠方之美，是詩人「落花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的具象化，是詩人永恆的呼喚和裝飾春天的夢想。最後一節：

「你是知道的，那些蝴蝶
她們的腳步總是比我慢下許多
蝴蝶飛不進我的夢裡
你是知道的，那些流水
到底要把我帶向哪裡」

兩個「你是知道的」，表詩人渴望與讀者交流的慾望。儘管詩人的夢想是執著的，也是在所難免在路上有許多迷茫：「那些蝴蝶/她們的腳步總是比我慢下許多」,在這裡，彷佛電影里的慢鏡頭：「蝴蝶」、落花與「我」不分彼此，混混沌沌的，在場感很美，也有一種笛卡爾：「我思故我在」哲學命題的意味。而且，「蝴蝶」也是古典意象里愛情的象徵，表達了詩人捨棄升華卿卿我我的小我追求大愛的思想，因此他說：「蝴蝶飛不進我的夢裡」。「那些流水/到底要把我帶向哪裡」,有其迷茫的一面，彷佛詩人的質問：詩與遠方到底有多遠？當然更猶如李白《山中問答》「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的朝著詩意人生理想欣然前往的詩家美好願景。

總之，在他的這首詩《落花》中，無論從內容和形式上實現著他的詩寫的理想，實現著他從"大國文化的崛起"這一高度，大膽提出"新漢詩"的詩學概念，確立新漢詩三大基本審美特徵:含蓄美、張力美和意境美，在繼承古典詩歌含蓄美和意境美的兩大詩歌美學原則的前提下，廣泛吸納西方國家和世界各地民族詩歌語言技巧，而後加以全新的獨立而頗有個性的漢詩創作的詩寫理想。他的詩中語言思想純粹，意境自然唯美，古典美和現代詩學審美結合的完美無缺，在當代詩壇實屬奇缺罕見。「月光下所有的道路都開始堵塞/誰親眼目睹過我一生的盛典/歸人的馬蹄/踏碎了我」，這類創設的意境抵達了壯美與優美的水乳交融，可謂大境界、大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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