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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詩人需要增強新感覺力

當下詩人需要增強新感覺力

劉波

相比於八九十年代,在網路的推動下,新世紀先鋒詩歌創作的氛圍雖然漸趨多元,但與這種氛圍不相稱的是,詩人們的創造力似乎正在趨於板結,語言創新與精神振奮,沒有了再次生動的面貌。詩歌讀者減少,詩人們在整體上的創造性下降。即便有稍顯優秀者出現,也屬鳳毛麟角。「現在重要的是恢復我們的感覺。我們必須學會去更多地看,更多地聽,更多地感覺。」在當下,恢復感覺,即是用心去感受人與物,去體驗自然社會,直面時代風潮,去尋求現實表達,追索歷史關懷,去拓展語言之美,創造豐富的精神可能。

現在的詩歌,雖然被一些學者認為要比當下小說的成就高,但這並不是說沒有任何問題存在。當年,朦朧詩人楊煉有一種「尋根」的野心,他希望能為幾千年的傳統文化招魂,在這一思路指引下,其詩歌寫作竭力往歷史和傳統文化上靠,但越靠越玄,寫作最後變得曲高和寡,文本如同天書。當詩歌寫到沒人能看懂的地步,詩人基本上就走進了一種自我滿足的神秘,一時很難再清晰和自然地走出來。這樣的狀況,大都是因詩人過分糾纏於知識書寫,缺少入世的真情感的投入,因此詩歌就會給人晦澀難懂的印象。而優秀的詩人,能從容地走進知識,也能通過消化知識,以入心的方式巧妙地走出來,而不是以發揮想象力的名義進行詞語的隨意堆砌。

近二十年來,當一些「知識分子」詩人將詩歌都寫成了「紙上的文字」時,詩就偏離了其有感而發的本質,而走向無病呻吟的務虛之路。如果詩歌不與詩人的人生和命運相關,不聯於一種開闊、深入的思想和精神,而一味地追求技術,追求與國際接軌,以圖製造「國際之詩」和「世界之詩」,那這樣的詩歌離我們式的生活是不是越來越遠了呢?一直以來,我是提倡詩人要多讀書的,從古今中外一些大師的經典著作中學習創造,應該是文學寫作的重要途徑,而且這樣也能提升詩人的精神品格與道德修養。但是讀書的最終目的,是要將別人的東西轉化成自己的,將「沉睡之書」讀成「蘇醒之書」,這才是讀書之道。但是,現在有些詩人,書雖讀的不少,但卻將書讀成了「死」書,進去了,出不來,最後讀成了「書獃子」,行文必掉書袋,寫詩也恪守「無一字無來歷」、「無一句無出處」之規訓,這樣的詩歌寫作怎麼能做到自然呢?又何以能讓人真切地感受詩人那顆敏感的心?

但凡流傳下來的經典作品,無一不是對日常生活之事作有感而發的思考,鮮有通過書寫間接之物而能成為流傳的範例。目前,一些詩人對於自己周遭的自然之物,本身想象力就不夠豐富,感受力尤顯匱乏,所以總是企圖從自身之外尋獲資源,但這種資源,畢竟是二手的、有限的,同時也非長久的。小說家可以將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轉化為寫作素材,然後通過自己的想像加工,也能變成令人讀之感覺驚心的敘事文字。但詩人在通過閱讀間接獲取題材之外,還有必要直接去感受自然與社會,體驗當下時代的生活,只有深入到語言與靈魂對接的世界,只有獲得最直接的人生感悟,才能寫出感動人心的文字。

不少詩人的作品,讀後並不能讓人感動,也不能讓人產生深切的共鳴,這是當下詩歌最大的困境之一。如果一個詩人寫的東西,連自己都感動不了,又怎能奢望去感動別人呢?他寫他人之事,可以天馬行空地玩文字遊戲;寫一己之私,同樣也是在小情小調中作無聊的升華。這樣的寫作,顯然是令人難以信服的。尤其是那些瘋狂追趕潮流的詩人,長期間走不出模仿期和「影響的焦慮」,而一旦說到創新,就是一味地求奇、求異、求變,這同樣不能贏得讀者的尊重。當詩歌在他們手中變得怪異、離譜,成為了供人茶餘飯後談論的笑料,而不是讓人產生信任感的審美食糧,詩人們是不是應該反思自己對自我、他者、自然與社會的感知能力呢?

在當下,詩歌並不是處在刻意求新的時代,相反,它需要詩人們從書齋寫作中走出來,沉到自然里,去捕捉日常生活中精彩的部分,去釋放感官,觀察和傾聽,去觸及現實中容易為我們所忽視的情感細節,挖掘沉埋的理想,拓展日常生活的精神邊界,從而發現漢語言的潛力之美與生動之意,讓人心得以在通往詩歌的大道上獲得依靠。其實,這才是詩歌創新的根本,也是詩人應該用力的地方。

惟其如此,我才看重有些詩人近年來的創作,他們是在向自然取法詩歌之道。但有一點,卻是很多詩人正在忽略和遺忘的可貴精神,那就是觀察。詩人不僅要用眼睛觀察,用耳朵傾聽,同時他們也必須調動自己的其他感官,包括那顆感受萬物的詩心,去尋找草原的神秘,去和天空、大地與人世對話。由此,一個詩人獲得的感受才是最直接的,也是最真切的。首先,他在與自然之物的相遇和體驗中感動了自己,才有感而發地將其記錄與書寫下來,繼爾感動別人,這種最樸素的詩歌之道,正逐漸在一些生活於都市的年輕詩人身上失傳。而這樣一種為詩精神,卻恰恰又在另一些處於偏遠之地的詩人身上得以延續,並保持著一種相對旺盛的原始活力。這些沒有受到多少消費主義影響的詩人們在堅守,也在傳承這種質樸的詩歌風度。當都市的喧囂已經傷及我們感受自然的靈魂時,能以一種寧靜的姿態面對開闊的天空和大地,顯然已屬難事。但在浮躁的大都市之外,那些為我們所忽視的地區,可能還留有一批純樸的自然歌者,他們在以古老的方式吟唱,這是詩歌創作的另一處值得堅守的現場。

蘇珊•桑塔格曾對她所處時代的藝術家們提出要培養一種「新感覺力」,這是對藝術家們日漸麻木的創造性的一種反撥和提醒。她說:「新感覺力是多元的;它既致力於一種令人苦惱的嚴肅性,又致力於樂趣、機智和懷舊。它也極有歷史意識;其貪婪的興趣(以及這些興趣的變換)來得非常快,而且非常活躍。」這種「新感覺力」,還是要求藝術家需用心魂來參與藝術主體的建構,否則,仍然只是刻板的模仿,毫無創造性地重複他人和自己而已。其實,當下先鋒詩人所匱乏的,正對應了桑塔格對藝術家們的期望。時刻保持自己在「新感覺力」上的活躍,培養自己消化各種題材的書寫能力,也是先鋒詩人們在製造文本之外的又一份日常功課。

就我們目前的詩歌現狀來看,詩人們的寫作,不能像當下的學院派學術一樣乏味、空洞和無聊,它應該有自己新穎的面貌、獨特的氣味和審美的活力,讓人讀之驚嘆,有新鮮感,不要讓人讀了某個詩人的一首詩,就再也不想看他其它的作品,要讓人在字裡行間的不經意之處真正領略到語言和思想的澄明之境。王國維在論詩詞時,認為寫作要講究氣象與境界,這就需要詩人們具有精湛的眼光和開闊的視野。這種眼光和視野,要求一個詩人必須保持敏銳的感悟能力,在思考上不能機械、僵化,在表達上不能生硬、蒼白,既要守護漢語言的夢想,又能提供給人豐富的倫理維度。這些,都是需要詩人有理想主義精神的。理想主義,對於詩人來說,是一種往前延伸和逼進的精神動力,它讓人在面對困難時不懈怠,而是以堅韌和勇力去面對。當下的詩歌之困,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詩人缺少沉下去的耐性與厚重,過於簡單地去處理語言和人生。如果詩歌寫作僅僅就是如此,離優秀的目標還遠遠不夠。經典之作,還應該在精彩的文字中貫注人生的困境,思想的疑難,而不是將話說得那麼絕對,如同精密的數理邏輯公式。

其實,對於詩意創造的形態有多種,有的詩人熱衷於清晰的抒寫,他認為用清晰的素描式方式,也可以寫出富有詩意的詩歌來。而大多數詩人都是藉助於更多繁複的意象來營構詩意的,有的詩人用對詞語的非正常使用來創造詩意,還有的詩人則是用一些冷峻的筆調,製造模糊與曖昧的意境來豐富詩意。

在學者王鴻生看來,一個作家或詩人要喚醒自己的創造力,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則需要三個條件:一是孤獨,即能夠不受外界干擾,去傾聽內心的聲音,去接近生命的源泉,去探索和展示一個內在的心靈世界;二是幻想,經常處於幻想狀態的人有著相當強烈的變革精神和探索傾向,對於文學創作者來說,尤其如此;三是懷疑,懷疑是思想活力的起因,也是一種自由的精神態度,懷疑精神對於詩人來說不可或缺,否則就可能導致人云亦云,從而喪失個性和立場。這三個條件,能從一定程度上保證一個詩人維持創造力的勃發。什麼事情,一旦有了慣性,或者形成了習慣,就得警惕。尤其是寫作這種精神創造,很大程度上依賴於詩人和作家個人的心靈感悟能力,感悟力一旦遲緩、僵化,創造力就會有不同程度的衰退。對此,王國維曾說過:「社會上之習慣,殺許多之善人;文學上之習慣,殺許多之天才。」即是說,文學中長久以來形成的條條框框、寫作模式,讓許多有創造力的文學青年,都被規範與條理束縛住了,如能掙脫,以創新為能,當然為好事;但大多數人,卻因為這些所謂的規範,一些天才之思都被扼殺在了萌芽狀態中。

詩人新感覺力的培養,不僅需要一個寬鬆的社會大環境,重要的是,詩人自己要對自我和社會有一份清醒的認識,而不能人云亦云、隨聲附和,喪失了辨別力與判斷力,將垃圾當作經典,將無聊當作趣味,這樣一來,還是要在創作的泥淖中繞圈子、走彎路,而不能直抵詩歌寫作的根本。

我們現在越來越喪失了對基本之物的感受力,而逐漸淪為了工業和消費時代的奴隸,我們被物質慾望牽著鼻子走,在消費主義的大潮中迷失了自我。正如于堅所說:「人們喜歡為主義和理想而斗,但普遍對基本的東西忽略,這是導致基本的東西在黑暗中默默毀滅的一個原因。」由此,詩人喪失了一種發現常識的基本能力,始終高蹈其上,而無法俯就腳下的大地萬物。而文學,最終還是要面對世界的基本之物,基本的關係與人性,基本的常識與倫理。如果說要詩人重新恢復對生活的感受,這種新感覺力,其實就是從概念與術語這些知識的虛空中返回來,在語言創造的基礎上,說出真話,探尋真相,捕捉歷史的細節,把握當下的生動,尋找未來的感受。這是歷史留給詩人們的使命,同時,也是當下的詩歌現實對詩人們提出的新的要求和標準。

當代先鋒詩歌寫作走過了三十餘年的歷程,可是到現在,詩人在寫作感覺力上,仍然面臨著話語轉換的問題:如何將日常生活、知識積累和人生經驗,有效地轉換為詩意的表達,這也是詩歌寫作最古老、最恆久的命題。在語言革新的基礎上,探索人的存在本質,仍然是先鋒詩人的職責。不管是抒寫日常生活的,還是追溯歷史記憶的,詩人們所面臨的,總是要歸結到對文化與人生的體驗上來,即讓過往的歷史或當下的人生經驗,成為詩歌藝術最重要的話語資源,同時,也成為詩人們增強新感覺力的現實見證。

一個詩人具有良好的語言天賦,當然是非常重要的。但是不能光靠天賦來寫作,天賦只能支撐其青春期階段的情感釋放,而青春期之後,要想再能有所突破和創新,後天的各種積累就顯得異常重要了。沒有一定知識、文化和人生經驗上的積累,很多先鋒詩人的寫作就會裹足不前,最終呈現出江郎才盡的困局。為什麼現在有很多文學評論家與研究者,乃至作者和詩人們自身,都提出了寫作上的「中年困境」?還是源於寫作者們所面臨的自我超越的母題。寫作到達一定階段,風格的定型,寫作的模式化,會引起自我重複,而如何在因重複自己而喪失原創力之前,再尋找一個新的寫作起點,建立一個新的寫作平台,是絕大多數寫作者都需要解決的困境,而處於「中年困境」里的先鋒詩人也不例外。

我們在詩歌語言上的創新,的確進入了一種疲軟的狀態,甚至還沒有「第三代」詩人在八十年代的成就。很多詩人熱衷於技巧的探險,比如敘事、結構等,而對語言問題則放鬆了必要的敏感。詩人于堅對此深有同感,他說:「文學界的問題不是創新,而是對生活和語言的麻木不仁。」我們的確每天都在提創新,可是漢語言在新世紀以來的詩人手裡,並沒有呈現出耀眼的光芒。漢語的創新,只是成了對詩人們個人化私密的揭幕,成了口語化表演里對身體和慾望的展現。而這,並不是真正的創新。

我一直提倡:詩人需要重新恢復對新感覺力的培養,一方面,是通過閱讀和觀察,來保證對自我思想境界的提升;另一方面,就是要執著於對漢語潛力和靈性的挖掘,對其所帶來的思想深度與現代意識的關注,對詩歌在精神感召力上的投射,作出開放而又不乏豐富的創造。

看來,對於先鋒詩人來說,並不僅僅要在語言創新上下功夫,還得通過知識和經驗的積澱,來推動先天的稟賦繼續發揮作用,對於那些還有長期寫作理想的詩人來說,也顯得順理成章。詩人們敏銳的捕捉素材的能力,吸收各種題材的強大胃口,往往還是在平時的閱讀和生活中培養的,它在靈感的來臨上帶有一定的偶然性,但每日學習經典作品之功課的必然性,同樣不可或缺。這些都是先鋒詩人得以能持續創作並不斷突破自己的前提,失去了這樣的前提,所謂的創新,只不過是一句空話而已。

新感覺力的培養,不僅僅只是針對語言或詞語,而是一種綜合感覺的詩意,由一個詞語開始,但最後抵達的往往是精神之事,這就是新感覺力的重要性之所在。王小妮說:「詩意永遠是轉瞬即逝的,所以詩也只能轉瞬即逝,絕不能用一個套路和一個什麼格式把它限定住。所以詩意是不可解釋的,它只是偶然的,突然的出現,誰撞到,它就是誰的,誰抓住,它就顯現一下,它只能得到一種瞬間的籠罩,瞬間的閃現。」因此,培養自己的新感覺力,來捕捉瞬間的詩意,就成為了先鋒詩人的日常功課。這樣的培養,非短期內能湊效,而是需要假以時日來練習,有時甚至還可能是一種苦學之道。

面對20世紀的美國社會,美國歷史學家雅各比曾斷言道:「振奮人心的理想主義早已銷聲匿跡。……我們變成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狹隘的功利主義者,專註於對此時此地的調整,而不是去重新創造。」雅各比的斷言,似乎非常適合先鋒詩歌與詩人在當下的處境。理想主義價值觀在年輕人身上逐漸喪失,這本身就是一個危機。實用主義和功利主義世界觀抬頭,也是一個警醒世人的信號。大家都滿足於「此時此地」的生活,在短期的現實上患得患失,而對待歷史的態度,不是遺忘,就是戲說,對未來也沒有想像,創造就成了遙遠之事。

詩人不應該僅僅只是沉於對詞語的迷戀,他應該還有更廣闊的藝術視野,更高遠的精神追求。詩人們有在內心做夢的權力,因此,他的詩歌也應該擁有包容一切或批判一切的空間。理想主義精神在詩人那裡可以成為一種生活方向,也可以成為一種寫作期待。缺少了理想主義情結,詩人或許會在俗世煙火氣中變得淺薄、封閉,因囿於視野狹窄,還可能會被捲入無難度寫作的泥淖中,且越陷越深。

寫詩並非簡單之事,有人說寫小說就是講故事,寫散文就是絮叨日常瑣碎,寫詩無非就是抒發點情感而已,將文字分行排列罷了。話雖這麼說,但事實上,任何體裁的寫作都會有它的精神譜系和技術難度在裡面,都有其引人關注的特殊魅力和價值所在。詩歌寫作,尤其如此,她不僅僅具有抒情的功能,敘事同樣也可以入詩,而且還能被經典詩人們駕輕就熟地運用,爐火純青,出神入化。當然,抒情是詩歌的本質,但抒什麼樣的情,以及怎樣有效地抒情,讓詩歌的抒情做到肥而不膩,精而不濫,著實不易,而這是需要下功夫去琢磨,去學習的。

在當下,寫什麼與怎麼寫二者同等重要,並不是說這一方要優越於另一方。我們甚至可以這樣說,寫作有些時候不在於你的方式是現代還是古典,而是在於你能否抓住詩歌最核心的價值,即語言創新與情感釋放之間的有效結合。很多經典詩人,他們的寫作方式或許並不是極端的先鋒,但卻寫出了傳世之作。因為他將寫作的立足點,放在了更高的人性與生命意義上,創造了一種他人無法企及乃至完成的語言奇迹。而還有些詩人,其寫作目標從一開始就定位在了遊戲和娛樂上,即使有著變革的要求,也只是表面上的小打小鬧,根本沒有深入到本質中,去做一種大開大合的在氣勢上的翻轉工作。這樣,一種富有原創精神的理念,也會在某種程度上擴展先鋒詩歌的美學領域,以尋求更大的變革之空間。

作者簡介:

劉波,男,1978年生,湖北荊門人,畢業於南開大學中文系,文學博士,現任教於三峽大學文學與傳媒學院,主要從事現當代文學批評與文化研究。

詩評媒編輯部信箱:[email protected]

法律顧問: 河南有道律師事務所主任 馬 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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