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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最後的私塾先生:從前油米作薪資 至今吟唱仍含淚

他聲音抑揚頓挫,手指在高低曲折的聲調里,很自然地比劃,指尖彷彿拎著文字跳舞。

他吟唱詩歌,韻律之美主宰著他的頭、手、腳、眼,甚至能讓淚水在眼眶打轉。

8月初,重慶第二師範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院長張承鳳帶領學生一行,在酉陽縣開展非物質文化遺產田野調查,87歲的石仲文老先生屬該縣僅存私塾老師之一,被納入調查範圍。

當年,塾館,他用詩歌吟誦的形式教學,現在,幾近失傳。

張承鳳的調查表明,石仲文屬重慶最後一代私塾先生之一。目前,在世的私塾先生包括石仲文在內僅10餘人。

坐定請茶

石老坐在院里曬太陽喝茶,舉手投足間滿滿「先生」感。

8月30日中午,酉陽縣李溪鎮,多雲。鎮邊路旁,那棟順石壁而建小樓就是石仲文的家。

《酉陽縣誌》等史料表明,李溪鎮處渝東南邊陲,與貴州省沿河縣10多個鄉鎮接壤,歷來商賈雲集,其較強的吸納能力和輻射功能被譽為酉陽縣南大門。烏江發源貴州,其下遊離黔入渝,流經酉陽,折向彭水、武隆后,在涪陵匯入長江。在先人逐烏江而居的歷史長河中,孕育出黔渝兩地文化,私塾教育便是其中之一。

是時,李溪鎮街頭人流不斷,順路沿旁的小道拾階而上,轉個彎,映入眼帘的是個院壩。陽光里,院壩有椅,一頭髮稀疏老翁,身穿白色短袖襯衣、藍色長褲,持保溫杯,愜意半躺。他雙耳碩大,雙眼微閉,正自得其樂地吟唱《早發白帝城》古詩。

待吟到「輕舟已過萬重山」時,他頭微微晃動,臉上露出舒坦之情。聽者,有種被引領穿越時空的錯覺。

吟唱老翁正是石仲文。見生人登門,他起身行拱手禮,見當地學校的陳老師與我們同行,遂猜中我們來意,說道,得知我們要來,邊曬太陽邊等,閉目養神間,不自覺吟唱起了詩。

數天前,我們委託陳老師牽線,請他告知老人,我們將採訪老人從事私塾老師的最後光陰。

「有客來拜訪,必須起身行拱手禮,寒喧坐定后,就得請茶。」石老先生招呼我們落座后,端出當地產的新茶,讓我們品茶。石老先生說,按老祖宗規矩,客人一坐定就請茶,是歡迎的意思,「要是你們坐了一陣,我才請茶就是下逐客令啰。」

跟他談話是種享受。他的聲調抑揚頓挫,語調起落間,手指很自然地比劃著,彷彿穿行在聲音里,拎著文字跳舞。一股舊時文人氣息撲面而來。

寒喧中,他講茶文化與儒家思想的密切關係,提及最多的話題自然是私塾教育。

每日看書已成石老的習慣

興起時石老會作詩並用本子記錄下來

少年塾師

石仲文的父親叫石廣義,清末落弟秀才。石家祖輩往返川黔兩地賣鹽等百貨,在當地是大戶。據石仲文回憶,一次,祖父從貴州返李溪時遇劫匪,貨物被劫,匪首未認出他是李溪人,留他性命。僥倖活命的祖父返家后,被嚇得不輕,不再做生意,吃老本,家道逐漸中落。石廣義在家境變故下,選擇做塾師謀生。

塾師,指舊時的私塾先生。石廣義做塾師時25歲,教書的場所在村裡,謂之鄉塾。

「我記事起,父母每天出門都是一身長衫,天不亮吃完早飯,就往鄉塾。在那裡,小至七八歲的娃娃,大到十七八歲的青年,都是天不亮就趕到了,等待老師來授課。」父親從早晨6時左右開始上課,一對一地教。年齡小的,主要是「填紅」——塾師在紙上寫人口手之類的字,學生一筆一畫描;年齡大的,背《論語》等四書,不僅要求能背誦還得說出其意。

石老回憶比劃起父親手中的戒尺

「鄉塾有近30個學生,父親一個一個地教,通常從早晨6時要忙到上午10時,才告一段落。他基本上都是累得癱在椅上,短暫離開教室去卧室躺著閉目養神。」他說,父親的這種教學方式,用現在的話說是因材施教。

石廣義當塾師20年,45歲時病逝。得病也跟劫匪有關:一次,父親去鄉塾途中,被貴州流竄來的土匪綁票,索銀100兩,祖父東拼西湊半年攢足50兩,攜雞一隻才把父贖回,病根在關押期間落下。去世前3個月,長期教學的疲憊加上疾病折磨,導致父親無法說話。是時,18歲的石仲文替父當塾師。鄉塾變為在家授課,即坐館。

坐館當塾師,石仲文幹了3個月。第一次授課的情形,他至今記憶猶新:站在發矇的孩子、不識字的青年面前,他套用父親吟唱古詩的教學方式,居然信手拈來。快到中午時,第一堂課上完,他累得午飯都不想吃,感慨塾師不易。在他四五歲時,父親就以吟唱形式教他《論語》《大學》,能勝任塾師,是父親潛移默化教育的結果。

「吟唱時,我不自覺地搖頭、閉眼,聲音完全融入了詩詞里,感覺身體里流淌著血液外還有文字。」那堂課,他吟唱的是李商隱的「夜雨寄北」,起句「君問歸期未有期」中的「未有期」吟得自己愁腸百結,尤其「期」的拖音從嗓子飄出時,他感到淚水在眼裡打轉。

1948年9月至1949年初,石仲文幹了3個多月塾師。為啥只幹了3個月?原來,學生拜父親為師時,彼此寫有契約。約定米、油、煙葉等生活必需品,是學生家庭給塾師的報酬,還得約定教學期限。父親患病期間,還差3個月到教學期限,他替父教學。

1950年,石仲文通過酉陽教師選拔考試,在城區國小(現酉陽實驗校)擔任教導主任,主要負責語文科目教學。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又輾轉到李溪第一中學、酉陽一中等學校擔任職務,直至退休。

現在,他兒子和兒媳也從教。他總結,這得益於從小耳濡目染汲取的文學沉澱,而他也想將其傳承下去。

末代私塾

老人走在院子里

史料表明,東漢以後各代,私學漸有發展,特別是清代,私塾興旺,開創了烏江流域私學教育的先河。酉陽地處烏江流域下游,私塾興旺伴著李溪鎮奠定商貿重鎮的崛起,蔚然成風,流域所經的彭水縣、武隆縣及涪陵區,也同樣受到影響。

張承鳳見過石仲文吟唱。她介紹,他的吟唱依字行腔,不僅準確地發出聲母和韻母,且能依聲調方向來走旋律。聲調往上的,就往上唱;聲調往下的,就往下唱;聲調平的,就平著唱;聲調拐的,就拐著唱。「石老師用的這種吟唱方法,就是我們傳統漢語的唱法。「

1950年,隨著石仲文卸任,酉陽縣李溪鎮也再無私塾。石仲文作為重慶最後一代私塾先生,說他是烏江流域下游的私塾文化研究活化石毫不誇張。

1984年教師培訓合影

新聞鏈接》

舊私塾沒有星期天,也不放暑假

張承鳳,今年52歲,重慶第二師範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院長,距今已經從事教育工作30年。從2005年起,她陸續接觸古詩文吟誦、吟唱,古風古韻的韻律之美和音樂之美,令她產生深入探尋的興趣。

民國期間,重慶的私塾如何運行?張承鳳作了相關介紹。

每年正月十五后開學,到農曆九月底放假,沒有星期天,也不放暑假。端午、中秋節各放假一天。如果先生有事耽擱,布置學生讀書寫字。

學習時,要上廁所需拿簽板(竹木所制、一尺多長、三指寬),一次去一人。

犯錯或學習不認真、偷賴,背不了書,先生可施加打手心、罰站之類的體罰。「師」字是上了神龕的(那時家裡神龕上供著「天地君親師位」),打學生,被視為天經地義。

當時私塾的主要課程是儒學經典「四書五經」。發矇階段,男生主要學《三字經》《百家姓》《隨身寶》《弟子規》;女生學《女兒經》《閨閣箴》。其次,還教《應世雜字》,助學生日後在生產生活所需。

當時社會,人們生活中普遍相信術數之學,如卜卦、擇日、風水等,先生教天干、地支等常識。私塾不開系統算術課,但教打算盤,其實用性很強,要求學生熟記口訣,加強練習。當時,稱重使用十六兩制的秤,學生要學習斤求兩、兩求斤。

還有一項主要課程,寫字。它是每天必做的功課。

私塾教法呆板生硬、填鴨滿灌、死記硬背、囫圇吞棗,無法跟時代發展合拍。民國期間,國民學校應時代發展出現。

有資料表明,1950年,重慶少數邊遠地方仍有私塾存在,所教內容仍是舊雜誌和經書。次年,重慶酉陽等縣大力發展新式國小教育,每個村都建立新式公辦初級國小,私塾自行瓦解消失。

現代新私塾 探尋吟唱之美

同時,她心中也有一個問題待解:舊時,私塾先生授課是否也採取吟誦形式呢?經走訪,張承鳳懇請老先生們還原舊時授課場景,他們各自用方言吟誦起四書五經等古代經典,讓她印證了心中猜想,舊時私塾授課,先生們正是用這富有情緒與情感的方式對學生言傳身教。

「一千個讀者心中,就有一千個哈布雷特。即便是同一句詩文,每個私塾先生的吟誦亦有著微妙的不同,這也正是吟誦的魅力所在。」她以唐代詩人張繼《楓橋夜泊》為例,給慢新聞-重慶晚報記者吟誦、吟唱,讓人印象深刻的是,聽者能感受到時空倒流帶來的痴醉。

回到現實之中,她表示,如今,全國各地都有私人開辦的新私塾,但大多流於形式復古,教師未經過系統培訓,教育質量也參差不齊。

「如今的私塾是遊離於整個教育體統,學生不管在私塾讀多久,不通過正規學校學習取得學籍學歷,都無法得到主流社會承認。」張承鳳說,不管吟誦、吟唱也好,私塾教育也罷,大家應該取其精華,棄其糟粕,這才是正確的面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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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新聞-重慶晚報首席記者 黃艷春 文翰/文 李野 /攝

本文為作者原創,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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