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懂事，有人心疼你嗎？

01

突然就想起這麼一件事。

去年夏天我留在上海備考，跟幾個作者，還有一家內容平台的ceo聚餐。

都是寫文章的，有人就提到自己寫的爆文被網友罵得狗血淋頭的事情。還有人插一嘴說，那個誰誰誰，都三十歲了吧快，自己把文章發到網上是不敢看評論的，沒辦法消化任何一句惡意的話。

那個時候我說了句：「…其實我覺得挺正常的。誰的文章都會被罵的，看開點就沒事了。」

因為這句話，我被大家稱讚成熟。坐我旁邊的是ceo，他說你啊，小小年紀腦袋瓜子比三十歲的人還老成。

那天晚上真是夜深了，十一點有餘，我從靜安區打車回閔行，在車上想起半年前，我第一次翻自己的文章在一個微博營銷號上的評論，兩百多條，沒一條能入眼的，個個極盡挖苦諷刺之能事。

我是在快出門玩的時候翻的評論，其實就因為這些評論，那一整天都不算開心。差點大哭一場。

後來怎麼看開的？是被營銷號轉載了很多次，也就是被罵了足夠多次。我對大家的預設都是好的，我覺得大家不會有意為難我的，所以每一次，當我看見很不堪入目的評論時，我都會從各個角度，分析，考察，就三百六十五度地猜哦，ta為什麼會這麼想呢？

當然是沒答案的。心也隨之懸著。

就這樣反反覆復，被折磨了太多太多次，才真的看開了。後來才敢大無畏地講出來：覺得要罵，罵就是了。

人是怎麼把自己的脆弱卸下的呢？是揪出自己靈魂里最柔軟的地方，不斷摔碎它，摔碎它，拿火炙烤它，拿冰淬鍊它，讓它在最難承的痛苦之中，長出盔甲。

像是被摩擦和損毀太多的皮膚，犯疼好一段時間后，能夠長出厚厚的繭。

每一個如今百毒不侵的人，都曾經手足無措地，任君宰割過的。

02

我在大學里交情不錯的一個朋友，談過很多次戀愛。

真的是很多次了。一開始男朋友在她提分手過後，送她分手禮物（蠻奇怪吧），她會不知所措地來找我，「我該怎麼辦哦」。

她後來特別特別認真地喜歡一個人，異校的，也是在上海，跨年什麼的，都要浪漫兮兮去落地窗能看見外灘的酒店。她作，男朋友不分正誤地，都會兜著她。

男生我們稱為熊先生，因為他最具備熊系男友的品質了，居家，溫暖，對她一萬分照顧，我們一起出去玩，他一聽說她要喝酒，電話里嘮嘮叨叨囑咐不完，恨不能立馬開車過來管她。

那段時間我們都嚷嚷說，她男朋友是個教導主任。

——我們都不覺得他們會分開的。覺得兩個人都真摯。

直到她偶然翻到男朋友的聊天記錄，在跟不認識的女生聊騷。他手機里有陌陌，資料寫的他單身。

最後天崩地裂地散了。

後來我就沒怎麼聽我那位朋友，講起她的新戀情了。我再問起的時候，是快考研結束的時候，她是我研友。她眨眨眼睛說，其實考研這一年中間，又談了兩任。我說你怎麼不告訴我呢，她眼皮也不抬，她說本來也沒認真談。一個人考研太苦，堅持不下去，隨便找了個異地的聊聊。

那個瞬間我覺得她好陌生。

一點也不像那個被熊先生背叛的時候，消沉了三個月，像中槍小白兔一樣的她。

她終於學會遊戲感情了。為了排解考研寂寞專門找的男朋友，也是迅速在考研結束後分了，她說討厭上海的氛圍，遂歡天喜地地，帶家人出國玩了。

這次的分開，她會有悲傷嗎？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這樣的她，該值得我欣慰還是同情。

03

認識一個人，久經情場。

他有個印象最深的前女友，很漂亮，他很喜歡，但她對他一點也不好。

她從來不說愛他，每一分錢都跟他算得清清楚楚，她說她在前男友身上花了很多錢，然後被騙了，所以這次，她不會再為他花錢。

我一開始會想，她心裡這麼打算就罷了，何必非要說出來呢，後來又覺得，其實說不說出來有區別嗎？

不管說不說，從前受過的傷，都已經浸在骨子裡了。

我們每個人身上，都有過去的痕迹，我們仍然受它左右和指引。根本抹不掉的。

從前相信的，被某一個人打碎了，就再也不會相信。

從前懵懂的，被某一個人道破了，就再也不願繼續愚蠢。

為什麼我們越來越堅強，或者說無情——還不是因為，尚且有情的時候，被傷害得毫無退路過。

你才想起來，成人世界通行的法則，不是真心至上，而是誰更有武器，誰笑得最響，誰揮刀最流利。

04

我朋友一罐寡言說，她看《我的前半生》里的羅子君，還沒被丈夫拋棄的樣子，對陌生人尖酸刻薄，但其實是個會笑嘻嘻地跟閨蜜對嗆的，很簡單的女人，簡單到連真正的小三，都抓不住。很讓人疼惜的。

那個時候的她，傻，但是是真的開心。

後來獨立，做office lady的樣子，算是涅槃重生了，可這種重生，實在是好痛苦。

如果我是子君，我真寧願老公一輩子不出軌，我就傻一輩子，做一輩子沒頭腦的家庭主婦好了。

我知道人都是在大風大浪里成長的。

可有時候我不想要成長，不想要大風大浪，我想做個永遠天真的，不懂事的，沒心沒肺的小傻逼。

成長不就是吃一塹長一智么。

但人很複雜的一個地方是，有時候我們得到了「智」，反而想回到「吃一塹」之前的時候，回到那種，幸福而笨拙的境地里。

那時很好啊。

那時他說他愛你，你就相信了，你還覺得，他會愛你很久，很久的。

那時情人的眼光，天上的月光，都比現在的更亮。

《陳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