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在寅式外交」迷失方向

文在寅政府在對外政策上鮮有突破，反而出現了向前任靠攏的跡象。無論出於何種原因，這種做法實際上是在壓縮自身的迴旋餘地，勢必令韓國付出代價。

律師出身的韓國總統文在寅在外交場上熟諳「文字的藝術」。他將對朝政策稱為「月光政策（Moonshine）」，既呼應了金大中的「日光政策」，又契合了文在寅（Moon Jae-In）的英文姓氏，著實巧妙；他提出實現朝鮮半島和平的「柏林構想」，既表達了對複製兩德合併的嚮往，又向「推倒這堵牆」的願景暗中致敬；他會見俄羅斯總統普京時稱讚對方是「西伯利亞猛虎」，還說自己的「寅」也是「虎」，雖說有些尷尬，但讓新聞的可讀性大為增加。

這些連珠妙語背後，卻是戰略思想和外交智慧的匱乏。文在寅在發呼籲、提倡議方面的造詣不遜於文字功底，「把握住可改變半島緊張局勢和對立局面的機會」、「朝鮮半島問題應由韓國自己主導解決」、「未經韓國同意不得在半島動武」、提議在板門店舉行軍事和紅十字會工作會談……上任4個月以來，他對各方釋放出的示好和宣誓的信號無法計數。

令青瓦台難堪和不安的是，這些倡議連當事各方的拒絕都難以贏得，韓國民眾也對它們漸漸感到厭倦。筆者注意到，專註於東北亞問題的學者，普遍沒什麼興趣對文在寅的外交理念進行深入分析，因為它們在韓國面對的殘酷且錯綜複雜的現實面前，太蒼白無力、空洞無味。平壤更是給了文在寅一盆冷水，毫不客氣地譏諷他是在「睜眼說夢話，自欺欺人」。

如果說徒勞無功的「嘴炮攻勢」是能力使然，那麼，本屆韓國政府在「薩德」問題上的變臉就真的讓人失望了。彷彿一夜之間，之前反覆強調的程序正義、環境評估、「以拖待變」、「聯美和中」全被拋諸腦後；連韓國保守派都無法否認，無論多少輛「薩德」發射車都無法給首爾經濟圈帶來安全；此番突然追加部署，勢必再度激怒、俄羅斯和朝鮮。除了把自己往美國的戰車上綁得更緊，看不出韓國此舉還有什麼意義。

難怪有人批評，文在寅的舉動模糊了他自由派的面孔，反而製造了他向前任靠攏、「蕭規曹隨」的觀感。平心而論，這種姿態中固然有不得已而為之的成分，但轉向如此突兀，還是讓人質疑，本屆韓國政府有沒有形成明確的對外政策思路？決策者對韓國外交的突破方向是否缺少清晰的認知，只能任由局勢擺布而臨急抱佛腳？

反觀菲律賓的情況，杜特爾特在內外部壓力同韓國相去不遠、國力卻弗如遠甚的前提下尚且能夠快速扭轉外交戰略，文在寅和青瓦台的幕僚卻躊躇不前。或許，他們真的相信「柏林構想」能無視鄰國的立場而成功？

無論是出於真心、疏忽抑或無奈，韓國政府近來的所作所為，實質上都是在堵塞自己的外交路徑，主動放棄迴旋餘地和緩衝空間；無論是對朝、對美、對華還是對俄，擺在首爾面前的籌碼一天少似一天。與青瓦台的搖擺對應的是韓國朝野上下不斷積聚的焦慮，唯一感到輕鬆的大概就是台下的保守派——照此趨勢，重新簽訂美韓貿易協定、購買先進武器、開發中程導彈、部署更多反導系統……前幾屆政府不敢想、不敢做的，說不定會在接下來的一個總統任期內成為現實。如今的文在寅，儼然走在一條似曾相識的路上；朝鮮半島趨向不穩定的戰略平衡，恐怕不會給他太多改弦易轍的時間。

▋作者是人民大學政治學博士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