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大選決戰在即 能否飛出「黑天鵝」

蔡方柏

現在離法國總統選舉第一輪投票只有不到一個月了。它不僅關乎法國的前途，也決定歐盟的命運，進而影響國際局勢的演變，因而受到各方的密切關注。在民粹主義、右傾保守主義抬頭的法國社會裡，分析家們的判斷常被事實否定，大選前景撲朔迷離。

「黑馬」四處奔騰

第一匹「黑馬」在去年底傳統右翼政黨共和黨初選時出現。該黨不被看好的候選人菲永第一輪淘汰前總統薩科齊，第二輪擊敗被看好的前總理朱佩，成為共和黨唯一候選人。菲永力主對法國體制進行變革，經濟上要大力削減財政開支，取消50萬公務員崗位，改革社會保險制度，延長公私部門勞動工時；安全上強化反恐力度；外交上力主重建有效率的歐洲，加強保護法國的利益等。當時，法國媒體普遍認為，他是戰勝極右翼國民陣線候選人勒龐的最佳人選。

第二匹「黑馬」是今年1月底從傳統左翼政黨社會黨初選中跳出來的。因政見分歧離開奧朗德政府的前教育部長阿蒙擊敗剛為參選而辭去總理職務的瓦爾斯，將代表社會黨出征總統大選。阿蒙的明星政綱是給所有法國成年人每月發放750歐元的「生存收入」，通過向機器人增稅為這筆巨額支出籌集資金。他被稱為左派中的左派，有人批評他要發「生存收入」是烏托邦。

第三匹「黑馬」是社會黨政府前經濟部長馬克龍。他脫離社會黨，辭去經濟部長的職務，利用民眾對傳統左右翼政黨的不信任感，另組「前進黨」，打著獨立候選人的旗號參加競選。他年僅39歲，充滿活力，既拉攏左派選民，又力爭右派和中間派的支持。他的競選綱領強調既反對撤切爾式的自由資本主義，也反對閉關自守，將推動教育、就業、經濟現代化、安全與國際戰略和政治廉潔等六個領域的改革，增加國防開支和加強反恐力度，對外建設一個「保護性」的歐洲，加強歐元區財經和政策協調統一、對外來投資歐洲經濟關鍵領域設限等。法媒體評論稱，其政綱既不左也不右，小步前進，立足爭取多數，不得罪任何人。

三匹「黑馬」的出現不僅打亂了共和黨和社會黨的競選部署，而且使兩黨內部發生內訌，陷入群龍無首的困境，使勒龐坐收漁利。勒龐曾是一個支持率僅為10%左右的黨魁，卻變成為支持率一度高居榜首的領跑人。

形勢波譎雲詭

「空餉門」給菲永致命一擊。共和黨大佬們醞釀迫使他退出，讓朱佩接替他參選。許多共和黨議員紛紛與他拉開距離，競選總部主任和發言人等要員甚至掛官而去。儘管如此，菲永寄希望於基層選民的支持，號召選民繼續支持他競選到底，強調如果放棄他，數百萬選民甚至會投票給勒龐。最近菲永在與黨內大佬的愽弈中連勝兩局。先是朱佩發聲明確認「不會成為本屆大選的候選人」，隨後薩科齊轉變態度，願意力挺菲永，使其選戰有所轉機。然而，其民調支持率仍在低位徘徊。

勒龐被取消歐洲議會議員的司法豁免權。法國媒體報道，作為歐洲議會議員的勒龐在2011年至2016年，先後為她的保鏢和一名助手在歐洲議會掛空職領餉。更嚴重的是，2015年她在維特上發布3張與「伊斯蘭國」有關圖片，因涉嫌發布暴力圖像，受到法國檢察機關調查。如勒龐相關罪名成立，可能面臨最高3年監禁和7.5萬元的罰款。上述醜聞使她的民調支持率從髙居榜首下降到第二位。

馬克龍「禍從口出」。他在阿爾及利亞從事競選活動時說，「法國對阿爾及利亞的殖民是真正的野蠻過去，法國曾犯下了反人類罪行」。此言一出，引起法國不少人士的反感，勒龐更是趁機對他進行抨擊。此外，社會黨要與他劃清界限，該黨第一書記表示，凡為馬克龍競選總統提供署名支持的該黨民意代表將被開除黨籍。但是社會黨一些要人支持馬克龍，甚至傳說奧朗德總統也支持他，因此上述問題未對馬克龍的競選造成太大影響，特別是右翼陣營的中間派政黨民主運動黨主席貝魯宣布不參加競選，願與馬克龍結盟，擴大了馬克龍的社會基礎。他公布的競選綱領也進一步鞏固了他在競選中的良好勢頭。民調顯示，馬克龍支持率超過勒龐，高居榜首。

阿蒙雖未被揭出醜聞，但社會黨四分五裂，未能全力支持他。阿蒙的民調支持率始終居於第4位。

交鋒極其激烈

當初最有可能入主愛麗舍宮的菲永現在陷入困境；曾不為人重視的馬克龍競選勢頭正旺，民調支持率不斷升髙；民調支持率長期佔據第一位的勒龐因醜聞纏身，支持率退居第二位；阿蒙的民調支持率一直在低位徘徊。選戰形勢仍在發展。下一步有兩個關鍵看點：一是共和黨各派能否真心支持菲永繼續參選。如是，菲永還有一線希望；二是誰能進入第二輪的角逐。如現在的格局不發生重大變化，不爆料出新的重大丑聞，在第二輪較量中，勒龐很可能與馬克龍或菲永對陣。

筆者認為，勒龐這隻「黑天鵝」可能飛不上天，會以敗選告終，其主要原因是：

首先，雖然法國與美國一樣，貧富差距拉大，社會不公平現象有增無減，但是與美國不同的是，法國的社會保障制度、特別是醫保機制比美國健全，在一定程度緩解了基層民眾與統治精英的矛盾。加之法國、特別是它的農業是歐盟最大的受益者之一，勒龐脫歐的主張引起法國許多階層和歐盟人士的恐慌。

第二，法國實行兩輪多數全民直接普選制，第一輪得票率超過50%候選人當選，否則由第一輪得票最高的前兩位候選人進入第二輪繼續競爭，獲得相對多數者當選。這與美國的選舉制度有很大區別。2002年國民陣線的老勒龐(瑪麗納·勒龐之父)進入了第二輪選舉，結果傳統左中右政黨團結一致反對他，使希拉克以82%極高得票率連任總統。雖然時移世異，但如果小勒龐進入第二輪，傳統左右翼政黨領導人均表示要團結一致擊敗她，民調也顯示她將被其對手擊敗。

第三，歐洲議會取消小勒龐的刑事豁免權，其用意是要在她頭上高懸一把達摩克利斯劍，必要時可以判她監禁，從而失去參選資格。

Harris Interactive3月9日的最新民調反映了當前競選格局的發展趨勢：在第一輪選舉中候選人得選率是馬克龍26%、勒龐25%、菲永20%、阿蒙13%。在第二輪選舉中，馬克龍可能以65%多數戰勝勒龐，菲永可能以59%多數擊敗勒龐。

然而，馬克龍或菲永當選，法國政局仍存在變數。法國6月將舉行國民議會選舉。勒龐即便不能當選總統，但國民陣線在國民議會的席位可能增加；共和黨和社會黨仍會獲得相當數量的議席；如馬克龍當選，他的前進黨是剛成立不久的小黨，就算加上貝魯的民主運動黨，也很難在國民議會中獲得多數；如菲永當選，共和黨也未必能獲得國民議會多數席位。新總統必將要聯合其他黨派以便在國民議會形成有效多數並組成相應的內閣，這將在議會內部展開一場縱橫捭闔的幕後交易和爭奪，勒龐也會趁機發難。今年法國政局如何發展值得進一步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