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蒼穹進發——戰爭中的氣球

十八世紀末，法國人發明孟戈菲兄弟發明熱氣球，人類第一次獲得克服地心引力的能力，向更高的天空不斷進發。

▲孟戈菲兄弟歷史性的熱氣球飛行

敏銳的軍事家意識到了氣球的重要意義——飛得越高、看得越遠，它完全能夠成為劃時代的偵察兵器。不過，受到技術條件的限制，氣球軍事價值要到接近一百年後才逐漸體現出來。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個國家，便是英國。外表刻板內心狂野的不列顛紳士們迅速構建了空軍部隊的雛形——這比萊特兄弟的飛行還要早上幾十年！

1878年，J·L·B·鄧普勒上尉，一名來自米德爾塞克斯的民兵，帶著自己製造的氣球「十字軍」前往伍爾維奇兵工廠，向軍方推銷。最後他成功了，軍隊買下了這個氣球，並於1879年復活節在多佛升空，首次向社會公開展示。

▲偵察是早期氣球的核心軍事價值

就在這一年，陸軍以71英鎊的價格，買下了鄧普勒另外一個更小的氣球，名為「先鋒」，並於8月23日進行了第一次試飛。

「先鋒」這個氣球充滿了氫氣，一種非常昂貴並且難以使用的氣體。與之相比，當時大多數氣球使用浸漆麻布製作，並且使用煤氣充氣。鄧普勒知道：如果陸軍採用氫氣球的話，那就要尋找方便獲取並儲存氫氣的途徑，因為氫氣很難使用麻布封存。於是，鄧普勒便採用牛下腸的一層膜作為氣囊，這種材料在之前早已應用在溫令（Weinling）家族生產的小型玩具氣球中，是更優秀的材料。通過溫令家族的幫助，鄧普勒製造了一個10000立方英尺的氣球，叫做「蒼鷺」，它可以把一名觀察員提升到執行偵察任務的高度。

英國人的測試繼續進行，另外一種用浸泡過亞麻籽油的絲綢製造的氣球誕生了，名叫「薩帕」。它能充入5000立方英尺的氫氣，性能優於傳統的麻布氣球，但還是比不過「蒼鷺」。最後，鄧普勒設計的這個腸膜氣球正式成為了英國軍隊的制式氣球。在30年時間裡，溫令家族一直為英國軍隊製造氣球的氣囊。在1912年，德國人甚至用腸膜製造了齊柏林飛艇的內部氣囊。

▲早期氣球部隊

為了準備在戰爭中使用氣球，英國陸軍在1880年在奧爾德肖特進行了第一次氣球訓練，使用的是來自第24皇家工程兵野戰連人員以及設備。不過兩年後，活動轉移到了查塔姆，在那裡的軍事工程學校設立了氣球裝備部，並在1883年成為了日後知名的氣球機構。這時候，鄧普勒開始組織氣球的生產和氫氣的製造，但是氣球的機動性依然是個問題。

▲英國軍用氣球的先驅鄧普勒，注意旁邊的吊籃

在演習和練習中，氣球展現了巨大的價值。在搭載一名有經驗的觀察手后，氣球可以用來偵察敵方部隊的動向、刺探敵方人員和裝備的集結點。不過，氣球必須跟隨著部隊移動。明顯地，這意味著地面要攜帶著氣球這個監控平台所需要的氫氣。在1882年，把氫氣預先充入氣瓶儲存的實驗開始了，但是最大的挑戰卻在釋放閥機構上。經歷了兩年時間，問題被解決了，載人氣球具備了入伍從軍的一切條件。1884年，一支移動氣球支隊在埃爾斯代爾上尉和特羅洛普中尉指揮下，被派往貝專納加入與布爾人的衝突，這成為了英國陸軍在戰場上的第一次空中行動。

在接下來的幾年，現在已經是少校的鄧普勒和麥肯齊中尉攜帶三個氣球前往了蘇丹東部，但是氫氣的泄露和設備的簡陋制約了他們的行動。雖然情況如此，氣球部隊仍然完成相當數量的任務。例如，有一次一個車隊從薩瓦金轉移到圖拉克，麥肯齊在車隊中的一輛馬車上綁上了氣球，保持在750英尺的高度，一起飛行了7個小時。

在非洲的初步實驗顯示：氣球部隊需要協調的觀測來獲取敵人的情報，以便地面部隊調整火力。1886年，英軍的一系列實驗展示了炮火修正程序，並且為軍械專責委員會提供了一份可喜的報告。為推進氣球在戰爭中的應用，埃爾斯代爾上尉做出了大量貢獻。1888年，加沃斯頓少校成為他的繼任者，使用自己的車輛、馬匹以及司機，組織起一個半獨立性的氣球機構。

▲南非，轉移中的英國軍用氣球

1889年，陸軍把這支單位加入到奧爾德肖特的演習中去，一輛牽引車牽引著5輛裝有氫氣瓶的挂車以及加水車從查塔姆出發，前面配上了拿著紅色旗子的指揮人員。在返回的路上，牽引車負荷過重，無法牽引所有挂車登上吉爾福德陡峭的高街。於是，陸軍人員只能解開了牽引，用絞盤一個接著一個地把挂車拉了上來。當時恰好是一個忙碌的趕集日，老百姓指指點點地看完了軍方的洋相。儘管如此，陸軍對該單位在演習中的表現依然印象深刻。1890年，氣球機構搬至奧爾德肖特后，陸軍正式成立了一個氣球單位和氣球航空站。

就在這裡，B·R·沃德上尉寫下了《軍用氣球手冊》，一本關於軍用氣球在戰場上使用的至關重要的指導書。1890年，皇家工兵在奧爾德肖特建立的氣球部隊成為了英國陸軍第一支擁有全套裝備、可以執行氣球偵查任務的部隊。

▲英國部隊早年的氣球使用手冊

緊接著，南非的戰事打響了，這給氣球部隊難得的表現機會。在日不落帝國遼闊的邊疆上，英國陸軍部署的據點中沒有一個比得起南非更遙遠了。在這片荒蕪的大陸上，英國的利益瓜葛開始於法荷戰爭后的18世紀。荷蘭人通過東印度公司向邊疆定居民們實施高壓統治，在1795年一支英國遠征軍在奧蘭治親王的要求下接過這裡的控制權。

好望角扼守在重要航道上，是英國人的重要戰略據點。但是，好望角經常發生地區衝突，當地強大的非洲部落向南進發，試圖控制這個定居點。整個19世紀期間，英國陸軍都在忙於與這些掙扎著想把布爾建立成一個國家的部落打仗。一個世紀以前發生在美洲大陸的情景彷彿又重現一次。1899年，一支由10000人組成的英軍部隊從地中海和印度出發，前往南非鎮壓當地的反對派，布爾戰爭爆發了。

▲布爾戰爭，英軍部隊拖曳氣球行進

戰爭一開始，三支氣球部隊被派到當地支援英國陸軍。第二氣球分隊在10月份到達了德班，而接下來第一、第三氣球分隊分別在1899年11月和1900年3月抵達了開普敦。在這之前，兩地早已建好了氣球維護設施以接受來自英國的氫氣。第一支投入實戰的部隊是G·M·希思少校指揮的第二氣球分隊。他們在11月2日被派到萊迪史密斯，在那裡他們與其餘的英國部隊遭到了圍攻，一直到4個月之後他們才被解圍出來。這支部隊使用自身攜帶的氫氣堅持作戰了一個月，直到他們的氫氣用光為止。

在H·B·瓊斯少校指揮下，第一分隊艱難抵達南非，並於兩星期後開始第一次作戰行動——在莫德河加入了梅休因勛爵的進攻。在馬赫斯方丹（Magersfontein）之戰中，該部協助偵查敵方目標和輔助炮火射擊。前線的報告證明：這支部隊在提供區域監控的支持上，遠遠優於傳統的山頭監視，並且能很好的引導65炮兵營的榴彈炮射擊。

▲馬赫斯方丹之戰中的氣球部隊

1900年2月24日的帕阿德伯格（Paardeberg）之戰中，第一分隊的氣球觀察員A·H·W·格拉布中尉把發現的敵人防禦圈畫進了地圖里。由於情報良好，英軍立刻發起了進攻，導致對方的克龍耶（Cronje）將軍被捕獲，這是首次英國陸軍完全依靠空中偵查來進行的軍事行動。第一分隊隨後繼續進行空中偵查作戰，直至最後被解散。

1900年4月23日，第三分隊在R·B·D·布萊克尼指揮下抵達了沃倫頓，戰時職責包括報告敵方炮兵位置、描繪詳細地圖、敵方態勢圖和報告己方炮兵彈著點，各方面均有不錯的表現。在4月25日，氣球部隊發現一隊敵人的工兵正在秘密挖掘戰壕。隨後，37炮兵營的5英寸火炮開火攻擊戰壕，而觀測氣球被用來修正彈著點。輔助攻擊地面人員無法看見的目標，這又是氣球部隊的另外一個「第一次」。

從氣球上獲得消息的手段極端原始。如果氣球靠近地面的話，引導炮火的指令會由觀察員用擴音器向地上的人員大喊來發出，不然的話就用旗號來發出。在1900年5月的第一個星期，六英寸炮被搬上了一列火車，並且在空中觀察員指引下成功攻擊敵人重要的2個戰略營地。在這之後沒多久，火炮和它的引導氣球被帶到了更近的距離，已經進入了敵軍火炮的射程。幸運的是，氣球觀察手引導準確，與火炮部隊的配合默契，使敵軍火炮都失去了發聲的機會。

▲跟隨步兵和騎兵火速轉移的氣球部隊

考慮到機動性，氣球部隊實際上並沒有後世空軍那麼自由。通常，如果部隊從一個地方轉移到另外一個地方，氣球一般用挂車或者馬車拖曳。在惡劣情況下，氣球必須牢牢拴在地面。這時，氣球會被亂流吹的搖擺不定，操縱幾乎是不可能的。當戰鬥變成了快速的運動戰並且陷入緊張的追擊時，氣球沒有辦法跟上部隊的移動。

英國陸軍裡面，不是每個人都鼓勵使用氣球。氣球偵察的戰術是如此先進，以至於顛覆了以往舊有的作戰理念，因而，某些墨守陳規的軍人竟然覺得這在面對所謂「值得尊敬的敵人」時，給己方帶來了不公平的優勢！

▲反映西方氣球部隊戰鬥的罕見畫

到了1900年中旬，三支氣球分隊在布爾戰爭中的活動完全停止了。在這年，第四氣球分隊成立，前往鎮壓義和團起義。在這之後，該部前往印度，但是當地的氣象和地形條件決定他們無法繼續下去並且最終在1911年解散了。

縱觀這些年的作戰歷程，對英國來說，決定性的時刻則是在南非，在這場戰鬥中，45萬名英帝國士兵與完全超越他們數量的游擊隊戰鬥，取得了緩慢而又有限的成功。這和60年後另外一個國家捲入的不可避免的戰爭擁有諸多相似之處——美國陷入越南戰爭、與緩慢的非戰鬥減員以及擁有地形優勢的敵人戰鬥。在布爾人戰爭中，氣球部隊扮演的角色，在越南戰爭中由美國航空兵力量重新演繹了一番。

1903年，英國軍事氣球委員會開始為日後的軍用氣球做考慮，委員會內部看法不一：有人認為它耗盡了資源，體驗熱播認為它會成為20世紀戰爭的一部分。最後，委員會得出結論——氣球應該繼續用於空中偵查，接著應該建立氣球學校並且研發新的改進型氣球。不過，在同一年兩個美國人往未來邁出了大膽的一步：萊特兄弟駕駛人類第一架比空氣重的飛行器升空，他們載入了歷史的豐碑。

飛機的時代不可避免地到來了。

▲英國陸軍的第一架飛艇「首屈一指」號

1905年，英國陸軍氣球部隊的基地轉移到范堡羅。1907年，這裡誕生了陸軍的第一架飛艇「首屈一指（Nulli Secundus）」號，並隨後建立起氣球學校以至於皇家航空研究院。皇家飛行團以及皇家空軍先後誕生，范堡羅成為軍用航空的殿堂級聖地，並開始承辦著名的范堡羅航展。所有這一切，均離不開英國人早年在軍用氣球上的探索與發展。

▲范堡羅航展已經成為當今的航空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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