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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間之外的故事

那個時間之外的故事

藍風丨文

「邊城」,即邊遠小城之意。因為邊遠,所履足跡就罕有。「文明」的足跡。所以,這「邊城」是與裹纏在繁華中的都會參差而在的。彼此都是一份比照,互為鏡像。沈從文的「邊城」是都市所代表現代「文明」的對岸,它是原生狀與理想狀的化身。在描繪這個理想小城時,沈從文是用最淳樸的散文在寫詩。清澈如湘水的詩。故事背景的搭建,也是沈從文理想樂園的搭建。他撮一把濕土,掬一捧好水,拈一束虎耳草,丟一抹風情,「邊城」就築竣了。然後,安放翠翠的故事,輕悄如夢地,就像安放一縷枝梢上的柔雲 。

水,是邊城的魂魄。沅水的浩蕩並不是沈從文的著力點 。他把更多筆力投注於沅水的清澈與幽柔。沈從文心中眼中的沅水是女性的。而且,是山野的女性,她是有力的,又有幾分嬌美。而之於水,行船是流動的景緻 。鄰省近縣的商旅,蕩船來去,途經邊城。這個孤島般的小城,也就不再孤獨,她有了必要的喧囂 。那些異鄉客商,把豐富的貨物帶到了邊城,也把邊城的特產帶到遠方 。邊城的生活,簡樸卻並不匱乏 。

邊城被水繞著,也被山圍著 。事實上,沒有這裡的山,水也不會顯得那樣的清與柔,民風也不會那樣淳厚。但是,沈從文確實對於山的描寫是從虛處、簡省處落筆的 。不像寫水,完全是精工細作,水的魂與形無一掛漏地將墨潑上 。他寫山,只不過是一筆帶過地點一下,讓你知道,那水是有山相伴左右的 。那山是峻峭深秀的,沈從文寫那山在水中的倒影,尤其是那翠碧欲滴的竹林的倒影 。與其說,這是在寫山,不如說還是在寫水 。所以,邊城的山,是虛籠籠的一種堅硬。可沒有它,邊城就擋不住叫嚷塵囂 。就不會罩住這一方純水凈土 。

邊城的主景,集中在城外的溪邊和城裡的河邊。溪邊的故事又都盛在老舊的渡船上和那間破屋裡 。河邊的故事則盛在王鄉紳家的碾坊里和船總家的吊腳樓上 。那隻渡船比那間破屋更像爺爺和翠翠的家 。這個家,是漂浮的,這個家裡有爺爺和翠翠,也有來的人走的客 。這是個快樂的家 。在溪水上起舞的快樂。王鄉紳家的碾坊,是水車帶動的碾坊。水車轉動中,水流激越地衝擊著碾盤,發出軋軋聲響。楊馬兵在這裡為天保向爺爺說項 ,也是在此,爺爺眼看著天保遠走,又被儺送漠視 。而船總順順的家只有幾個場面,但也都相當重要 。這是儺送的家,也可能是翠翠的家,但也只是可能了 。

邊城人與人相處時的那份坦誠和熱情,大多應是湘西的確切情形,但我以為,更多還是沈從文的一種理想 。這樣的人際往還是比這裡的山水風物更牽動人心的 。那是淌在彼此心間的清潤之水 。爺爺把渡人當成自己分內之事,渡客因為感激爺爺的熱情與周到,會不由自主地給他些 「小費」,或贈其隨身順手的什物,爺爺百般不肯,必定退返 。但是,爺爺很明白他不能一點都不留,那畢竟是人家的心意 。也正是渡客對爺爺的在意敬重,爺爺就更熱情以待。他會用所留渡客的「小費」買來煙葉,攜在身上,隨時供給要抽煙的人 。天熱了,爺爺會讓翠翠備好茶水,這樣,就解決了口渴問題 。那渡船,爺爺看管了差不多一生,渡船讓他覺著親切,搭船的人也讓他覺著親切 。他也把他的熱情善意不吝惜地給了那隻船和那些渡客 。

爺爺與城裡熟人,都相互坦誠到極點 。為了陪翠翠看龍舟,爺爺不得已找楊馬兵替他渡船 。翠翠正看得熱鬧,爺爺說他要找熟人說話,要翠翠在原地待著,等他回來 。爺爺並沒找誰說話,而是又返回渡船 。他覺得不好意思讓楊馬兵代其守船 。他就問楊馬兵要不要去城裡看看,這個間歇他可以留在渡船上 。而楊馬兵並沒走,兩個人便在渡船上邊抽煙邊閑聊著打發時光 。天色將晚時,爺爺便托楊馬兵回城時告知翠翠自行回來 。爺爺與楊馬兵就像一對父子,感情深長 。後來,爺爺永遠地離開了翠翠,楊馬兵為爺爺操辦後事,並接續上爺爺的職責,開始像父親一樣長久地陪伴翠翠 。這也算對知己的一種迴響吧 。

爺爺每次進城,就像回到老家 。他去買肉,賣肉的要多給他些斤兩,他不肯 。賣肉的只好做罷,但給他挑了塊最好的 。爺爺買酒,歸途遇到相熟的老哥們,就取酒給那人喝 。那人喝了,讚不絕口 。爺爺就繼續給那人喝 。和幾個老哥們天也聊得差不多了,酒也見底了 。爺爺就高高興興地又折回店裡,再買些 。然後,才帶著酒和雜貨樂呵呵地回到家裡 。每次回家,爺爺總要遲晏 。翠翠照例撒嬌假作抱怨 。她很明白,爺爺一遇見熟人,就要給人絆到的 。

船總順順雖然是有錢人,卻待人親和,非常熱誠 。端午盛會時,船總家的吊腳樓總是敞開的,要看龍舟的人都會在船總家吊腳樓的窗前眺望水上盛況 。船總非常地樂善好施,邊城的人,有需助濟的,他都會痛快地伸以援手 。雖然天保的死和爺爺沒有干係,但爺爺的遲疑不決也是天保憤而遠走的緣由之一 。可是船總順順和儺送並未真生爺爺的氣,與其斷絕往來 。而且,爺爺死後,正是船總出資出力,協同楊馬兵為他辦理了後事 。邊城的世界,是個情義纏綿的世界,這裡沒有壞人,只有缺點在身的人 。

邊城的故事格外動人,因為那是純粹從泥土裡長出的花兒 。邊城的愛情也是如此,它沒有轟轟烈烈的榮枯,只是淡淡地發生了,成長著,結束了 。可它依舊能夠鐫刻在心間,哪怕歷經風擊雨蝕,也不會消磨無蹤 。嚴格來說,邊城裡的那段愛情只是翠翠與儺送的愛情,與天保是不相干的 。但是「不相干」的人,一觸及那愛情,愛情就受到干擾,而他,也不可避免要被那愛情撞到 。在我看來,愛情,在他們三人的故事裡,很像一條渡船。天保還沒上船,就意外落水,儺送只讓自己在岸上觀望,翠翠只能守在船上,無人同渡,獨自憂傷 。那是一條孤獨的船,它原本可以不那麼孤獨的 。

翠翠和儺送彼此相慕,卻不過才見了幾次面 。他們幾乎沒有幾句交談,更不必說涉及關鍵問題的交談 。這樣缺乏了解就彼此深印在對方心底,證明這確是一份生動深沉的愛情,片刻的接觸也抵得過厚重歲月的相處 。然而,這樣缺乏了解,也種下了這份愛情走向悲劇的主因 。這是沒有足夠明確性的愛情 。所以,他們都不敢確定對方的想法 。他們的愛情含蓄得令人心碎,也令人生氣 。極稀疏的相見,竟沒有半句痛快話 。他們愛了,卻完全不知該如何愛 。儺送只是在兄弟情與愛情間糾結,一點乾脆都沒有。翠翠只是躲著,令人不耐地躲著 。當事人都這樣貌似著重地不重視著,他們的愛情自然要掉落水中,載沉載浮 。

天保對儺送與翠翠愛情的干擾,並不激烈,卻是致命的 。天保喜歡翠翠,他自然有這個權力 。天保也非常優秀,而且似乎也比儺送要主動 。他喜歡翠翠,就即刻托楊馬兵去向爺爺說合 。但是當知道儺送也喜歡翠翠時,他猶豫了 。而儺送唱給翠翠的歌是那樣動聽,天保徹底灰了心,索性一走了之 。如果只是如此的話,儺送也許還有一些傷懷和歉意,但還是會和翠翠在一起的 。可天保卻沉水斃命了 。所有人的心都破碎了 。儺送與翠翠堅定而飄忽的愛情也遭到了強勁的震蕩 。儺送把天保之死的原因推在自己對翠翠的愛和爺爺的遲疑不定上 。他開始疏遠爺爺,疏遠翠翠 。實際上,他是在自我放逐。 但是,愛情何辜?翠翠何辜?悲劇被天保無端招至,又被儺送緊緊抱住,愛情和翠翠被溫和而無情地推遠 。

爺爺做為翠翠的監護人,是稱職的 。但是,翠翠的愛情悲劇也有爺爺太過稱職的原因 。為了翠翠能夠幸福,爺爺給了天保、儺送和翠翠絕對的自由 。這樣三個善良卻不擅表達的少男少女,就置愛於飄搖之境 。爺爺確定任何一個,事情都不會這樣 。天保和儺送就一起唱歌給翠翠聽 。儺送是天生的歌者,而天保卻不會唱歌。儺送的歌聲讓天保知難而退,才有了後來天保的意外落水 。應該說翠翠和天保的死一點關係也沒有的,但是,爺爺多次問她對天保和儺送的態度,她都一味迴避,這也是爺爺拿不定主意的原因之一 。當然,還有天保和儺送,他們太講兄弟之情,反而 「怠惰」了愛情 。說到底,爺爺和翠翠,天保和儺送,都是不懂愛情是什麼,更不懂該如何對待愛情 。

愛情是那麼強烈,它甚至具有摧毀性 。爺爺失去了為愛而死的女兒,他是有所體會的 。但翠翠的愛情到來時,爺爺似乎已輕忽了 。他沒有有力地幫到翠翠,反而弄巧成拙,害了翠翠,也氣死了他自己 。天保和儺送不知道愛情是一種特立獨行 、尊嚴極強的情感。愛情是不能相互推讓的,它和別的情感是毫無掛礙的 。兄弟二人同時愛上了翠翠,便在愛情與兄弟情義間糾結 。愛情被冷落了,翠翠成了被排斥的局外人。翠翠在愛情抓住她時,興奮而又驚慌,她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肯定也肯定得不夠肯定,拒絕也拒絕得不像拒絕 。爺爺和天保和儺送也在遠遠的間距里茫然猜疑著 。

這是個愛情故事,更是一個無端疏離了愛情的故事 。這裡一切都那麼美好,彷彿是個無染的世界,甚至純粹得連財富和慾望和階級都可以忽略了 。可是,悲劇仍舊發生了,相當慘烈 。可能沈從文這個理想世界里的悲劇是在告訴我們,這個世界無論演進到怎樣的境地,都是害怕寂寞的,必需得有事件發生 。而事件往往要牽涉到悲劇 。悲劇,長著一張冷寂肅靜的臉,骨頭裡則激動著一派熱鬧喧囂 。「惡」被消除,或近乎被消除的理想世界里,性格的缺陷,認識的失焦,無端的誤解與不可知解的天災人禍構成了悲劇誕生的主因 。這原是個沒有時間流過的故事,但時間並不能根除悲劇那棵巨大的古榕 。翠翠必需有一個徹骨的等待 。所以,沈從文理想的「邊城」仍然是現實的,而不是烏托邦。《邊城》除了帶給我們難得的一次純美心靈之旅,也給予了我們相當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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