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化債轉股對商業銀行風險控制的挑戰

實施債轉股固然會對商業銀行造成一些壓力，但本輪債轉股銀行所擔風險相對可控。由於政府不再出資兜底風險，商業銀行需自負盈虧，這要求其必須有效甄選出能扭虧為盈、安全保險係數較高的債轉股標的，風險承擔及主導權均有所提升，這為商業銀行自主選擇優質企業創造了條件，也為甄選優質企業激發了動力及能力。當下需警惕的，是實施債轉股可能導致商業銀行短期利潤受損、資本充足率承壓、可能要放棄債權優先清償次序這三類不利影響。

自去年10月五大國有銀行嘗試市場化債轉股后，截至4月17日，商業銀行債轉股簽約規模超過5000億，已宣布的債轉股簽約項目遍布10餘個省份和行業。但是，鑒於財政不再出資兜底風險，加之上一輪債轉股出現了部分道德風險，市場對商業銀行債轉股業務需承擔的風險還存有疑慮，因而真正落地的債轉股項目金額目前僅為400多億元。

筆者認為，實施債轉股固然會對商業銀行造成一些壓力，但本輪債轉股銀行所擔風險相對可控。

從政策導向看，本輪市場化債轉股肩負通過「扶優限劣」推進「去產能」任務，要求不能妨礙「殭屍企業」出清，加之政府直接指派具體項目的執行能力受到掣肘，故而實施債轉股的企業標的可能主要是周期性行業內的大型龍頭企業。貸款標的方面，並非以化解商業銀行不良貸款風險為目的，加之周期性行業內大型龍頭企業貸款往往為正常類、關注類貸款，故而本輪債轉股主要將對非不良貸款實施債轉股。由於政府不再出資兜底風險，商業銀行需自負盈虧，這要求其必須有效甄選出能扭虧為盈、安全保險係數較高的債轉股標的，商業銀行風險承擔及主導權均有所提升，這為商業銀行自主選擇優質企業創造了條件，也激發了商業銀行甄選優質企業的動力及能力。據不完全統計，已簽訂債轉股意向項目的企業主要分佈於強周期性行業，絕大多數企業員工超萬人，有一半2015年凈利潤並未虧損。

目前商業銀行實施債轉股的業務模式主要有定增、設置投資載體及並表三種模式，並利用社會資本替換部分商業銀行債務。各模式一般會設定回購條款，還可能會有優先/劣后的結構化設計。資金來源則不僅限於銀行自有資金，理財資金及其他社會資本也會參與。可見，在當前採用的業務模式中，銀行承擔的信用風險性質和大小並不會發生實質性改變。並且，債轉股前後風險也未有顯著放大。若企業未來經營惡化、即使不實施債轉股，銀行貸款也同樣面臨無法償還的風險。

利用社會資本替代部分銀行資金且採用結構化設計的方式，也可減少商業銀行部分風險暴露。看資金來源，上述各類業務模式均通過設立有限合夥基金的模式，吸收社會資本連同銀行資金及企業資金置換商業銀行貸款。商業銀行若對自身貸款實施債轉股，相當於提前回收部分資金。並且，各類模式均可設置結構化條款，銀行資金、社會資本往往只作為優先順序資金參與，企業資金作為劣后級承擔更大風險及收益。相比於企業違約后商業銀行貸款直接受損，債轉股后商業銀行資金安全相對更有保障。並且，對實施債轉股的企業實施債轉股意味著良好的銀企關係，這有助於其後續低成本債券發行及存量債務續發、續貸。

商業銀行在簽訂債轉股協議時，往往要求企業未來經營指標達到一定水平，否則企業需回購所置換股權，甚至直接要求改善公司治理機制，以助推企業經營狀況改善。另外，商業銀行具有與眾多企業聯繫緊密的優勢，未來還可能為實施債轉股企業牽線兼并重組對象，若實施債轉股企業兼并重組成功，則其經營利潤及估值均可能有較大提升。

當前實施債轉股的企業主要集中於鋼鐵、煤炭、有色等產能過剩行業。對過剩行業內優質大型企業實施債轉股、降低其財務成本，有助於拉大行業內優質與低效企業之間的利潤差異，激勵優質企業積極生產，推動行業內「殭屍企業」出清。而過剩行業「殭屍企業」加速出清則有助於行業整體利潤水平提升，實施債轉股的企業利潤水平也將隨之提升。

筆者認為，當下需警惕的，是實施債轉股可能導致商業銀行短期利潤受損、資本充足率承壓、可能需要放棄債權優先清償次序這三類不利影響。

債轉股通過利息收入、撥備沖回，以及債轉股前後債權與股權賬麵價值差等渠道影響商業銀行短期利潤水平。對正常類、關注類貸款債轉股主要將導致利息收入損失，而撥備沖回效應和債轉股前後債權與股權賬麵價值差基本可忽略。對不良貸款債轉股同樣將導致利息收入損失，且往往僅能將債權價值的3-5折轉換為企業股權，但債轉股當年撥備沖回較大，或能回補部分利潤損失。

相關監管制度規定，商業銀行被動持有非金融企業股權風險加權資產對應風險權重兩年內為400%，兩年後上升至1250%，遠高於持有貸款的風險權重。故而，實施債轉股后商業銀行風險加權資產將增大，若不通過增資擴股、利潤留存等方式增厚凈資本，則資本充足率將進一步下滑。

因股權清償次序列於債權的清償次序之後，因而假如債轉股后企業經營不善而破產清算，銀行能得到的回收率一般會大大低於持有貸款的回收率。假如債轉股企業質量較差，未來無法扭虧為盈，則實施債轉股只會導致商業銀行遭受更大損失。

為此，筆者建議監管層重點做好三方面的工作。

首先，審慎發放債轉股實施機構牌照，應主要限於全國性大型商業銀行，盡量避免為地方政府、關聯商業企業股權佔比較大或話語權較大的銀行發放牌照。其次，對（擬）經辦債轉股的商業銀行，可根據財務報表測算不同債轉股規模對銀行當期利潤、未來資本充足率、不良率的影響，合理制定規模上限，避免單家商業銀行實施債轉股速度過快而積聚過大風險。複次，為堅決制止殭屍企業債轉股，可考慮制定轉股企業標準，加大對地方政府干預商業銀行實施債轉股標的企業行為的查處力度，防範商業銀行迫於壓力而對質差企業實施債轉股。

商業銀行則應重點完善標的篩選標準，從源頭上把控風險。可重點考慮強周期行業和涉及國計民生的基礎性行業，並加強研究行業3至5年後的供需景氣情況，實施債轉股企業應具有上市公司平台和優質資產。可考慮組建項目制專家團隊，嚴格審查擬債轉股企業財務，審慎評估經營前景，嚴防質差企業通過財務粉飾甚至造假。可針對不同債轉股業務模式制定相應的基本條款，避免分支機構研究力量不足或將條款制定權利過度下放而因地方政府壓力導致所承擔債轉股風險過大。還應詳細測算不同債轉股規模對利潤、資本充足率、撥備覆蓋率等指標的影響，為合理制定債轉股實施規模提供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