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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監獄之路

本文授權轉載自真實故事計劃(ID:zhenshigushi1)

2008年,徐姐31歲,一頭橘紅色短髮。她的長相併不出眾,但嘴角的兩個梨渦也足夠令男人們保留幻想。

認識她是在一個酒店,我的朋友楊峰在那裡工作。9月初的一個夏夜,酒店打烊,楊峰約我們一群活鬧鬼去偷吃偷喝。

我們打著赤膊圍坐在保安室里一張銹跡斑駁的摺疊桌前,節能燈周圍飛舞著一群蚊蟲,半盤蚊香點完,我們喝完了一箱啤酒,一瓶86年的長城干紅,一瓶夢之藍白酒,桌面上灑落著花生、白蝦、鳳眼豬肝……

這些偷來的東西遠不夠消弭那個悶熱的夏夜,我們搖搖晃晃走出保安室,去后廚和倉庫繼續翻找酒食。

在倉庫里,我找到一瓶白葡萄酒,楊峰手裡抓著四瓶勁酒,其他幾個夥伴找到了鹵牛肉和符離雞。沒來得及撤離現場,徐姐突然出現,和我們打了個照面。她穿著一條藍色睡裙,手上端著一個洗臉盆,沐浴液的香味把我從倦怠的醉意里驅趕出來。

徐姐是這家酒店的倉管員。

那是我第一次見徐姐。她頭髮濕潤,潮濕的眉毛又黑又密,寬大的睡裙里隱伏著凹凸有致的曲線。她奪下我們手中的酒放到洗臉盆里,指著楊峰唾罵:平日里小偷小摸就算了,現在還帶人來胡鬧!你儘快把欠的酒給我補回來!

我們一群人圍住她嬉皮笑臉。楊峰帶頭調戲她:哎呀,徐姐,你看你裹個床單就出來了,不得體不得體。

我也跟著起鬨:呦呦呦,姐姐不能生氣啊!生氣就不漂亮了,長皺紋的,我們請你去蹦迪。

「你們這些二流子給老娘死走!楊峰,我馬上打電話給老闆,你們自己作死去吧!」

徐姐放下臉盆,從睡裙里掏出手機。我們一把奪下來,架著她去了迪廳。

那天我們租了一輛尼桑,徐姐被擠在後座中間。她拿腳蹬開車的人,我和楊峰摁住她,指著車窗外的天色嚇唬她:徐姐,別鬧,你看這黑魆魆的,把你丟在這裡,林子里有狼的。

迪廳在鄉下的小鎮上,晚上十點營業凌晨五點打烊。前三個小時屬於中老年人,暗娼和舞女在燈光黑暗的舞池裡陪他們縱情。后四個小時屬於年輕人,舞池裡到處是接吻的學生和蹦跳的小鎮青年。

我們到迪廳時已經是凌晨四點,吧台上歪倒著幾個買醉的男女。我們架著徐姐去舞池中央蹦迪,一開始她劇烈反抗,後來也隨著我們胡亂擺動起身體。我和她貼耳磨腮,臉紅到發燙。

認識徐姐后,我們在酒店的偷吃偷喝變成了胡吃海喝。我們肆無忌憚,夜夜觥籌交盞。徐姐幫我們應付酒店的物資盤點,這種燈紅酒綠的快活日子延續了很多天。

那些天,我和徐姐混得很熟。她租住在酒店附近的一棟民宅里,屋子用三合板隔成四個小房間,徐姐每月支付300元擁有了其中的一間。夏天悶熱潮濕,徐姐的房間里沒有空調,她常常鋪著涼席睡在酒店的倉庫里。

九月中旬,雲彩濃烈得讓人心醉,秋初替代酷暑,我第一次去徐姐的出租屋。

房間四周是毛坯牆壁,窗戶上貼滿了避光的報紙。屋裡僅有三件傢具,一張吱吱作響的單人床,一把掉漆的搖椅和一個木質的老式桌子,透著一股叫人心憂的清苦。

屋子雖然簡陋,但被徐姐收拾得乾淨別緻,鋁合金推拉窗上放著一盆風信子,在暮風中吐出一簇簇粉色的花瓣。

我坐在床頭,窗前的晾衣桿上曬著她的文胸和棉質四角褲。肉色的絲襪隨風飄蕩,我的鼻子里竄進一陣淡淡的肥皂香氣。

我坐不住,站起身來,趴到窗口抽了兩支煙。徐姐在電飯煲里給我做排骨飯,吃完飯後,她幫我洗了腳,我留宿下來。

狹小的單人床一整夜吱吱作響,我小心翼翼摟著徐姐,生怕有坍塌的危險……

早晨,遮光的報紙縫隙里流淌出濃烈的光線,我睜開眼的時候,內褲整整齊齊地疊放在床邊,徐姐已經上班去了。

一整夜歡糜后,我們誰也沒交心。

九月末,我輟學在家已經一年多,沒事常去學校門口轉悠。我們五六個活鬧鬼騎著舊機車,朝新入學的高一女生吹口哨,偶爾看見不順眼的男生,會適當收取一些過路費。

在那些無聊的日子裡,我幫一個老同學出頭,狠狠揍了他的情敵。沒想到,這個人的表哥是個很有名氣的大活鬧鬼。

回家的路上,我被四五個中年男人帶到一個廢棄的糧站,他們用羊角錘敲掉了我兩顆門牙。

滿嘴帶血的我不敢回家,便第二次去了徐姐的屋子。

我的牙根沒斷,傷得並不嚴重。徐姐幫我處理了傷口,我的嘴唇上被她塗了紫紅色的碘酒。我執意要吻她,她躲讓了幾次,不再拒絕。

缺了門牙親嘴,那種感覺十分奇妙。

國慶節之後,我要去做烤瓷牙,徐姐掏了1600塊錢給我。其實我身上有錢,但還是把徐姐存了兩個月的工資揣進了口袋。因為「吃軟飯」在活鬧鬼圈子裡並不可恥,往往還是值得炫耀的談資。

補好牙再次見到徐姐,她誇我笑起來比以前好看。酒足飯飽之後,徐姐問我要不要去她那裡,我搖手拒絕,說太累了。

我起身離去的時候,她又問:哪天來吃排骨飯吧?

我「嗯」了一句,和幾個醉醺醺的朋友消失在夜幕之中。我之所以開始疏遠徐姐,是因為我把她給錢的事講給兄弟們聽,他們嘲笑我:老女人占你便宜,這點錢你還當回事。

幾天之後,我實在忍不住了,心口火燎燎的,就打電話給徐姐,說想吃排骨飯。

那是個大雨天,我冒雨趕到徐姐的屋子。窗外發出陣陣雨滴聲,房間里返潮,深一塊淺一塊的水泥牆壁像臟污的花臉,電飯煲里已經飄出肉香。徐姐見我運動鞋濕漉漉的,彎腰準備幫我換鞋。我像一頭豹子,一下子把她撲倒在床鋪上……

躺在床上,徐姐臉上的紅潤漸漸消退,她陪我抽了一支煙,看著我在她的洗臉盆里小便。她把煙蒂扔到我光溜溜的背上,罵我懶鬼。

那個夜晚格外深沉粘稠,徐姐在我耳邊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往事。她說自己老家在廣德, 21歲那年,鄰村一青年給家裡送來8000塊錢。一個月之後,在嘈雜的酒席和響鬧的鞭炮聲中,兩個素不相識的人成了夫妻。

洞房是徐姐的噩夢,醉酒的丈夫完全是馴服般地侵入,野蠻而粗糙。

婚後沒多久,徐姐因為做糊了一鍋米飯,被婆婆扇了一個耳光。她坐在灶膛邊賭氣,孝順的丈夫又朝她的後腦勺添了兩巴掌。21歲的徐姐在新的家庭關係中被當成孩子一樣教育,時不時挨打,她心中積鬱,常常幻想著逃離。

兩年之後,她生下一個兒子。兒子長到5歲,丈夫帶她外出務工,她在一個服裝批發城找到了工作。

服裝城老闆是個矮小的中年男人,性情溫和,做事細緻。他對徐姐很關心,沒事常來跟她聊天。慢慢地,她對這個男人產生了更多的期待。

徐姐第一次躺進這個男人的懷抱時,那種綿柔的撫慰,讓她感到既陌生又欣喜。

徐姐和丈夫在一起時,更多的是忍受和承擔。服裝城老闆真正打開了她的慾望之門,她心裡愧疚但難以克制。她義無反顧要和對方在一起,兩個人約好在長途車站匯合,一起去陌生的城市開始新的生活。

然而,那天對方並沒有出現。不願回到丈夫身邊的她倔強地檢票上車,做了人生第一次反抗和逃離……

徐姐的傾訴並不能引起我任何感觸或者同情,不滿十九歲的我僅僅把它當作睡前故事。雨聲和她的耳語,讓我沉入了夢境……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大雨停了,皺巴巴的枯葉黏在窗台上,桌子上一袋面紙被漏雨浞透,徐姐又上班去了。

我無所事事,可以選擇在睡夢裡遺失早晨,而徐姐需要為生計奔波。

吃完她為我預留的早餐,我離開了屋子。在情慾再一次來臨之前,徐姐只是一個不受我重視的朋友。

10月20號,我19歲生日。酒店打烊之後,楊峰打開了最大的包間。徐姐陪兄弟們忙前忙后,在後廚弄了一桌子熱菜。楊峰把酒櫃里一瓶路易十三偷了出來,那瓶酒價值一萬三千塊。

我們在巨大的圓桌前圍成一圈,頭頂歐式的水晶吊燈光線迷人,簇絨的高檔地毯質地溫軟。我們舉杯高呼。其實我們都是一群上不了檯面的人,只是用這種見不得光的方式虛假地體面了一次。

兩圈之後,我們喝空了那瓶路易十三,兄弟們一人送來一個禮物。徐姐緩緩朝我走來,我記得她坐到了我的腿上,咬我的耳根子,對我說禮物放在出租屋裡。

那天晚上,我並沒有去徐姐的出租屋。因為在醉意中我看到了她眼角那些淺淺的魚尾紋,我想我已經有些厭倦她了。

徐姐對於19歲的我而言,僅僅只是一個短暫的慾望的入口。

生日宴會之後,我們在酒店偷吃偷喝的事情敗露了。楊峰和徐姐被酒店開除,押金和工資皆被扣除,她脖子上一根金項鏈也被抵押在了酒店。

一天,我約楊峰在一家茶餐廳見面,徐姐也來了。我和楊峰都是不上道的活鬧鬼,事情敗露后便惱羞成怒,當著徐姐的面商量著要報復酒店經理。

徐姐坐在身邊勸我:算了,不要再惹是生非了。

「你個屌女人懂什麼啊?滾一邊去!」我罵道。

徐姐不再吱聲,聽著我和楊峰說了半晌的粗話。

經過數日的踩點觀察,我和楊峰決定搶劫酒店經理,出氣的同時拿回損失。我提著電棍守在經理家樓下,可那天他並沒有出現,我等到了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是酒店財務,每天的營業額隨身帶在身上,我搶走了她的拎包。

包里只有11700塊,低於我的預期。我和楊峰躺在賓館里揮霍了三天,名義上是躲風頭,實際是為風流快活找個借口。

三天之後,錢已經不足一半。我們出去給徐姐買了一條金項鏈,打電話聯繫她時,她手機里傳來停機的提示音。

我有一點失落,但沒有想過去出租屋找她,我也不確定她是否還在那裡。從那天開始,徐姐從我的生命里徹底消失了,而我連她的真實名字都不曾問起。

沒過多久我就被抓了,因為搶劫罪被判刑十年六個月。入獄之後,徐姐悄無聲息地住進了我的精神世界,每個孤獨難耐的夜晚我都會想起她。經歷了一段煎熬之後,我開始嘗試用畫紙來排解思慮之苦。

圖 | 夏龍筆下的徐姐

我畫了很多張不同的徐姐,可沒有一張畫出了她真正的樣貌,因為我對她的印象越來越模糊,以至於後來只能反反覆復畫她的身體。

每一個畫面,都是赤身裸體的徐姐,腰肢、胸脯甚至妊娠紋……我特別想回到那個簡陋的出租屋,回到那個雨日,重新做回那個缺門牙的少年。

可畫得越多,徐姐越是模糊。到後來我不再費勁地想象她的樣貌,也不再局限於描繪她那略顯鬆弛的身體,等到一張完全不是徐姐的裸體新畫作完成,我隱隱知道自己再也做不成那個少年。

在沒有「徐姐」的世界里,我要學著接受新的自己。

接近2500個日子之後,封鎖我頑劣青春的牢獄之門緩緩打開。19歲到26歲的時間跨度里,我贖還了自己的罪過。潛伏在我情慾世界里的徐姐,已經徹底淡去。

新鮮的世界里,讓我好奇的事情太多,我只能祝福她,如同祝福自己一樣。

作者夏龍,曾入獄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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