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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慶]中國兒童文學作品的創作與創新

摘要:魔法、女巫、老太婆是歐洲傳統童話故事中老婦人的典型形象,而和藹可親的老奶奶則是傳統兒童故事中老婦人的典型形象,兩者有很大的差異。在和歐美文化的頻繁交流過程中,當代的兒童文學作品創作明顯受到了歐美兒童文學作品的影響,歐美兒童文學作品的一些典型元素被吸收到本土作家的作品中,模仿的痕迹十分明顯,我們應該從歐洲兒童文學作品的敘事結構、奇幻的想象力、潛在的思想理念等方面學習歐美兒童文學,盡量減少一些不適合文化語境的歐美元素的生搬硬套。

關鍵詞:兒童文學,老婦人,創新

一、引言

《格林童話》風靡世界,是歐洲傳統童話的一個代表。其中有一個故事,名字叫《猜謎》(The Riddle)。故事是這樣開始的:「從前有個王子,一直想週遊世界。他沒有帶任何隨從,僅僅帶了一個忠實的僕人就出發了。一天,王子來到了一個大森林前,夜幕降臨了,可是他還沒有找到落腳的地方,不知道在哪裡過夜。就在這時,他看到一個女孩正向一個小屋走去,等王子走近了,發現這個女孩年輕且漂亮。王子趕緊走上前去說:『親愛的朋友,我和我的僕人能在您的小屋裡暫過一晚嗎?』『哦,可以倒是可以,』女孩的聲音很哀傷,『不過我覺得您不要冒險。最好別進屋。』『為什麼呢?』王子問道。女孩嘆了口氣說:『我的繼母(stepmother)慣用魔法(wicked arts);她對陌生人總是心存惡意(ill-disposed)。』說著說著,王子發現他們已經到了一個女巫(witch)的房門前。天已經很黑了,他不能再往前走了,好在他並不害怕,就徑直進屋了。老太婆(the old woman)就坐在火邊的椅子上,用她的紅眼睛(red eyes)盯著進來的陌生人……」[1]

可以看到,故事發生的背景是大森林,氣氛壓抑;在接下來的敘述中,繼母、魔法(或巫術)、惡意、女巫、老太婆等詞語相繼出現,而且繼母、女巫、老太婆互換使用,指稱相同。

二、歐洲傳統童話故事中的典型「老婦人」形象

以上的描寫幾乎成了歐洲傳統童話描寫「老婦人」形象的典型模板。在歐洲傳統的童話故事裡,有很多「老婦人」的形象,只有很少一部分是和藹可親的,或者說是並無多少惡意;而大多數老婦人形象都是相貌醜陋,著裝古怪,性情狠毒,極具惡意,她們還經常使用邪惡的魔法,把好端端的人(多是年輕的男孩)變成各種動物,有的還殘害甚至吃小孩。

首先,讓我們來看一些會魔法、能幫助人、並不是很壞的老婦人。《格林童話》中,並不是很壞的老婦人形象並不多見。《強盜新郎》《魔鬼的三根金頭髮》《魔鬼和他的奶奶》三個故事中的老婦人都不壞,是助人的形象;《三隻小鳥》《和爾媽媽》兩個故事中的老婦人都會魔法,卻也能用魔法助人。

除了《格林童話》之外,傳統義大利童話Strega Nona(Grandma Witch,巫婆奶奶)[2],主人公Strega Nona是一位老婦人,會魔法,能給人醫治頭疼,還能用魔法給女孩變來男朋友。老婦人並無惡意,還能解人危難。安徒生童話《賣火柴的小女孩》中在小女孩幻覺中出現的奶奶,也是一個可以依靠的親人形象。

像以上歐洲傳統童話中的這些「老婦人」形象,大多是和善的,有些會魔法卻無惡意,她們多是孤獨地與魔鬼或強盜生活在一起,對陷入魔窟的人會施以援手。可是,這類的老婦人形象畢竟很少;更多的老婦人是使用邪惡魔法、充滿惡意的老巫婆,她們或以邪惡女巫,或以狠毒繼母的形象出現,很多時候,繼母同時又是一個會魔法的老巫婆,她們經常跟old woman(譯作老婦人,老女人或老太婆等)這類片語交替使用。《白雪公主》中,王后本是一個美麗的婦人,可是當得知白雪公主比她美麗一千倍時,她嫉妒得要命,非要置白雪公主於死地。她裝扮成一個容顏衰歇之後的歹毒的老女人,后又化作一個老婆子,實施其罪惡的謀殺白雪公主的行為。《羅蘭和他的妻子》《情人羅蘭》《紅松樹》《漢賽爾和格萊特》《森林裡的三個小仙人》幾個故事中的老婦人多是繼母,有些會魔法,還有些是巫婆,她們都很邪惡,殘害小孩。《涅潘齊魯》《兩兄弟》《烏鴉》《棄兒鳥撫》都有邪惡的女巫,《玫瑰小姐》中,因為國王沒有邀請一個老仙女參加女兒的生日會,這個老仙女便將魔咒降臨在公主身上,詛咒她被紡錘扎死,多年後這個老仙女變成一個老女人在紡線,並實施了陰謀。《格林童話》中的老巫婆還經常使用魔法將年輕的王子或公主變成動物或樹木等,例如在《青蛙王子》《兄和妹》《十二個兄弟》《六隻天鵝》《森林裡的老婦人》《圖特》等故事中。

貪婪、嫉妒的形象也多被刻畫成老太婆。《漁夫和他的妻子》講的就是家喻戶曉的漁夫和金魚的故事,漁夫的妻子是一個老太婆的形象,雖然她不會什麼魔法,但她貪得無厭。老婦人也經常被描繪成小偷。《天堂中的裁縫》描寫一個裁縫到了天堂,從天上往下看,發現一個醜陋的老女人在溪邊洗衣服,悄悄地偷了兩塊頭巾。《小偷和師父》中有一個老女人,兒子是偷盜大王,老女人會巫術,能變換各種身形。

《格林童話》中有一篇《年老的媽媽》,似乎對老婦人充滿了仇恨,將老婦人描寫得很悲慘:先是失去丈夫,再是死去兩個兒子,之後親戚也一個一個死去,最後只剩下她自己一個孤老婆子,悲慘地死去。

在李宗法譯《格里姆童話》的8個童話故事中,5個有老婦人,其中4人會魔法,樣子醜陋,3人是壞人。司馬仝譯《德國童話》[3],共45篇童話,其中格林童話22篇,豪夫童話3篇,貝希施坦因童話20篇;格林童話中,有12篇中提到老婦人,其中有8篇講到老巫婆,會魔法,有1篇講到老太婆很貪婪,其他3篇沒有講到老婦人的善惡,可是卻無任何能力。豪夫的3篇童話都涉及魔法,有2篇講到有魔法、魔杖的老太婆,可惡的女巫,醜陋老太婆。貝希施坦因童話中有7篇涉及會魔法的老太婆。全本《格林童話》有211個故事,講到老婦人的故事約有50個,其中的邪惡老太婆有31個,沒有提到善惡的有5個,比較和善的有14個;50個老婦人中,有30個是女巫,或會魔法,其中27個是邪惡的,只有3個是善良的。

除了《格林童話》之外,安徒生童話也多次提到老婦人、女巫等[4]。《睡美人》中,國王為女兒舉行盛大的洗禮會,邀請七個年青的仙女作教母,但忘了邀請一個老仙女,老仙女十分怨恨,詛咒公主被紡錘扎死。後來,這個老仙女變成一個紡紗的老太婆,用紡錘將公主扎死。[比]吉貝爾•德萊雅等所著《瑪蒂娜漫遊奇境記》也有惡巫婆:「森林邊住著一個壞心眼的巫婆,她只喜歡癩蛤蟆粗重的叫聲。」[5]瑪麗•蘭姆根據莎士比亞劇本改編的故事《暴風雨》也有女巫:「在普洛斯漂到島上以前,這個島曾經被一個名叫西考的女巫施過妖術,一直到西考去世后,那些不肯做壞事的精靈們,還都被她的妖術囚禁在樹榦中。」[6]

在歐洲傳統童話故事中,女巫、魔法、老太婆是基本元素;而老年男性卻不多見,司馬仝譯《格林童話》的22個故事中,僅有《學習害怕》一篇提到一個老惡魔,有一把長長的白鬍子。從語言方面看,「巫婆」似乎成了「老婦人」的代名詞。《布萊梅的音樂家》中,一夥強盜被老貓抓傷后,對同伴說道:「啊,屋子裡坐著一個可怕的巫婆,她用她的長爪子拍了我一下並抓傷了我的臉。」本來強盜說的是一個老女人,可是用的詞卻是「巫婆」。彭懿認為:「女巫,又叫巫婆或魔女。在民間童話里,這些紅鼻子、滿臉皺紋的邪惡老太婆,烤小孩毒小孩殺小孩,無惡不作,最後總是死得很慘,沒有一個能逃脫『巫婆一定得死』的魔咒。可是到了現代的童書里,這些一眼就能認出來的女巫銷聲匿跡了。她們要麼繼續幹壞事,但改頭換面,偽裝成了一個美麗的好女人;要麼徹底地脫胎換骨,變成了一個騎著掃帚滿天飛的好女人。不論是好女巫還是壞女巫,都是孩子們的偶像。她們會說:故事裡沒有女巫,那還叫故事嗎?」[7]彭懿還觀察到:「民間童話里的女巫沒有一個是有好下場的,都難逃一死,而且死得都很悲慘,《白雪公主》里的王后被迫穿上燒紅的鐵鞋跳舞,一直跳到倒在地上死去為止;《亨舍爾和格萊特》里的女巫被推進爐子里,活活燒死……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民間故事裡作為邪惡化身的女巫最後必須得死,只有這樣,正義才能得到伸張。」[8]可以看到,歐洲傳統童話故事中,對老年女人的基本認知大多是:醜陋、邪惡、不同程度地會魔法。以至於羅爾德·達爾在其所著《女巫》中說:「女巫永遠是女的,我不想說女人的壞話,絕大多數女人是可愛的。但所有女巫都是女的,這依然是事實。女巫沒有一個是男的。」[9]

三、傳統童話故事中的「老婦人」形象

傳統的童話故事或兒童文學作品數量相對少,周作人認為「向來缺少為兒童的文學」[10],不過為數不多的童話(或神話)故事中也有一些老婦人形象。與歐洲傳統童話故事中的典型的老婦人形象不同,傳統的童話故事中的老婦人大多是和藹可親、慈祥善良的老奶奶形象。雖然在的童話故事中,偶而也有一些不好的老婦人形象,如《牛郎織女》中的王母娘娘,為了維持天人間的一種秩序,多少表現了一個缺少親情的冷麵形象;《孔雀東南飛》中劉蘭芝的婆婆也是一個負面的形象,因為跟兒媳不和,逼迫兒子離婚;《西廂記》中的崔老夫人多少是個言而無信、不近人情的形象;《水滸傳》中的王婆以及其他一些故事中的媒婆大多是很壞的老年婦人形象;董均倫、江源整理,金志強編寫的故事《找姑鳥》[11]中講到一個老婆婆很兇,虐待自己的兒媳;河南曲劇《卷席筒》也有一個惡毒的繼母形象。但是,大多數的老婦人是善良和藹的。國產動畫片《小鯉魚歷險記》中有鯉魚奶奶,對這一角色的介紹是這樣的:「泡泡的奶奶,鯉魚湖中德高望重的長輩。」[12]對鯉魚奶奶的這一認知在的童話故事中是比較典型的。下面是傳統童話故事中的一些典型的老婦人形象。

雷長誠編寫的民間故事《孟姜女的傳說》[13]中有一個房東大娘,是一個老婦人的形象,她為孟姜女提供幫助,是一個好心的老婆婆。崔正田講述、孫侃編寫的民間故事《宮女圖》[14],講到沂山腳下一個叫天台的小夥子,上山砍柴時遇到一個老媽媽,是個仙人,給他一個有法力的寶貝蒲團,坐著它可以飛行。這個老婦人也是助人解難的。董均倫、江源整理,金志強編寫的故事《紅泉的故事》[15]講了一對小夫妻石囤和玉花不堪忍受後娘的折磨,遠走他鄉,碰到一個好心的老媽媽,石囤在老媽媽的幫助下,戰勝紅臉妖的故事。

《民間故事大全》(4)[16]所載漢族故事中有多處提到老婦人形象,書中共有24則漢族民間故事,其中有老婦人形象的共11則,即《尋太陽》的惡意老婆婆,《孟姜女的故事》有孟姜兩家的老太太,《紅泉的故事》的惡意後娘,還有一個好心老媽媽,《宮女圖》有一個老媽媽,《魯班學藝》出現一個老奶奶,《金雀和樹仙》中樹仙變成一個老太婆,《躍龍山》有一個老婆婆,《運河水的故事》有一個老龍母,《高角地主》有一個老媽媽,《葫蘆娃》也有一個老媽媽,《天下第一關》有一個好心孤老太。其中有惡意的老婦人僅有1例,惡意後娘有1例,其餘的10個故事中的有11個老婦人,1個沒有具體談到善惡,其餘10個都是向別人表示善意,給人提供幫助的形象。(值得一提的是,一些民間故事如《白蛇傳》的負面形象是法海,《哪吒》中的負面形象是其父親李靖。《寶蓮燈》的負面形象是舅舅二郎神。負面的形象多為男性,這似乎同歐洲傳統童話中負面形象中老婦人特別多而老年男性相對少的情況形成明顯對比。)

在少數民族的民間故事中,也有些老婦人的形象,《民間故事大全》(1)(3)所載壯族故事《壯錦》中有一個窮苦的老媽媽。畲族故事《金水湖和銀水湖》有一個生病的老婆婆,唐梓桑、張世培整理,叢尚喬編寫的畲族故事《天眼重開》中提到一個白眉毛老婆婆也是一個助人的形象。高山族故事《太陽兄弟》中有一個滿頭銀髮的老婆婆。水族故事《寶珠龍》中有母子倆,母親年歲大了,滿頭銀髮。維族故事《英雄艾里·庫爾班》中的外婆,給主人公寶劍和腰帶,幫助主人公戰勝困難。藏族故事《澤瑪姬》有一個老婆婆考驗並幫助王子找到美麗的妻子。回族故事《太陽的回答》中太陽的阿娘是一個善良的老奶奶,《白兔姑娘》中有一個和善的老奶奶。土族故事《黑馬張三哥》有一個孤苦伶仃的老阿奶。李星華記錄、艾龍編寫的白族民間故事《小黃龍和大黑龍》講到一個心腸很好的老媽媽,幫助一個被員外趕出家門的姑娘。可以看出,少數民族的民間故事中的老婦人也多是善良好心的助人者形象,也有一些孤苦無依的形象,卻極少有惡毒的例子。

四、當代兒童文學作品中的女巫

傳統的童話故事大多自然流傳於民間或口頭上,很少有人專門從事兒童文學的寫作,不過隨著現當代文學的發展,逐漸出現了一批專門從事兒童文學創作的作家。現在隨著家庭結構的變化,兒童教育和兒童閱讀也逐漸受到重視,兒童文學的創作也有了較大的發展。在當代兒童文學的一些作品中也時常出現老年婦人的形象,不過,可能受傳統觀念的影響較深,老婦人的形象大多是和藹可親的。蔣風主編「原創最童話」系列《最幻想的童話》[17]中收錄有湯素蘭的童話《奶奶和小鬼》,其中的奶奶有愛心,心腸軟,喜歡小孩,幻想著能有一個小孩撫養,於是就搖著空空的搖車,唱著童謠。一個小鬼惡作劇,變作小孩戲弄奶奶,雖然奶奶看到小孩古怪,醜陋,還是十分珍愛。蒲華清的《年曆上的大老虎》,也有奶奶的形象,她是一個有愛心的人,因為喜歡年曆上的老虎,就把年曆留下了。後來與孫女在家,年曆上的老虎就下來跟祖孫倆為伴。保冬妮《神奇小仙女米莎》中的外婆,也是慈祥的,經常「笑眯眯地看著外孫女」,外孫女5歲生日那天還送給外孫女禮物。呂麗娜的《天哪,司機是老虎》,其中也有一個老太太,是一個智者的形象。當人們上公車后,發現司機是老虎后,亂作一團,有人暈倒,有人裝死,有人給警察打電話,「『你們這些傻瓜,快逃跑啊!』一個老太太喊。這句話讓大家清醒過來,人們一轟而散。」[18]這裡的老太太儼然就是一個鎮定自若的智者。

傳統的童話故事中很少有女巫的形象,不過,隨著近現代以來同歐美文化接觸和交流的加深,的兒童文學創作也吸收了很多歐洲童話故事中的元素,魔法、女巫、怪獸、老太婆等是比較典型的代表。不同文化間的借鑒是免不了的,可是借鑒來的元素也有個適應本土化的過程。在傳統童話故事中,魔法並不多見;像《西遊記》中孫悟空那樣的變化本領,在語境中不能叫魔法,而稱之為法力。在典型的漢語語境中,「魔法」一般是被定義為邪惡的東西,在歐洲的傳統童話中也大致如此;可是我們發現,在一些受到歐洲兒童文學作品影響的當代兒童文學作品中,似乎「魔法」成了「法力」的代名詞。我們還可以看到,當代的兒童文學越來越多地出現了很多女巫形象,不過她們大多不壞。呂麗娜的《小巫婆變蛋記》,其中充滿了魔法、魔杖、咒語、魔法書等詞,其中還有大女巫,鎮上年紀最老的女巫等,這些女巫並不壞。《小魔帽》中也是一個小朋友琪琪撿到一頂帽子戴著玩,發生了魔力,最後還是一個老太婆——巫婆吹了口氣,解除了魔法。原來琪琪撿到的帽子是老巫婆施了魔法的帽子。《綠女巫》中也有咒語、魔法等典型詞語。《老巫婆的老花鏡》也是講了一個老巫婆,因為找不到老花鏡,而產生了一系列可笑的故事。其中的老巫婆倒是沒有什麼壞心腸,只是把老巫婆看作人們進入老境的一個形象代表,藉以取笑罷了。

值得指出的是,當代的兒童文學作品中也漸漸出現了一些與魔法、女巫、巫婆相聯繫的「壞蛋老太婆」形象。王一梅著《米粒與糖巫婆》講了這樣的故事:米粒在森林裡遇到了有魔力的糖巫婆,被用棒棒糖帶到了女巫森林。機智的米粒騙走了糖巫婆,解救了一隻蜘蛛,遇到了大熊洛卡。最後用機智戰勝了糖巫婆,走出了女巫森林。這個故事是典型的受到歐洲兒童文學影響的作品,連故事中人物的名字和場景都受到了影響,如大熊洛卡、森林;其中描寫糖巫婆的形象也是典型的歐洲樣式:「頭髮像一堆灰白的亂草,戴一頂尖尖的帽子,鼻子像啄木鳥的嘴巴一樣尖。她一定很瘦,並且因為米粒是趴在樹上往下望的,所以看不清她的身體,只看見一張滿是皺紋的臉和她手裡舉著的一個大棒棒糖。」[19]武安林階梯童話《老巫婆的老花鏡》也多次描寫到巫婆,如《咬嘴的麵包》就寫了一個怪異的麵包咬住了出奇豬的嘴巴,後來才知道這是一塊巫婆專用食品,那個巫婆也是個老太婆,十分自私。

我們似乎可以預見,的兒童文學創作會越來越受到歐美兒童文學的影響。這從孩子們的創作中便可以看出來。北京師範大學實驗國小三年級學生創作的繪本《童言童趣》[20]中,共有23篇小短文,故事中的主人公或小動物有名字的有8篇,起洋名的6篇,計有泰倫、特莉,赫爾伯特,五味太郎,大衛、傑夫,約瑟、安娜,奧利弗、阿曼達,起中式名字的有2篇,有明明、紅紅,蹦蹦、跳跳。僅僅從起名字就可以看到孩子們受其他文化的影響之深。現在,有青少年的電視劇《巴拉拉小魔仙》,其中大力渲染魔法,這明顯是受到歐洲文化影響的結果。

五、在借鑒交流中提升兒童文學的創作水平

通過上面的敘述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歐洲傳統童話故事中的老婦人形象大都容貌醜陋,行為乖僻,性情邪惡,慣用魔法,這跟傳統兒童文學作品中的相對和善的老婦人形象差別很大。不過我們也同時看到,當代的兒童文學創作明顯受到了歐美兒童文學作品的很大影響,隨著中外文化交流的日益加深,兒童文學的創作會受到更多更強的歐美兒童文學的影響。互相學習,交流借鑒,取長補短,共同發展,這本是不同文化間交流的常態。初期的譯介、搬用、模仿在兒童文學創作中或許是不可避免的,不過我們更應該思考如何在傳統兒童文學的基礎上創新我們本土的兒童文學創作。我們必須認識造成中歐兒童文學作品人物形象差別的原因,體察中歐社會文化方面的差異,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指導我們的兒童文學創作。

在歐洲歷史上,巫術觀念很是盛行,上至國王,下至平民百姓,大都相信女巫的存在;人們對女巫的懲治也比較殘酷。世界馳名的童話作家安徒生出生在丹麥小鎮奧登塞。「奧登塞是個封閉小鎮,人們堅信上帝和女巫。」[21]英國國王詹姆斯一世曾寫過一本書,名叫《魔鬼論》(Dœmonologie,1599),專門論證魔鬼的存在和女巫們的法力。美國文化學者路威認為:「英國的國王詹姆斯第一從斯堪的納維亞回國,途中遇大風暴,那位國王相信是一個蘇格蘭塾師法安博士(Dr.Fian)把貓丟在海里掀起驚濤駭浪故意和他陛下為難的。……就是這一位國王,他不滿意伊麗莎白時代所行的巫術懲治條例。照那個條例,只有被訴為以巫術殺人者才處以死刑。按照詹姆斯第一的意思,條例修改了,凡是使用巫術者,不論用意何在,一概處死刑。……詹姆斯第一在位殺了三十七個巫師,這裡面有十七人倘若在伊麗莎白手上就不至於送命。」[22]路威還講了瑞士一個叫蘇克的地方的一次女巫案的始末。可見,在當時的歐洲,誣人為巫,迫害女巫非常普遍。法國聖女貞德(Jeanne d』Arc)被俘,教會法庭秉承英國人的意旨,指控之為「女巫」,施以火刑。英國哲學家羅素也講到,教皇「尹諾森八世在1484年下了一道反巫術的敕令,結果在德意志及其它地方引起了一場對女巫的觸目驚心的大迫害」[23]。亞歷山大認為,「大致從1450年一直延續到1750年,浩浩蕩蕩的歐洲搜巫狂潮最終造成了4-5萬人被當成巫師處死。1692年籠罩在馬薩諸塞薩勒姆的那場病態的誅巫狂熱導致了24人死亡,也為整個世界永遠留下了一個毫無根據的報復性的迫害的代名詞。」[24]

在,儘管歷史上也曾經有巫術流行,漢武帝時,女巫出入宮掖,釀成所謂的「巫蠱之獄」,不過並沒有大規模地對從事巫術的人進行搜誅。在社會中,各種信仰共存,沒有什麼宗教或信仰有壓倒一切的影響力,也沒有像基督教那樣對其他信仰的極力排斥。李約瑟《四海之內》一書主要闡釋文化與歐洲文化的異同,有這樣一句話值得深思:「歐洲歷史上還有一種現象也是歷史上從來沒有的。儘管你翻遍了以及其他文化中關於中世紀迷信的資料,你決計找不出象歐洲出現的那種對巫術迫害狂的現象。從十五至十八世紀二個多世紀里,歐洲籠罩在恐怖的氣氛中,千千萬萬的人(其中主要是,但不完全是,老年婦女)被判為妖巫,魔法師,綁在木樁上活活燒死,或以其它方式嚴刑拷打處死。這可能是宗教迫害思想另一方面的表現;它的許多特徵引起了現代心理病原學家的重視。對於現代的亞洲人來說,這又是歐洲文明中難於解釋的一個因素。這種病態現象可能和文藝復興,宗教改革運動以及資本主義崛起時所發生的社會大動蕩是相聯繫的,因為,在這以前的中古世紀和以後的十九世紀都沒有出現過這種現象。對比之下,的整個行政體系一貫對宗教和巫術採取寬容的態度,就顯得優越得多了。」[25]從中歐各自的社會歷史發展來看,人們對女巫認識有很大差異,因此兒童文學中女巫形象的引入短時期內可能缺少普遍的認同,生搬硬套歐洲兒童文學作品中的典型元素在短期內也很難在本土語境中找到適合的土壤。例如,老虎的形象,在歐洲的兒童文學中多半是負面形象,一般陰險兇殘;而獅子大多是一個正面形象,通常勇敢、雄武,如動畫片《獅子王》。可是在的語境中,老虎的形象有時固然有一些負面色彩,但也有正面的歌頌,我們的語言中多有虎將、虎威、虎頭虎腦等詞,人名中也多有「虎」字。所以我們在吸收借鑒歐美兒童文學的過程中,應該多多考慮的文化語境,避免一些生硬的照搬和模仿。

和歐美在家庭結構及觀念的不同也會造成兒童文學接受過程中的差異。傳統的家庭結構是大家庭,祖孫幾輩人同堂被認為是難得的福氣,在這樣的大家庭中,祖輩似乎天然地有義務照看孫輩,爺爺奶奶看護孫輩似乎成了一種責任,有時祖孫輩的感情甚至超過父母和子女的感情,加上自古即有尊老敬老的傳統,所以在童話故事中出現慈祥老奶奶的形象一點都不覺得奇怪,而像傳統歐洲童話故事中的邪惡老太婆的形象一般不會被的廣大群眾認可。歐洲的社會與的社會發展有很大不同,他們的家庭結構以及對家庭的觀念跟的傳統家庭結構和觀念有很大差異,他們的祖孫輩之間的關係似乎不如式大家庭中祖孫輩的關係那樣濃厚。

如果說以上的因素使得的兒童文學作品刻意地模仿歐美童話的構成元素並不非常合適,那麼歐美兒童文學中的敘事結構、風格特點、奇幻的想象力、潛在的思想理念等則是比較值得兒童文學作品借鑒的。閱讀歐美的兒童文學作品,我們能明顯感受到其敘事結構新奇,故事懸念跌宕,幻想、奇妙、想象力豐富是歐美兒童文學的一個顯著特點。相比之下,的兒童文學作品的在這方面顯得相對欠缺,作品的想象力略欠一疇,以寫實的居多,雖然有時候故事的寫作也能引起孩子們的閱讀興趣,可是總感覺想象力不夠。聽有些人說,看的兒童故事或動畫片,故事如何發展、甚至是下一句台詞都能很容易推測。這樣的兒童故事可能很難產生持久的文學魅力,我們的兒童文學和動畫片也很難產生像灰姑娘、白雪公主、睡美人、美人魚等膾炙人口的兒童文學形象。

武安林《安迪的魔法書》中講到,小熊安迪在路上撿到一本魔法書,魔法學校的講台上有一位老巫婆。這篇文章之後孫慧陽評論道:「孩子的童年,少不得那些有關魔法的故事。在故事裡,孩子們放飛想象,在奇幻與現實之間自由穿越,在看似遙不可及的事物中釋放內心的各種情緒及能力。」[26]這種「孩子的童年,少不得魔法故事」的說法,雖然明顯是受到了歐洲兒童文學的影響,但我們不得不承認,想象和奇幻是兒童文學產生持久魅力的重要因素。幻想在兒童思維和性格發展過程中有重要作用,雖然有時候成人可能對兒童的幻想嗤之以鼻,但幻想對孩子來說太重要了。英文圖畫書《野獸出沒的地方》(Where the Wild Things are)獲美國圖畫書最高獎凱迪克獎,書里講的似乎只是一個簡單的幻想故事,其實並非如此簡單。其作者莫里斯·桑達克說:「當孩子恐懼、憤怒、痛恨和受挫折時會感到無助——所有這些情緒都是他們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而他們認為那是難以控制的危險的力量。」「為了征服(這些)野獸,孩子們會求助於幻想:在想象的世界中那些令人不安的情緒得到解決,直到他們滿意為止。通過幻想,(主人公)麥克斯消解了對媽媽的憤怒,然後睏倦、飢餓和心平氣和地返回到真實的世界里……正是通過幻想,孩子們完成了宣洩。這是他們馴服『野獸』的最好方法。」[27]然而,的很多家長不提倡孩子們的幻想,更多地看重成年人所謂的計謀,甚至有「老不看三國,少不看西遊」的說法,這或許跟國人過分注重實際有關,不過這種取向也大大限制了孩子們的想象力。我們應該更多地學習歐美兒童文學作品中的想象力豐富的特點,創作出更加奇幻的兒童文學作品。

還有一點也需要特別注意。傳統歐洲童話故事中,公主和王子特別多,他們大多心地善良、舉止得體、極有涵養,一般會在遭受磨難後有一個幸福的生活。小讀者們在不知不覺中就會把他們當做模範來仿效。筆者的女兒就時刻提醒自己要作一個公主,雖然她對公主的認知多為長裙、跳舞、宮殿、漂亮等,或許跟成人的世界有較大差距,但筆者並不反對她將公主作為嚮往和模仿的目標。現在我們的兒童文學作品,多有粗製濫造的作品,充滿了血腥、語言暴力等不健康的內容,例如,前一階段比較流行的動畫片《喜羊羊和灰太狼》《熊出沒》裡面就多有血腥的場面和語言的暴力。如果我們的孩子從閱讀和觀看動畫片中學來的是肢體的衝突和暴力以及粗俗的語言,那麼這樣的兒童文學的價值就要打折扣了。

文學作品直接或間接地反映社會歷史的發展以及人們對事物的態度和情感,兒童文學作品也是如此,不過兒童文學作品的反映可能更隱蔽。羅素曾講到,英國的民情對文藝復興時期義大利的態度反映在英國諺語和莎士比亞的劇本中,英語有諺語說,「一個義大利化的英國人就是魔鬼的化身」,「莎士比亞劇本中的棍徒惡漢大多是義大利人」,「在道德上對義大利人的憤懣……還牽連這在思想認識上否定義大利人對文明所作的貢獻」[28]。有人也說,新建國初期,隨著對胡適、胡風等的批判,一些劇本中的反面人物大多姓胡,如胡漢三、胡傳奎等。

兒童文學對一個人性格的塑造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我們經常聽到孩子們談論公主和王子,把大怪獸、老巫婆、魔法等詞掛在嘴上。有一本書有這樣的話:「寶寶經常會就圖畫或故事問媽媽:『那個老太婆是巫婆嗎?『她把公主吃了嗎?』』」[29]兒時的閱讀記憶會潛存在人的意識之中,時間久了,有可能會影響人的一些觀念的形成以及對世界的認識。美國心理學家謝爾登·卡什丹著有《巫婆一定得死:童話如何塑造性格》一書,其目的之一就是要人們充分了解童話在兒童心理發展過程中的重要性。卡什丹對歐洲傳統童話故事《小紅帽》在不同文化語境中的結局進行過比較,他說:「相對地,西方的童話故事,尤其是格林兄弟的故事,則遵循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原則,每個人最終都必須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唯有消滅故事中的邪惡角色,正義才得以伸張,讀者心中罪惡的天性才得以被控制。」[30]可是在日本版的《小紅帽》里,結局很圓滿,大灰狼沒有被殺死,而是被小紅帽在肚子里裝滿了石頭,讓它覺得胃疼;還有一個版本是大灰狼向小紅帽道歉,並保證日後會改過自新。卡什丹說:「同一童話故事在不同文化的變異,反映出童話故事與所處社會習俗價值的交互影響。日本的教育者相信最好在孩子很小的時候,就教導他們原諒他人。在現代日本,社會和諧是一項基本價值觀,而童話故事被認為應該傳遞這項價值觀,所以不能讓小紅帽充滿仇恨地對大野狼加以報復。」[31]卡什丹的觀點是有道理的,因此,我們需要注意兒童文學對兒童未來發展的影響。

註釋:

[1]《格林童話全集》,上海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09:78。

[2]Tomei dePaola,Strega Nona,New York:Little Simon.1997。

[3]《德國童話》(司馬仝譯),人民文學出版社2007。

[4]Anderson,H.C.《安徒生童話全集》,上海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09。

[5]吉貝爾•德萊雅等,《瑪蒂娜漫遊奇境記》(戴露譯),湖北美術出版社2009。

[6]瑪麗•蘭姆,《繪本莎士比亞•暴風雨》(蕭乾譯寫),少年兒童出版社1998。

[7][8]彭懿,《世界兒童文學閱讀與經典》,接力出版社2011:125;16。

[9]Roald Dahl.TheWitches,Puffin Books.2013:9。

[10]周作人,《兒童文學小論》,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1:71。

[11][13][14][15]李建樹,孫侃等編寫《民間故事》,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2007:80;13;45;51。

[12]《小鯉魚歷險記》,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7:3。

[16]《民間故事大全精編連環畫》(全卷4冊),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1988。

[17][18]蔣風主編,《最幻想的童話》(原創最童話系列),湖北少年兒童出版社2010:154。

[19]王一梅,《米粒與糖巫婆》,新蕾出版社2011:10。

[20]吳建民主編,《童言童趣》,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2013。

[21]風陽,《安徒生》,大眾文藝出版社2009:17。

[22]路威,《文明與野蠻》(呂叔湘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出版社1992:229。

[23][28]羅素,《西方哲學史》(下)(馬元德譯),商務印書館1991:16;40-41。

[24]亞歷山大,《魔法的歷史》(胡靜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2。

[25]李約瑟,《四海之內》(勞隴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2:70-71。

[26]武安林,《老巫婆的老花鏡》,黑龍江少年兒童出版社2012。

[27]彭懿,《童年:征服心中那隻狂野的野獸》,《讀書》2013/2:83-84。

[29]張月紅,《哈佛多元智能:嬰幼兒語音智能開發訓練》,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3:66。

[30][31]謝爾登·卡什丹,《女巫一定得死:童話如何塑造性格》(李淑珺譯),機械工業出版社2014: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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