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園講壇 | 學習京劇程派唱腔藝術的步驟

程硯秋先生帶學生練功

隨著時代的發展，京劇這一國粹藝術也越來越受更多戲迷票友的喜愛，有的還研習唱腔。為 了讓更多戲友少走彎路，就個人的學習程派唱腔的方法作以總結，供戲迷、票友們參考。

一、基礎。學習戲曲一般是從基礎開始的。

1、試唱。首先從喜愛的唱段開始聽並試唱，能達到唱音基本對。

2、拼音是必備的。唱音要去除方言,講好普通話尤為重要,京劇所謂的韻味就是和詩詞的要求一樣高, 對每個字的聲母、韻母拼的要準確。如「王」字的拼音為wang,唱時先發wang（王）音，延續ang（昂）音 至結束。

3、音樂知識。京劇板式有二黃、反二黃、三眼、四平調、反四平調、西皮原板、西皮慢板、西皮導板、流水等，對輕重音要求高，要逐步的掌握它們的輕重音，並達到熟練的程度。

4、聲樂知識。對民歌、美聲唱法要有一定了解，高音、中音和低音的發聲位置做到大致了解，有助於學習京劇的發聲，哪怕剛開始用的這些方法都沒問題。

二、提高階段。有了一定的基礎知識，要想進一步提高，必須在一下方面下功夫：

1、模仿唱。對喜愛的唱段反覆模唱，達到「像」的效果,從模唱出的過程中學習演唱技巧。

2、發聲位置。唱戲與唱歌不同，有特殊的發音位置和發聲方法,每個行當、流派也不相同。在模唱時要不斷聽名家唱腔來尋找，一旦找到就不能輕易放掉，對於小嗓唱腔更難，因為平時不用小嗓唱（剛唱時不好聽還怕羞），要反覆試唱好久才有感覺。

3、識譜。識簡譜對唱腔的音準、大腔、板眼、伴奏、輕重音和氣口的掌握特別有用。如果本來不識譜的話，建議學會簡譜，以後會受益非淺。

4、觀摩。多觀摩有畫面的唱腔，從身段、人物劇情來把握唱腔，對儘快入戲有好處。

5、尖字、團字、上口字。京劇的唱音以京音為基礎，很大一部分安從湖廣韻、中州韻、崑曲、徽調中來，所以要注意這些字的讀音。一般兩個尖字相連要讓一個，尖字可以讀成團字，不會的字可按京音讀，團字絕不可以讀成尖字。這些咬字通過多聽來學。

6、京劇十三折的發音位置。(1) 言前：音在舌埠吐丸，胸腔共鳴口莫攔，收音歸齶間。（2）人辰：發聲鼻莫吞，舌抵上齶緩出音。（3）中東：鼻出聲，腹息上提找共鳴，擴張喉嚨音唇中。（4）江陽：吸腹擴胸口半張，舌舔上齶，收音歸鼻腔。（5）由求：聲發喉，胸腔共鳴腹肌收，唇若吹氣鼻同吼。（6）么條：聲高豪，胸腔共鳴腹肌帶，擴喉壓舌閉嘴收音好。（7）姑蘇：口如吹土聲音出，胸腔共鳴鼻莫堵。（8）梭波：唇稍撮，牙齒微啟舌後縮，鼻共鳴胸腔闊收音嘴莫合。（9）乜斜：唇微收，舌如疊，胸腔發聲喉莫憋，鼻腔助鳴口防斜。（10)發花：啟口同時張開牙，胸腔共鳴喉擴大，鼻音隨同，嘴似喇叭。（11）懷來：口扯開，喉聲鳴時勿阻，胸音發出來，鼻聲合，莫忘收尾口半開。（12）一七：唇齒微開，聲音發於鼻，胸音上齶出，小腹收縮助氣息。（13）灰堆：聲發上齶鼻音隨，胸共鳴嘴開微，送字出齒舌慢回。

7、練習發音。旦角練音一般念開口音「依」字，閉口音「呀」字，從低音到高音按半音階逐音往上爬著念，低音多練，低音好聽了高音也自然好聽了。高音要用腦後音裹著才不至於尖的刺耳。練唱前用十分鐘時間來念「依」、「呀」，才能氣流通暢，共鳴郊果才好。

8、共鳴練習。念「依」音，讓氣往額竇那兒去。把嘴閉上，鼻子里哼唱「嗯」字，如果感到聲音能從鼻骨上面近眉心的地方透出來，那就不錯了。用「嗯」字拖長音發聲,在發聲的時候，突然把腰一彎頭低下去，你就會發覺你的聲音向腦袋裡鑽。聲音從聲帶發出后，向上直接衝到鼻咽頂部，在頭頂迴旋。這種聲音聽起來非常洪亮、渾厚,有金屬音質。這就是頭聲區的發聲方法。檢驗方法是在唱時摸一摸後腦部和頭頂有振動感覺就正確(唱高音時小腦會有振動的感覺)。練U

（烏）音。在練U音時，要特別注意：不要壓喉頭，使喉頭放下,可用深吸氣來體會喉頭放下；下巴、舌根都要放鬆，使口咽腔不僵硬；發音時要感到鼻腔、口腔、是貫通的,像一根通暢的管道。正確的U母音能感到頭腔和胸腔都共鳴的振動。

9、練氣。氣是音之帥，所有唱腔全靠氣息吹出的，沒氣是唱不出音的，練唱同時要練氣。一般練氣時有節奏地念「嗯」字，直到沒氣為止，反覆練。可試著唱智斗中阿慶嫂的唱腔練習比較有趣也有效。

三、再提高階段。學戲到這個時候，是比較困惑的，好像是找不到方向的感覺。所以要對程派唱腔從簡單的模仿到理論上的學習、追宗求源等等顯得尤為重要。

1、掌握理論知識。程派唱腔藝術以獨樹一幟的發聲、吐字、用嗓、潤腔等綜合技巧創造了風格含蓄、以深邃曲折、亢墜斷續取勝的唱腔。程腔雖以幽咽婉轉著稱，卻於柔美的旋律之中，別一股剛勁之氣，鋒芒咄咄逼人，更有強烈的感染力。

（1）用氣引聲，以字行腔。以氣引聲，就是在發音時，出口要細，然後慢慢放響，尾音再收縮轉細，好像橄欖一樣，兩頭尖，中間寬。以字行腔，是對每個字的陰陽平仄、清濁尖團、湖廣韻、切音（就是交待字頭、字腹、字尾非常講究）都十分講究。

（2）程派的發音。程派的發音和梅派、張派一樣是靠前的，唱的時候要時刻感覺到你的頭頂上有一根無形的線在提著你的音，使你的音掉不下來，有這種感覺才是對的。真正的程派發音絕不能發音靠後，又粗又悶。程派是用氣吹聲，反切音多，形成了自己的特點。秀氣，也是程派唱腔的特點之一。程腔的宗旨在表現古代婦女的形象，它的精髓不是外露張揚的粗曠，而是內在含蓄的秀氣。

（3）勁頭。勁頭是指演唱行腔時的輕重緩急，高低錯落有致。演唱如果沒有旋律的起伏，給人以平淡的感覺到，不能感人，要把勁頭唱出來，才能感人。不是高音大就能感人，高腔容易唱好，低腔很難唱好。低音雖不必響亮，而字面更須沉著。凡情深氣盛之曲,低腔最多,能表現沉鬱不舒之情。故低腔宜重、宜緩、宜沉、宜頓，這就是所說的低腔重煞。如《鎖麟囊》里的「當日里好風光」的「光」字,要用切音唱；「換珠衫依舊是富貴容樣」的「換珠衫」要提著氣唱,「笑臉相向」的「相」字，要提著氣唱,「老天爺他還我珠歸掌上」的「天」字也要提著氣唱,「這幾句衷腸話望官人細想」的「想」字，氣要慢慢地放，「到此時倒叫我有話難講」的「難講」就是典型的低腔重煞句。

（4）氣息控制。程派的唱，是用丹田氣托著的，不宜用胸腔呼吸的方法，著力點不在喉頭，聲帶必須保持鬆弛狀態，疲勞點在用氣上面。唱一段時間后，感到後頸發麻（腦後共鳴），小腹空蕩（丹田用氣），但嗓子不感覺勞累。程腔不僅高腔要氣足神滿，就是低腔，尤其是那種細若遊絲綿綿不斷的長腔，靠的完全是充沛的丹田氣。程派唱腔對氣息運用特別講究，有的段子開始是唱不下來的，必須把氣口處理好才能唱的順暢。要反覆試唱，按自己的氣力大小進行編排，做到唱腔流暢自如。還要注意戲情，做到聲斷氣不斷，氣斷情不斷。如《鎖麟囊》里的「一霎時把前情俱已昧盡」的「淚濕衣襟„„」句，處理好了，觀眾就會喝彩，如果處理不當就不能表現薛湘靈從大家閨秀一下落到給人做老媽子的悲慘心情。

（5）偷換氣。程派唱腔的大腔特多，要氣息好才能唱出效果。一般都用偷換氣這個技巧來彌補，伴奏師配合好，能達到天衣無縫的效果。偷換氣在程派唱腔中尤為重要,這裡介紹兩種方法。

A、在演唱過程中，忽然改變一下氣息的走向，也能得到偷氣的感覺和效果。它能在相當大的程度上延長你拖腔的時間。比如，在唱「56 72 776」旋律時，如果你想把最後一個「6」音拖長些，唱得飽滿些，你可以在第三拍兩個「7」的前一個「7」字上，向外加重，把它唱成強音，然後，突然把第二個「7」音向裹收回去唱輕，即完成了這種偷氣感覺的過程。

B、在一個音符拖長音時，借頓挫的處理機會來偷氣。千萬不能把嘴並起來吸氣，因此時氣息尚未完全停止，會出現歸韻收聲的感覺。若連收三下聲，連歸三下韻，該多難聽。在聲音斷下來以後，要保持一種渾身一切包括心臟和呼吸都幾乎停止的那種感覺。為什麼要這樣呢？一來可以使你保持原有的口形不動，以便接著唱時不會「撇掉」造成翹轍。二來這時你關上嘴吸氣，然后再張開嘴唱，也是來不及的。所以，當你能做到在聲音停止后，渾身都保持靜止的感覺時，只要注意把肚皮稍微一松（實際是膈膜）好像喘一下氣，你就可以再唱下去了。這個偷氣的辦法，如果做得純熟，可心無休止地把斷音唱下去。

（6）字和腔的關係。要處理好程派唱腔中的字和腔的關係，那就要在四聲準確的基礎上，通過運用唇、齒、喉、舌、牙五音部位，把字咬准，再加以吞吐收放，抑揚頓挫，務使字中含腔，腔中有字，兩相吻合，音調分明。當然裡面也包括若干用氣的問題。一般說,字的演唱分頭、腹、尾三個部分。字頭來出口之前，氣要先上，暗暗蘊勢，用氣領字音，放出字頭。至字腹，則氣放足而音全出。字尾則徐徐提氣，歸韻收聲。這種運用切音的唱法，比把字音一下唱出來，要費力得多，但是能收到音清神足的藝術效果。有的字，特別是噴口字，則需要另一種處理。要運用氣阻的方法，把氣先提上去，蘊含不放，到一定程度時，帶著字音,衝口而出。這樣吐字既有勁頭，又有氣勢，表達感情，效果較好。這有如一隻有氣孔的皮球，先把氣孔堵住，用力攥球，攥到一定程度時，再突然把氣孔放開，那麼從氣孔中噴射出的氣流，力量就充足有力。演唱的道理近似於此。

（7）口形美化。口形，對於沒有髯口的旦角演員來說，至關重要。口形關係到你的吐字發音的準確性，唇、牙、舌、齒、喉五音分明。演唱時一定要注意口形的美，千萬別呲牙咧嘴，面目猙獰。口形美不僅是程派的要求，所有旦角都有這個要求。

（8）常識。zh、ch、sh為聲母的，先出音后出字。中東折要用鼻音。牙、唇、齒音靠前，喉音靠後。

2、程硯秋唱腔的特點。程硯秋大師創立了以悲壯倉涼為主旨，抑揚頓挫為外形程派唱法。他的唱，用樊盤山老師的詩表達最為貼切，即「亢如鶴鳴高天青，墜如花片貼地平，柔若遊絲裊春晴，嬌如綉床啼玉嬰」。

例如，《文姬歸漢》的「整歸鞭行不盡天山萬里」的導板「整歸鞭」句非常高亢，聽著很自然，猶如鶴在高空鳴叫一樣。《六月雪》中的「未開言思往事心中惆悵」的「心中惆悵」句的唱腔低沉婉轉，就像花片貼地行走一樣；《鎖麟囊》的「一霎時把前情俱已昧盡」的「一霎時」句就是典型的遊絲唱法；《鎖麟囊》的「怕流水年華春去渺」的「怕流水年華春去渺，一樣心情別樣嬌」唱腔特別嬌氣，就像綉床上嬰兒的啼哭一樣。對這些唱法技巧要知道，並逐步學會在唱腔中運用。

3、念白。真，是指要念的清楚，真切有力，是口齒功夫。正，是指正確無誤，分清四聲。情，是指感情，要研究劇情人物，語氣是從正確分析人物中得來的，要根據人物表現感情。勁，是指勁頭、分量。念白無力，會給人以輕飄的感覺，但力量若過分，就會使人感到生硬、拙笨。念白的口勁，就像是大老虎嘴裡叼著小老虎穿山越嶺一樣。只有用力適中，念出的白才能圓潤悅耳。程大師在《六月雪》中表現竇娥時念了詩：「上天天無路，入地地無門，漫說我心碎，行人也斷魂」。分的「上天天無路」的第一個「天」字，「入地地無門」的第一個「地」字和「行人也斷魂」的「行」字都用低音念，效果非常好。當時是這樣表述的：金鎖記的法場是大冤獄，臨行刑的關頭悲情到極處，僅四句詩念功，用低沉的音調配合輕緩的音樂，就表足了慘極吞聲的哀情。對於這樣經典的念白要多念，多學，讓唱腔的功力能達到念的效果。

4、學習要領。要多聽名家的唱腔，聽出不同點（甚至找到不足）和相同點，多想為什麼這樣唱才好聽？為什麼自己這樣唱就不好聽？聽聽當代的名家張火丁、遲小秋、劉桂娟、呂洋等人的唱，再聽聽王吟秋、趙榮琛等老師的唱，再去聽聽程硯秋大師的唱腔（也可聽聽梅派、荀派、張派的唱腔），這樣不斷地聽，做到博採眾長，追宗求源；要從自身條件出發，不主張生搬硬套地死學，著重理解領會程派藝術創造的方法、意圖和神韻；要從吐字、勁頭和氣息運用上很下功夫，逐字逐字地學，做到講究有致；這樣不斷對照學習試唱，一定能取得不錯的效果，為程派藝術的傳承和發展發揮更大的作用。

由於自己的學識淺短，水平有限，一定有很多不妥之處，希望專家、老師、戲迷、票友多提寶貴意見。

2011年12月13日於銅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