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青春里的盛事

1

「明天打算去你待的地方兜一圈，到時別忘了給哥哥我接駕。」看完這句留言后我合上了電腦，閉目神遊。此時，空蕩的教室里因投過了一束光更顯得空蕩。

雖說已時隔三年，可每次感受到林之策這賤賤的語氣時都有一種想捏扁他的衝動。

我好說歹說與咖啡店的老闆娘請了半天的假，幸虧正值夏季中最熱的階段，大多數人好像都不太願意冒著驕陽的嚴酷來咖啡館體會詩意。這也似乎給我的暑假工作帶來了不少便宜。

而林之策卻充當了那個少數者中強出頭的人。

為了免受烈日的摧殘，我塗了厚厚一層防晒霜，以至於被剛下車的林之策看到后捧腹不止。

「嘿，夥計，下次能把脖子也捎帶著塗下嘛。」林之策一邊摘下他的耳機一邊用那種無辜又嘚瑟的眼神看著我說。

「夥計」這個詞從三年前就有了。哦，不，遠遠不止三年。

我拿過書包朝他一把砸過去，這種場景曾經上演了整整三年。沒錯，和林之策共同度過的整整三年的時光。

2

從什麼時候開始了這段「孽緣」呢，思緒飛去了那段時常出現在我夢中的時光里。

那時候的我正洋洋得意於英語課代表這一「官職」帶來的得寵和被無限愛戴。可林之策總作為那個漏網之魚不曾交過一次作業，任憑我怎樣憑藉三寸不爛之舌企圖打動「迷途」少年到最後都屢屢完敗。

當我把這一影響人生晉陞的「絆腳石」的種種劣跡報告給英語老師時，我承認當時的我是有點不仗義的。

然而當我看見被「請」進辦公室的林之策笑臉堆送的諂媚神情著實是有點讓我氣憤的。

他一邊朝英語老師「姐姐」「姐姐」的叫著，一邊做出可恥的賣萌表情。最後在他堅持不懈的軟磨硬泡的下，英語老師竟然給了他一張免死王牌，王牌的要求是他自願請求英語課代表的幫助，並答應老師在期末考試時英語能考入前十。

我仍然記得林之策走出辦公室時那種朝我擠了一下眼睛的嘚瑟神情，也許從那時候起我就有一種想捏死林之策的衝動。

後來，竟然出乎意外的，林之策的英語成績在期末的時候由原來的三十多名排在全班第三，當別人對這種逆襲拍手稱讚時，貌似只有我至今都不願意承認別人口中的林之策具有天賦異稟這個特質。

然而當老師邀請他上講台分享經驗而他卻將所有功勞歸於我的耐心輔導時，我漲紅的臉並不是因為羞澀，而是只有我知道他所問的每一個「白痴」問題都會得到我氣急敗壞的批評加一臉嫌棄的說教。

那時候，林之策總能在每一次問完之後不忘回一句略帶反駁性的話「趙聞聞，嚴肅的說，你這麼暴躁的脾氣是不太容易嫁出去的」。

用林之策的原話說，看在我給他天天解疑答惑的份上，他就稍稍犧牲一下寶貴的時間騎著他那輛炫酷機車送我回家。

在我看來這倒是省了我不少坐公交的錢，所以他說完以後我答應的特別乾脆，林之策張大了嘴巴，似乎有點出乎他所料。

機車上的林之策似乎比以往更加的自信，他總是習慣將頭高高的揚起，任風吹亂頭髮，再然後任性的甩到一旁，讓我想到了韓寒筆下不羈的少年，也是同樣的熱愛著風速和一切不羈的事情。

3

再後來，我們成了隊友，沒錯，稍稍和諧了一點的隊友。

他拉我陪他在路邊攤吃串，談天，喝酒，聽他講喜歡的姑娘。

在一次次表白成功和一次次失戀中就這樣過去了三個學期，林之策也在三個學期里換了三個女朋友，失了三次戀，每一次的「愛情」都犧牲的那麼壯烈。

他拜託我給他喜歡的姑娘送信，替他想情書的內容，安排他與她們偶遇，那段時間裡真是為林之策操碎了心。而我最終的目的也不過是吃飯的時候可以不用刷自己的飯卡而已。也許開始我是這樣認為的。

那時候的愛啊情啊總是那麼淡薄，林之策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也學著大人借酒澆愁。他酒量確實不怎麼好，還沒喝完一瓶就有些上頭了，開始變得特別話嘮。

而我總是拍拍胸脯，一副捨生取義的樣子對著他講，失戀算什麼，你沒人要的話還有我呢。

林之策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重重的拍一下我的肩膀「好夥計，我們也算得上鐵哥們了。」

好一句「鐵哥們」，就這麼將我們的關係劃分的如此清清楚楚，就好像一下子規定好了上限。

4

十八歲確實是一個口是心非又異常尷尬的年齡，在試探性的口吻中總想捕捉到一絲一毫關於肯定的語氣。

那時候讀席慕蓉，讀「無論我如何追索，年輕的你只如雲影掠過」，再然後在可飲可盡可別離的青春里像突然有了心事的蓮花，重門深鎖。

轉眼到了高三，搬到了那棟與世隔絕的專屬高三黨的「高三樓」，自由就成了不可望也不可及的神聖存在。

在滿天飛的試卷里我單槍匹馬似乎應對有點措手不及，那種人人自危的時刻每分每秒都會帶來一股突如其來的壓力成為心頭的一種束縛。

在這種逼仄的生活狀態里我曾無數次幻想逃脫那一段曾讓我發狂的時光。

林之策強制性讓我陪他去操場跑步，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態度。也許當時的他是看出了我不經意間流露在臉上的慌亂，他說，他經常跑步，除了能讓自己體驗到速度之外還可以忘卻煩惱。

大概是受了那時候的他的影響，後來的我也喜歡上了這種關於體驗速度的形式。

失落的時候就去跑步，孤獨的時候就去跑步，淚快出來的時候就去跑步，糾結於一件事的時候就去跑步，還有，想念一個人的時候就去跑步。

這種似乎能阻斷所有煎熬困苦的跑步形式是林之策無形中授予我的最寶貴的財富，支撐了我整個青春的財富。

填志願的那天林之策問我想去哪兒，我說南京。

唔，南京也是個不錯的城市。他說，他想去廈門。

最終還是要分散的，戀人如是。朋友亦如是。我想。

可真正填寫的時候，那時的我又忽然想到，如果友情能夠天長地久，為何不再創造機緣，拚命珍惜呢。事實是我把第一志願由南京改為了廈門。

殘忍的現實是我們終究沒能如其所願，林之策去了北京，我依然留在了山東。

5

林之策來找我，一如當年大聲喊我為「夥計」，要我陪他看海。

我依然面帶嫌棄的質問他，要女朋友幹嘛用的？他露出一副討人嫌的表情，女朋友是好不容易追到的女神，哪能像和夥計在一起無拘無束嘛。

我白了他一眼，一路上聽他倒盡一肚子追女神的酸辛。「全是你教我的那套陳詞濫調，屢試不爽。」林之策欠扁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為了讓我能專心陪他看一次海，林之策又親自拉我和咖啡店老闆娘求情，又是一番諂媚加獻殷勤，把老闆娘逗得開懷大笑。神一般的技能，亦是屢試不爽。

八月的海頗不平靜，一層層浪卷過更像是我的過往。

關於我喜歡的那個韓寒筆下的少年，關於那個少年所有的特質，關於我練習了好久卻沒說得出口的那句話，關於十七八歲所有小心翼翼的試探，關於寫了又撕掉，撕了又重寫卻始終沒寄出的書信。還有關於藏在日記本第146頁的那個小秘密都隨風攜浪終究還是長成了故事的背景，成全了我幾近完美的青春時光。

林之策看海不語，少有的沉默，就這樣閉著雙目感受海的氣息。

他可能想到了什麼，但他終究什麼也沒說，像一條剛拋上岸的魚，急速的喘息著氣流。

林之策就這樣面朝著海，而我面朝著他，我們都忘了將目光移開，就像依然依戀於那個過去。

也只是個過去了。

可終究還是得立足於當下的，總有一場關於「你遇見誰」的盛事出現在清淺時光里，成為你的榮幸。何況我也從沒遺失過那份最純真的友情。亦是我莫大的榮幸。

所以，林之策，我曾經喜歡過你這件事情這輩子我都不打算告訴你了。

作者|阿忞

編輯|顏曉婷

圖片|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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