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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有順 | 要寬恕,要牢記,要走入光亮之中——讀《毒木聖經》

「讓你肩頭的重荷滑落,繼續向前。你生怕自己會忘卻,但你永遠不會。你將寬恕,你將牢記。想想那藤蔓,從那一小塊四方形的土地向外捲曲蔓延,那裡曾經是我的心。那才是你需要的標記。放下吧。繼續向前,走入光亮之中。」

by-芭芭拉·金索沃

要寬恕,要牢記,要走入光亮之中

文 | 謝有順

◈ 一 ◈

美國作家芭芭拉·金索沃的《毒木聖經》(張竝譯,南海出版公司,2017年),是近些年來令我感觸最深的小說。這是一部近五十萬字的長篇小說,敘事綿密,語言豐饒。我的閱讀過程斷續曲折,卻充滿欣慰,很多章節我反覆閱讀,比如描述露絲·梅死亡的那一小節,就是整部小說的關鍵情節,也可以說是描寫死亡的經典段落:

「因為我沒法停下來等待死亡——它就親切地停下來等我。」

「露絲·梅出生的時候我不在,但我現在見到了。因為我看見出生的每一個步驟在她生命的末尾逆向向我展現開來。名為露絲·梅的迴文,收攏了末尾的括弧。她咽下的每一口氣似嬰兒的第一口呼吸般滿懷著渴望。那最後一聲尖利的叫聲,完全就像最初的那一聲。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地往後挪移,出離了這個世界。驚叫過後,她圓睜著雙眼,默然無聲,悄無聲息。她那泛藍的臉龐因迫近的壓力而皺縮了起來:擁擠於生者邊緣的非生命漸漸向她逼近。她的雙眼緊緊地閉上了,腫脹的雙唇緊緊嵌合著,脊柱弓了起來,四肢越收越緊,直到她縮得不能再小。在我們茫然注視時,她移步去了一個我們誰都不願跟去的地方。露絲·梅回到那狹窄的通道里,置身於這稍縱即逝的光亮與我們也必將前去的、光亮以外的一切——那漫長的等待——之間。在餘下的時間她都將等待,正如她出生之前經歷的時間一樣漫長。」

「因為我沒法停下來等待死亡,它就親切地停下來等我。又或者至少會在經過時稍作停頓,張開天藍色的嘴巴,猛地一擊,卻擊偏了。一道無法擊打兩次的閃電,一次從那可憎的光速里學到的教訓。它咬向光亮,咬向露絲,它是真理,是天藍色的預感,當它來臨時,我們終於發覺自己有多寶貴。它來了,草地上那伸長的陰影。」

小說中如這般悲傷而魅惑的段落還很多,這一小節尤其耀眼。艾達和露絲·梅是同胞姐妹,她們還有兩個姐姐:蕾切爾、利婭。雷切爾最大,露絲·梅最小,中間利婭和艾達是雙胞胎。利婭活潑,艾達沉默不言。芭芭拉用這一家六口人中的五位女性的視角展開敘述,艾達被家人認為腦袋有問題,她這「有問題」的視角就是非常人的視角。

艾達不言語,卻是最深沉的旁觀者。她的表述中,經常突出《聖經》里關於罪和惡的話語,且是倒著讀。艾達的視角是內心的、審視的視角。

艾達喜歡倒著言說罪惡語句,很明顯,她是在強調罪惡。她觀看妹妹露絲·梅的死亡也是倒著來,把死亡和出生相對接、對等,也就讓死亡變得醒目。而露絲·梅的死亡的確是這部小說的最高點。露絲·梅死亡之前,這一家五個女性都因為一味聽從父親普萊斯牧師的安排,經受著各種不必要的艱難、屈辱。露絲·梅的死就是遵從普萊斯的一個最嚴重後果。露絲·梅死亡之後,普萊斯的妻子奧利安娜開始了反抗,不畏艱難地帶著三個女兒逃離。她們既是逃離普萊斯牧師一心要獻身的非洲蠻地,更是逃離作為男性、丈夫、父親、宗教守護人的普萊斯。

這些全是女性視角敘述,把丈夫、父親塑造為專制、罪惡角色的小說,很容易被解讀為女性、女權主義寫作,這樣理解也不無道理。但是,《毒木聖經》的意義遠超反抗男權這一直接而簡單的主題概括。如果我們敏感於芭芭拉取的題目「毒木聖經」,關注了小說的聖經敘事結構,去理解小說中無處不在的《聖經》語段,就能夠感受到,小說要訴諸的,不止是女性反抗男性,更是講述文明的罪孽。

◈ 二 ◈

普萊斯專斷獨行,把自己要為宗教獻身的熱情強加給家人,攜著家人到非洲「蠻荒」部落傳教,生活艱難不說,這更是一種生命冒險。另外,普萊斯對非洲地方部落的文化、信仰持完全否定的態度,他無法進入非洲土著人的精神世界,無法融入當地生活,他的傳教是失敗的。在失敗中,普萊斯愈走愈偏激,對上帝的信仰逐漸演變成為對家人、對他人的漠然。因為一種自己所堅信的宗教的義,普萊斯教條地遵循著、煎熬著、犧牲著,最後也被部落人燒死在「主子塔」上。

對於父親普萊斯,長大后的女兒們有著清晰的論斷。蕾切爾說:「他那麼盛氣凌人,滿以為自己能拯救那些孩子,可他除了失去自己的孩子之外,還幹了什麼?」艾達說:「我就是這樣一個男人生出來的,他堅信自己不講其他,只講真理,而他每時每刻寫下的,是一部毒木聖經。」利婭說:「他就是一本固步自封的歷史書。」

利婭還直言:「耶穌就是毒木。」因為有普萊斯這樣的父親,耶穌的形象也被玷污、被誤解。小說最後,艾達反觀自己的生命歷程時,對「誤解」有深刻的理解:「誤作真理的幻想乃是我們腳下的鋪路石,它們就是我們所謂的文明。」這是指她父親普萊斯,也是指西方文明侵入非洲文明的歷史事實。

《毒木聖經》還被譽為書寫二十世紀非洲、剛果的史詩作品。普萊斯一家人的遭遇只是小說的表面,背後是剛果民族、國家的滄桑歷史。西方國家對非洲的殖民,就類似於普萊斯牧師的傳教,生硬而充滿誤讀。西方為非洲帶去的,是扭曲的上帝,以及血腥的交易。他們在非洲埋下的不是有上帝的聖經,而是「毒木聖經」。「毒木」生根發芽之後,這塊土地上革命與戰爭反反覆復,暴力、屠殺成為日常。

西方帝國對非洲的侵害、殖民,何嘗不是戴著文明的帽子、打著真理的旗號?正如普萊斯堅信自己的事業崇高一樣,當初的殖民者也相信自己信仰的是真理。真理成為鋪路石,於是有了非洲幾個世紀的受難史。這受難史,如今也普遍被敘述為文明進程史。如此反諷,芭芭拉用小說讓我們更深層次地理解了埋伏在文明背後的罪與惡。

◈ 三 ◈

把人性縫合進歷史洪流,芭芭拉用一家人的遭遇敘述出了一個民族的歷史,用一個專制父親的形象透視了文明的本質。但是,如果小說僅限於表達這種鮮明的后殖民主義態度,那它也並不新鮮。我們還需要提及小說中母親視角的敘述以及「樹之眼」敘述,這是讓反抗敘述超越怨恨情緒的重要存在。

母親奧利安娜的視角有大地般的胸懷,「樹之眼」是自然世界對人性世界的觀看。奧利安娜講述丈夫的經歷,為我們理解普萊斯多了一個內在的維度。普萊斯是可憎的,但也是可憐可悲憫的,他也是歷史的受害者,從戰場上歸來后,內心陰影讓他走向了信仰的極端。奧利安娜也在感受著非洲土地的荒蕪、體會著剛果地帶民眾的苦難,當然也要為餵飽和保護四個女兒含辛茹苦。她看著自己丈夫那近乎獻祭的徒勞宣教,縱然無法理解,卻也無聲地扶持著。

「不光是我,還有以各種方式撒播的罪行。」奧利安娜一開始就這樣告訴我們。露絲·梅死後,她逃離了丈夫,與非洲分道揚鑣。後來艾達告訴她普萊斯被燒死,奧利安娜已不在乎。她告訴艾達,回到美國后,沒有人詢問她的丈夫與女兒露絲·梅。人們似乎以為,詢問就是對她離開丈夫、不再服侍上帝進行指責。「父親的罪不會被討論。事情就是這樣。」奧利安娜明白普萊斯的罪,也清楚自己曾是同謀,更清楚沒有人會去認知這種罪。

但其實,所有的罪都記錄在「案」。作為自然,作為一切,包括作為成為魂魄的露絲·梅的「樹之眼」,或者叫「蒙圖」。它目睹著一切,記錄著一切。它直言:「是的,你們全都是那場殺伐的共謀。」但最後,蒙圖以兒女、以大地的口吻說:

「母親,你仍然可以一如既往,但要寬恕,要寬恕並永遠給予,只要我們活著。我寬恕你,母親。我會使父親的心轉向女兒,兒女的心轉向父親。咬嚙著你骨頭的乃是你自己的牙齒,飢餓是你的,寬恕也是你的。父親們的罪附著於你,附著於森林,甚至附著於那些銬著鐵鐐的人,而你站在這兒,記下了他們的歌曲。聽。讓你肩頭的重荷滑落,繼續向前。你生怕自己會忘卻,但你永遠不會。你將寬恕,你將牢記。想想那藤蔓,從那一小塊四方形的土地向外捲曲蔓延,那裡曾經是我的心。那才是你需要的標記。放下吧。繼續向前,走入光亮之中。」

「我父的罪並非無足輕重,但我們仍繼續前行。」艾達這裡的「父」,是世俗意義上的父,也是宗教意義上的父。「父」的罪並非無足輕重,但「父」的罪附著於每一個人身上,附著於每一片樹林里。每個人都是罪人,但我們仍需前行:要寬恕,要牢記,要走入光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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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小說十論》

謝有順 著

山東文藝出版社2017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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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有順

中山大學中文系教授、博導

小說學會副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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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 yidianzixun 提供 原文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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