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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烏托邦與暴力美——《烹詩》(16)

《海燕》主編李皓評價——

近年來,詩人出身的李犁成為詩壇最為炙手可熱的詩歌評論家。

他區別於學院派的教條、故紙堆和引經據典,他區別於草根評論家的無厘頭、情緒化和無原則。

他的評論語言自成一家,一語中的,深入骨髓,詩化的表述堪稱美文,正在為越來越多的詩人們所追捧。

他的評述文字通俗易懂,老少咸宜,對初學者有指導意義,對已經成名成家的詩人有醍醐灌頂的警醒、提攜。

拒絕烏托邦與暴力美

世界上有三種從事藝術的人可稱為天才,就是作曲家、詩人、畫家。作曲家能用聲音摸擬情感,構築意境,為文字附上血肉和靈魂,是天才的藝術家;而詩人能把那些最神秘的體驗,無以言說的感覺訴諸筆端並為我們呈現出澄明的境界,讓人感嘆而又敬仰;畫家則是用色彩和線條代替語言並省略文字,簡言之就是以無言表現大美,所以他們也是能夠撼動靈魂的人。這三種人都是以神賜的不可替代的天賦來創造自己的藝術宇宙,使其它藝術門類的人望其項背並仰視之。

我認識一位畫家,畫是一流的,同時又寫詩歌,而且詩歌對於他絕不是一種業餘的牙祭和消遣,而是他藝術寶塔的組成部分,他視詩歌為自己的另一隻畫筆,通過詩歌展示了自己完整的藝術風格,同時也以他特殊的藝術思維和生命體驗,將他的詩歌帶到獨特而又獨立的山頂,這迥異於主流意義上的詩歌,對於詩壇是一道奇異的風景。我把這明顯個性化的寫作視為這位藝術家對整個詩歌寫作的一種補充和豐富。

大凡正統思維的詩歌,大都是發乎情止於美,並把意境標為最高的藝術追求。即使是後來那些標榜先鋒的審丑的批判的敘事的詩歌,你還是能從中找到詩歌教義中那些寫作的元素和技術伎倆,也就是這些詩歌基本還是在規範的詩歌渠道里流動。而這位畫家的詩歌似乎從一開始就不遵守詩歌的規矩,他的思緒是漫溢似的,而且幾乎看不到傳統詩歌中那些尊貴的意象,譬如黃昏月亮稻穀故鄉等符號,充斥在他詩歌中大都是瑣碎的不相干的有點陌生有點西化的形象和辭彙,諸如瑪利亞帕金森、神父、蠟燭、上帝、罌粟、生殖器,還有慾望、原理、生理、蒙太奇、褻瀆、罪惡、預言、國度、尺度等等。

這現代感很強的符號在很強烈的主觀情緒的衝擊下向四處奔瀉或者乾脆就是奔射,就像連發的子彈,銳利而轟鳴著。它所擊中的是令人寒慄的目標,最終帶來的是讓人觸目驚心的震撼。這就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批判,而是轟炸,是全部的摧毀。當然他全部否定的都是腐朽的非人性的不合情不合理的種種,反之這些詩歌最終呼喚的正是要建設與這些非人道的生活相反的一切。

所有這些,顯然與明媒正派的詩歌不一樣。那些追求美和秩序的詩歌最終總是主觀地營造一個意境,一個虛擬的高於生活,但寄託著作者的理想和願望的境界,這個境界是高尚的美好的在現實中不可能實現的夢想。為了這個無法實現的境界,人們衣帶漸寬終不悔,甚至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但九死一生百折不撓。延伸一下這就是理想,古人稱之為的青雲之志。同時這境界在詩歌中是可以看得見摸得著的,這就消解了詩人在現實中因慾望抑或願望無法實現和得到而帶來的焦慮和痛苦。

這美好的境界就是詩人們精神上的烏托邦。詩人們看不見卻被它籠罩,他們用自己的真誠,把自己和詩歌從真實的大地提升到虛妄的想象中,為它陶醉並歌唱。當然這種追求並不恥辱,因為人天生有對高度的嚮往,而境界正是提升人的品位和引導人類走向文明的燈盞。

但是這位畫家的詩歌顯然不是這種風格的作品,他的藝術基因中更多的是對真理和人類生活真相的追問和探尋。他一開始寫作就拒絕烏托邦,甚至質疑它,揭穿它。他上下求索的是——真。所以他詩歌的觸角像探測儀,一直要找到生活和人類生存的根和真相。所以他詩歌的終極不是美好的虛擬的意境,而是真理。可能真理是不美的,也是不愉悅的甚至不是善,但是只要真,只要是生活本來的,應該的樣子,他就要把真相撕開給人們看。所以我們可把他這些詩歌理解成藥品,把詩人看成醫生,他是用他的寫作來給迷茫的世界和病態的人生醫病,所以他的詩歌具有啟蒙的功效,他是通過揭穿謊言和表現人性的醜陋來醫治有了病菌的人類,從而健康地走向文明。

這種方式顯然不是傳統意義上詩人的思維,傳統意義的詩人是從現實和感情出發走向想象的境界。他則從反方向,甚至僅僅是從一個概念一個觀念出發,走向現實和真實,而最終也不是讓讀者陶醉,而是讓讀者搖撼和驚悸。

這樣的思考和思維,讓他的寫作一開始就充滿了疑問和追問。他像一個尋根刨地的哲人,甚至像尼采,對世界和生活的種種現象發出詰問,質疑權威經書語錄,包括上帝。這些作品表面看起來是寫藝術家自己心靈的遭遇和掙扎,其實是寫人類之殤,是寫人類的命運和徹骨的痛以及最後的涅磐。詩歌內容和走向可歸納為世界、寫生、衝動、喘息、生命、破夢、仙游、抱怨、幽默、陽痿、隱逸、涅磐等十二個片段也是過程,我們可以把它看成是生命和人類以及萬物所經歷的遭遇和過程。這裡囊括了地球上所有的災難和不幸,還有毀滅和誕生。它涵蓋自然社會政治戰爭倫理宗教生理情感等等方面。

詩人全面梳理著人類所面臨和經歷的一切。表述方式正是以疑問開始,用懷疑鞭撻不可一世的權威和神還有冠冕堂皇的一切:「……上帝老兒,終還是活了過來/狠狠狠狠報復了不能自己的尼采們……」還有「四季熱衷於輪迴/文字總聚在一起拼湊謊言/一個人忽悠一群人的智慧/一群人琢磨一個人的圓圈……」這就是對權威甚至偉大的質疑。而「螞蟻用思想誘姦了大象......形式被形式詛咒著/伊甸園還是被後現代查封了」 。這是更廣闊意義的批判和揭穿,涉及到文明科技和自然,,讓人想起艾略特的《荒原》。詩人上下古今的求索,引進了西方和科學,也把古代的名人和典故都拿來修理一遍,那麼最後怎麼才能復活呢?那就是「歸去來兮,樂天知命/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

這是不是代表著回歸大自然,和順其自然?而白雲銜著金黃,在天地間劃出了一線秋意/ 即便沒有大雁南來的信息/也能在一首美麗的詩句中將幸福落定」。這段我理解成字——詩——藝術的功效和力量。因為前面順其自然了,現在又尊重文化了,那麼,世界人類生命就自然地涅磐了。

這就是這位藝術家給世界開出的藥方。這世界儘管不完美,甚至很操蛋和病入膏肓,但是只要尊重和聽從自然和藝術的召喚,傷會得到醫治,這就是藝術拯救。詩人是從質疑和反叛的方向重新回到文明的巔峰上來。也就是從相反的方向向終極關懷殊路同歸。

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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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偏遠小眾的民族越能接近詩。但在他們的詩里,我們常常讀到一種悲涼和惆悵。這不是悲觀,是孤獨感以及超出常人的第六感,讓他們多了一雙穿越時空的眼睛,對族群和世界傾注了更多的同情和憐憫。這是一種深沉的潛入血脈的感恩和熱愛。它來自於記憶的起點,也是古老沉重的民族印記在詩人內心深處的沉積,形成了記憶原型,即詩歌的原始意象。

相對大族來說,小族的邊緣性和使他們的心理形成更強大的自我保護意識,以及救贖與拯救的精神,這是世界上所有被稱為少數民族人群的共同特徵。與之相對應的就是他們當中誕生的英雄氣質、圖騰崇拜、還有神話巫術和謠曲等等。這些東西一代代的傳播和相互滲透形成了集體無意識下的、屬於他們自己的思維模式和情感模式。這就是他們詩歌原型或稱之為原始意象的內容,就是少數民族詩人詩歌中布滿了神秘莫測的回憶幻覺冥想等感性質素的原因,也就是為什麼我們讀他們詩歌心醉神迷的瞬間,又冥冥中感覺已經與遙遠的神靈對答和交會的原因。

這原型揮之不去,但它不是胎記,它更像導航儀導引著這些少數民族詩人(譬如吉狄馬加、何小竹、舒潔、白瑪等,地域越遠越強烈)寫作的方向。並讓他們帶著這種印記去體驗萬物,又讓他們不論走多遠還得不知不覺回到起點。正如彝族詩人吉狄馬加一首詩歌里表達的那樣:……你可以用牙咬我的衣裳/你可以用手撕爛我的衣裳/你可以用刀割破我的衣裳/你甚至可以/用卑鄙的行為毀滅我的衣裳//媽媽對我說:孩子/在你健壯的軀體上/有一件永遠屬於你的衣裳/於是我撫摩我的皮膚——/我最美的衣裳/它掀起了古銅色的浪(《色素》)」。

這連自己也抹不去的色素,不僅是民族的印記,更是詩人思維和寫作的基因和原型,它是凝聚著詩人的生命情懷、想象、冥思、痛苦和歡樂的混合體。所有的寫作就是把原始記憶復現,就是去體驗原型,並把它放大和形象化。想想這些民族苦難和艱難的歷史,也就明白了為什麼這些民族詩人作品裡布滿了悲傷體驗、英雄體驗、孤獨體驗、愧疚(懺悔)體驗和神秘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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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涼是一種情緒像氣體,瀰漫在這些少數民族詩人的詩行里。而英雄體驗來自於族群的傳承和所處的地理。雄鷹太陽,獵手和畢摩是他們詩歌中的英雄,而犧牲和拯救一直是他們詩歌的精神。通過抒寫和緬懷英雄讓自己的血液里流淌著血性和骨氣。這體驗是他們個人的也是民族的更是人類的。除了我們常見的那些吟唱王者的史詩大詩長詩,我比較喜歡那些溫軟而柔情的詩歌主角,那是另一種英雄。譬如仙女、女神、母親和姐姐,她們美麗溫暖又慈愛並自我犧牲。譬如吉狄馬加詩歌中有兩首寫普通女性一生的詩,一個是彝族的婦女;一個是他漢族的保姆。這兩個人都經歷了很多苦難,但又都善良樂於助人。彝族婦女離去時候留給世界的最後一句話是:孩子,要熱愛人。而漢族保姆更悲苦一生,但死去時,「臉上掛著迷人的微笑」。

對這兩個婦女,詩人顯然不僅是作為族群,更是作為人的典範和崇高的人格典型來歌頌的。詩人在歌頌她們的同時,也有一層深深地愧疚和懺悔。這不是詩人做錯了什麼,也不是人的原罪,而是詩人無處不在的良心和同情心。誠如弗洛伊德說的那樣:「一個人越是正直,他對自己的行為就越是嚴厲和不信任,所以最終恰恰是這些最聖潔的人指責自己罪惡深重。」這就是我要說的這些少數民族詩人詩歌中的愧疚即懺悔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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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驗意味著沉思。當神志完全沉醉甚至迷狂的時候,生命會進入到一種神秘的境界。這境界在這些民族詩人的詩歌中有神聖和神靈的意味。這讓他們的詩歌充滿了幻想夢境和不可言說的直覺契合和頓悟。猶如神一樣來去無蹤,充滿了神奇和美妙。譬如吉狄馬加在《看不見的人》中,總是感覺在一個神秘的地方,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寫他的名字,但是這個人和地點又都不存在:……在一個神秘的地點/有人在等待我/但我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我想透視一下它的影子/可是除了虛無什麼也沒有/我敢肯定/在我的朋友中/沒有一個人曾這樣跟隨我」。這是一種超驗的體驗,一種進入純粹的無意識狀態下的精神漫遊。但它的根基還是來自記憶的原型,當然還有現實中的希望,因為對生活沒有期待的人不會有幻想,更不會產生這種詩意的幻覺。

這讓我想起很多年前讀到的吉狄馬加的一首小詩,《山中》:「在那綿延的群山裡/總有這樣的時候/一個人低頭坐在屋中/不知不覺會想起許多事情/腳前的火早已滅了/可是再也不想動一動自己的身體/這漫長寂寞的日子/或許早已成了習慣/那無名的思念/就像一個情人/來了又來了/走了又走了/但是你永遠不會知道/她是不是已經到了門外/在那綿延的群山裡/總有這樣的時候/你會想起一位/早己不在人世的朋友」。

只有至高無上的美才是不可言說的,也只有大而無邊讓我們可感而無解才稱得上神秘。因為它超過了知性和邏輯的邊界,讓我們作為人對神只能是敬畏震驚服從和信賴。但這首詩歌的情境又是可感的,因為他寫的就是一個人沉靜的狀態,完全自由的狀態。這是極度孤獨靜思的感覺,因靜而「胡思亂想」。所以這神秘就是詩,就是詩化了的生活。同時也證明了神秘體驗往往伴隨著孤獨一起同行。

正如尼采所說:「縱使有恐懼與憐憫之情,我們畢竟是快樂的生靈,不是作為個人,而是眾生一體,我們就同這大我的創造歡欣息息相通。」這就是少數民族詩人的心理和精神內核,也是原型的胚胎。所以他們的詩歌中雖有悲涼,但他們堅定地承擔起為族群為天地寫作的義務,以及救贖和拯救的責任。

這就是他們在「此在」的狀態,也是態度。

作者簡介

李犁:父母起的名字是李玉生。遼寧人。屬牛,長相如牛,性格像牛又像馬。就讀北京師範大學文藝美學研究所班。上世紀八十年開始寫作詩歌和評論。1992年後與酒長廝守,與詩偶爾偷情。2008年重新寫作,評論多於詩歌。出版詩集《黑罌粟》《一座村莊的二十四首歌》,文學評論集《拒絕永恆》,詩人研究集《天堂無門——世界自殺詩人的心理分析》;有若干詩歌與評論獲獎。為《文人書畫》主編。

詩評媒編輯部信箱:[email protected]

法律顧問: 河南有道律師事務所主任 馬 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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